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岐确定这个老太太是人——哪有鬼把自己折腾地这么丑的?初次见面,怎么也要倒腾个好看的模样客气客气吧?像那个小孩儿,一开始看着也挺虎头虎脑的,不是后来才变身的么?
黄岐咂咂干巴巴的嘴就打算说话,结果那老太太打量他一眼,直接骂骂咧咧把他扯进了门内。
黄岐听着老太太念叨的“让你打个猪草磨磨蹭蹭这么久不回来”、“整天就知道躲懒偷闲”、“是不是不想吃
今晚的饭了”之类的话,糊里糊涂地就跟着人进了堂屋。
老太太进了堂屋突然就停下了,大脑当机下的黄岐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她。
这到底是什么鬼哟……他反复回想着自己刚才的经历。
这时,老太太的声音炸响在他耳边。
“你耳朵聋了不是?让你把竹篓里的猪草倒到灶上听到没?”
黄岐浑身一抖,终于回过神来了。
“啊,哦!”这屋子的格局他倒是挺熟悉的,就是他外婆那边的屋子样式嘛!
黄岐熟门熟路地往右拐进一道布帘子遮着做门的小间。
等他把竹篓从背上卸下来,果然看到竹篓里已经被猪草装满了。
他就说他背个空竹篓那老太太看起来好像也不瞎……应该吧。老太太是打量了他一阵才让他进门的,可见她认得他。可黄岐完全不知道她是谁,那他可能是扮演着某个原来存在的角色,这样一来,莫名其妙出现的竹篓还有竹篓里临时出现的猪草也就可以解释了。
反正自己都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接下来再遇到什么黄岐也不会觉得太奇怪。
黄岐猜他现在扮演的应该是老太太的孙子什么的,进了屋子这么久也没看见什么别的人,屋子就这么大,看来这屋子就祖孙两人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老太太对他这个孙辈这么凶……
蹲在灶前想了一会儿,黄岐才想起来要把猪草倒出来。老太太也没交代要倒到哪里,他想了想,倒到了一个还沾着菜沫的脏乎乎的砧板上。
他的水杯还在竹篓里,这令他好歹有了点安慰——别的东西会凭空出现也就算了,好在他的东西不会凭空消失。通过之前在裤兜里摸到钙片的事,他确定了自己还在自己的身体里。他顺手把保温杯拿出来,丢掉了之前用来放钙片的小袋子,又把竹篓倒过来在砧板上磕了磕,抖干净了里面的叶子。将竹篓放到一边一个用布封着的酒缸旁,他站起身来出去了。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西斜,老太太在院子里赶鸭进圈。
院子里一阵兵荒马乱的,鸭毛鸭屎到处都是。黄岐看了一眼,觉得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外——他默默转身进了堂屋。
老太太关完鸭子,带着一身鸭臭进来,一看到黄岐抱着个杯子跟个大爷似的坐在堂屋一侧的太师椅上抖脚,就大声骂起来:“你个没良心的,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我在外面忙得要死要活,你给我在屋里抖脚!”
黄岐摸摸鼻子,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不由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去剁猪草!”老太太横眉怒目。
黄岐乖乖应是。
黄岐一掀门帘进了小间,还听到外面传来的一声老不高兴的“哼!个小兔崽子!”
然而站在自己刚刚倒出的猪草面前,黄岐干巴巴地搓了搓手。
这个这个,技能还没有点亮啊……
想来猪也不会在意我的刀工。黄岐自我开导完,捡起横在一边的锈刀,就开始了他的佛系切,额,剁猪草。
许久之后,外面又响起老太太洪亮的声音:“洗澡!”
黄岐看着面前被他剁成了一堆屎的猪草,高高兴兴地出了屋。
老太太正用木桶提着一桶水过来,看那水热气腾腾的,想来是给他洗澡的没错。看着老太太吃力的样子,黄岐心中一暖,想起了他外婆,他赶紧上前两步去接。
没想到老太太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边儿去,别给我捣乱。衣服在外面晾着,自己去收。”说着绕开他,把水提进了刚才的小间。
黄岐记得小间的灶后就是一道沟渠,再过去一点还摆着个大水缸,想来原主平时就是在那里洗澡。
搞不懂老太太怎么放着个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不用,要自己提水,黄岐把这归结为老太太的溺爱——口是心非嘛这不是,还是挺有爱的。
他转身到外面院子里去收衣服。
等看到那一排竹竿上晾着的衣服,黄岐才明白了刚才那老太太为什么不让他提水:黑色褂子肯定是老太太穿的,而旁边那两件小衣服就是……他的?
黄岐咽口水,那么问题来了:这原主都敢一个人去河对面打猪草了,那他到底,几岁啊?
从衣服大小判断,想来绝不会超过八岁。
“还不来?”屋子里又传来老太太不耐烦的声音,黄岐赶紧应了一声,抓着衣服往屋里跑。
因为跑得太急,黄岐在门帘处一把撞上老太太。
神奇的事情出现了,之前黄岐记得,老太太腰背佝偻,身材瘦小,脑袋顶多到他胸口。而这一撞,他却发现自己的额头撞到了老太太的下巴。
!!!∑(Дノ)ノ黄岐被吓到了。
怎么了?我变矮了?还是她变高了?
等两人分开,他却发现老太太的身高又只到他胸口了。
黄岐:黑人问号脸jpg.
那边,老太太已经骂起来了。
“吴广你个死崽子!你要死咯!把我撞死了你才高兴是吧?我死了,让你一个剁脑壳的去吃粪……”
老太太骂的很流利,十来句里没一句重复,时不时还夹带一点唾沫星子,那浓重的口气熏得人只想捂鼻,黄岐有鼻炎也挡不住。
可是他现在没心情捂鼻子。他满脑子都是那一声“吴广”。
吴广随母姓,因为他没爹。她母亲到广州打工,不知道被谁搞大了肚子,后来孩子生下来,名都没有就被送回了孩子外婆家,至于那做母亲的,则再也没有了音信。因为他生在广州,老太太就叫他吴广。
不要问黄岐他问什么知道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的身世,实在是因为,吴广,就是他在小黑屋讲的第一个鬼故事的主人公。
要是他没记错,在他的故事里,吴广被桥上的鬼怪给弄死了,那桥还有个很温馨童趣的名字——外婆桥,对,就是那个童谣里的外婆桥。
卧槽!不会就是我今天走过的那座的那座桥吧?黄岐突然想起。
洗过澡,吃过晚饭,黄岐就被老太太打发去喂猪了……
提着一桶猪食颤颤巍巍走近猪圈,饶是心里被担忧焦虑塞满,他还是被那冲天的猪粪味吓了一跳。
他低头一看,只见猪圈里躺着一只浑身沾满了自己的粪和尿的肥硕黑猪,一见到他的到来,这只黑猪还大爷似的哼哼了两声,肚子上的肉也抖了抖。
黄岐:……
想起自己印象中粉□□白的小猪仔和外婆举着小猪的前腿和自己“友好握手”的美好回忆,黄岐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假的。
可爱的猪猪,你在哪里?还我美好的童年回忆啊。
黄岐心情惆怅兼手忙脚乱地喂完了猪,把木桶丢到小间就径直回了自己屋。
房子挺大,原主不得他外婆喜爱,四五岁起就自己一个人睡了。
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也知道了自己住哪一间屋子。其实原本他不应该知道这些事,谁讲鬼故事还要讲这些琐碎杂细节啊,这里又不是灵异事件发生的主场。况且原主和他外婆都早死了,他们又不怎么和外人交往,谁知道他们在家里怎么住的。说起来这祖孙俩之所以被纳入鬼故事里,也是因为他们不怎么和人交往,日子过得神神秘秘的,又突然死了人,神神鬼鬼的故事就被传起来了。
黄岐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就是他自己编的。
第一个故事他逼逼了两三个小时,原本那点故事哪里能讲这么久?黄岐没办法,自己编了一大堆无关的背景细节,还介绍了许多家乡风光……想来自己一开始看到的那个小桥流水人家就是他编出来的内容之一。他就说怎么眼熟但又认不出来,因为被他美化了一遍嘛,现实生活中那桥边可是堆了许多烂菜叶子鸭毛鸡毛烂草鞋的,树木也没那么整齐。说来说去,就是被用了美图秀秀嘛。这没什么奇怪,很多人也不一定认得自己被P过之后的照片嘛。
躺在微微发酸的被窝里,黄岐也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
这怎么搞?他成了鬼故事里早晚要死的主角,这不是让他来送死吗?关键是这个故事还是他自己讲出来的,并且他嫌原故事不够长,还专门添加了一些“小配角”……妈的,自己挖的坑,想不到最后竟然是要自己来跳!
不管怎么样,既然自己还活着,就不能空等着死。虽然原主必死,可他也不是没有优势:故事是他自己编的嘛,他知道故事走向啊。
在黄岐编的的故事里,吴广每天都要被外婆派到小河对面去打猪草,理由是小河对面的猪草要格外嫩一些,猪喜欢吃——是的,这个理由也是黄岐同学自己编的。原主不敢不听外婆的话,只好每天走半个小时的路到对岸去,其必经之路,就是那座桥。
有一天他背着竹篓上了那座桥,从此就再也没下来。
既然吴广死在那座桥上,那他最重要的战略就是死活不过那座桥。
黄岐此时很感激自己有一个很亲切可爱的外婆,他小时候是外婆带的,和外婆感情很深,所以当时添油加醋时下意识不想把故事中的外婆讲得太坏。他给这位外婆的设定是:嘴硬心软,虽然好像不怎么喜欢外孙,但是终究还是顾念亲情,独自拉扯他到这么大。而吴外婆不喜欢吴广的原因嘛则是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黄岐当时没想到,就随便含糊过去了。
不管怎么样,黄岐决定明天绝不过桥,只在河这一边打点猪草。如果他没去河对岸,想来吴外婆虽然会生气,也许还会把黄岐揍一顿,但是她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反应了吧?
想到这里,黄岐猛然想起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打过猪草……他小时候可是被外婆当大宝贝养的好伐!当年在外婆村里的时候他可是团宠。
不过,打猪草什么的也是明天的麻烦了,现下,他还有个更重要的麻烦要解决……一个他自己给自己制造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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