今年的夏季似乎比往年来的早, 还未进五月, 天已经热了起来。顾晚卿一向最不喜夏天, 她不耐热, 一到夏季整个人就恹恹儿的,一点都不爱动哪儿都不愿去。
云娘是知道她的,特意早早的去小厨房端了碗酸梅汤, 待顾晚卿一起身就能喝上一口开胃消暑。
今日她才端着酸梅汤进厢房,就见顾晚卿已经起了身子。她放下碗,去柜子里为她挑了一件石青色的烟罗衫,边服侍着她穿衣边问道, “殿下今日起这么早, 等下可是要去太子殿下那里?”
顾晚卿打着哈欠点点头,转而问道,“东西可有备好?”
云娘笑道, “公主吩咐的,自然不敢忘。”
今日是四月二十二,正是小皇孙的满月之日。小皇孙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子嗣, 作为长子嫡孙,皇上皇后都甚为重视,一切典礼皆按宫中最高规格来。顾萧遵循着弄玉之喜,特地遣人去青海寻了一块上好的青玉送给小皇子。
皇宫里人人都说, 这小皇孙真真是个好命的。
满月理胎发意味着剔除污秽, 是大齐历来的风俗。皇后命人算了个时辰, 特地选在了辰时一刻。顾晚卿为此起了大早, 谁知到晨阳宫的时候还是迟了。
她到时,剃发之礼已经结束,皇后正命宫女将小皇孙的胎发好好保管起来。
今日晨阳宫内来了不少女眷,门庭若市,好不热闹。顾晚卿一眼扫过去,大多都是些无所出的后宫嫔妃,一个个打扮的艳丽娇俏。她们见到顾晚卿,热情洋溢的与她打招呼,顾晚卿言笑晏晏的福身请安。
已过满月之期,太子妃秦氏终于可以下床榻。今日穿了身石榴红的细丝褶缎裙,脸色红润的丝毫看不出才分娩不过一月而已。顾晚卿送上一份薄礼,是一把特制的长命锁,正面的龙腾纹样栩栩如生,背面刻着顾萧为小皇孙取的字,之晟。
底下垂着几颗金铃铛,轻轻一晃长命锁,便能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
秦氏自是不缺金银,但看到顾晚卿这般的费尽心思,又是感动又是欢喜,立刻命人给小皇子戴在脖子上。众人在旁看着,赞扬之声不绝于耳。
直至晌午时分众人方才散去。
小皇孙的满月晚宴在晚上,设宴胜阳宫,广邀文武百官参加。那日下午,顾晚卿吩咐绿蕊留在晨阳宫帮忙,实则是暗中观察晨阳宫内是否有可疑人物出入。
如果没猜错,今日他们必定会有所行动。
到了晚间,随着文武百官携眷入宫,宫中热闹了起来。顾晚卿到时,除了顾萧皇后与太子几人,大臣们均已到场,同僚之间谈笑风生。
像这样正式的夜宴,座次皆是有讲究的。顾萧坐高台,右侧是皇后之席,往下一些便是高贵妃之座。众皇子与肱骨大臣均在第一排,而其他妃嫔稍得宠些位份高的,位列第二排,位份低的,大多与众公主一等夫人在第三排同列而坐。
顾晚卿挑了个后排的座位坐下,眼神朝俞贵妃处瞄了眼,她今日穿了件素色的锦绣罗衫,倒是格外的低调。顾晚卿才收回眼神,却迎上了右前方的一道眼神。
一步之隔的右前方,正是一月多未见的楚珩。
楚珩神色复杂的瞧着她,让顾晚卿有些微愣。方才从顾晚卿踏入胜阳宫时,楚珩便看到了她,他一直在寻找她的身影,不想顾晚卿却姗姗来迟。
见到许久未见的顾晚卿,楚珩心中微喜,但是顾晚卿并未看到他,眼神流连在高台下方。他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发现一位熟人。
楚珩的脸色瞬间冷了几分。
顾晚卿径直走在他左后的位置落坐,他微微侧首,就看到她又抬眸望向那人。
严家三公子严墨的方向。
两人相视一瞬,楚珩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出若有似无的怒气,很快,他就转回了头。
顾晚卿怔怔的看着楚珩乌黑的后脑勺,有些恍惚,不明白好端端的楚珩怎么就生气了。
楚珩性格内敛,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只有顾晚卿知道,每当他紧抿着唇角看别人时,便代表他生气了。上一世,每当她与严墨碰面,哪怕只是偶遇,他都会闹个脾气。
非逼得她解释许多遍,他才肯罢休。
而他方才那眼神,与上一世一模一样,带着隐忍的愤怒。只不过他还是上一世的楚珩,而她却不是上一世的顾晚卿了。
她摇了摇头,将往事从脑海中挥去。可转念一想,顾晚卿奇了:他生气个什么劲儿,该生气的应该是她吧!
她复又抬眸,气呼呼的瞪了一眼楚珩挺拔的背影,不愿再理他,转头与身旁的几位皇姐聊天。
谁知还没聊上两句,就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她转头,看到一张笑嘻嘻的脸,正是方才想到的严墨。
顾晚卿吃了一惊,心想这莫不就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严墨是严相爷家的三公子。严相爷早年间有三个儿子,但不知是严相爷上辈子造了孽还是他的子女福未修够,两位公子未到十岁相继离世。严相爷悲痛欲绝,严夫人也因悲伤再无所出,直至后来严相爷纳了名小妾才生了这三公子,也就是严墨。
因为相继去世的两位公子,严相爷将严墨当成宝一样的待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以至于严墨的性格颇为嚣张,时常横行于洛阳街头。
顾晚卿与他,也算不打不相识。
那是嫁于楚珩后的一个月后,她第一次与楚珩一道出街。逛了半天后,两人去望月楼食午膳。望月楼是洛阳城最有名的酒楼,其中最有名的一道菜便是醉花鸡。
醉花鸡,将桂花拌酒入鸡腹一天一夜,而后入锅蒸一个时辰,便能出来一道香喷喷的醉花鸡。既有桂花的清香,又有酒的甘甜,鸡肉鲜嫩,味道鲜美,只要吃上一口,便能唇齿留香。
顾晚卿只吃过一次,这次与楚珩一道来,心心念念的就是这道菜。顾晚卿刚想点菜,却听一朗朗的声音道,“小二呢!小二呢!莫不是要饿死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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