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君不下凡

40.第四十章 寝殿

    
    摘星阁是蓝柯司执印官邺风的寝殿,是整个碧穹天地势最高的地方。在摘星阁的顶层极目远望,整个碧穹天尽收眼底,镶嵌在穹顶之上的璀璨星辰仿佛伸手可摘。原来那隐在阁楼背后的悠远红月此时不过是一只硕大的红盘,就连行走的轨道有好似有迹可循似的。
    “喂!现在不是你悠闲看风景的时候,赶紧去办正经事,过了时辰邺风就要回来了。”
    原本俯在栏杆上远眺出神的五七被碎灵提了个醒,才突然明白过来他此行的目的。他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这地方,我知道五七是没有来过的,可我总觉得莫名的熟悉。”
    碎灵有些不耐说道,“你熟悉这个地方也是很正常的,这里原本你就经常出入。你不要耽溺在这种无关紧要的情绪里面了,等你归了位回到你应有的生活中,这里的风景还不是随你观看。”
    五七点了点头,他转过头去又看了看远处,轻轻道,“其实看多了,也觉得没什么意趣,横竖都是些一成不变的造景罢了。”
    碎灵好似哼了一声道,“你快别瞧不上这里,你嫌他是造景,可想来瞧却没有资格的人却是数也数不尽呢!”
    “好了!”碎灵收敛了身形钻回那云帚里,“马上就快到了,这路上会遇到很多的宫人守卫,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他们自是不敢来过问你的,但是你也千万小心稳住,不可掉以轻心。不要多说话,不要露怯,就不会有问题。”
    五七长出一口气道,“好!”两人便继续向寝宫深处行去。
    邺风是一个警惕的人,摘星阁上建筑繁多,布局复杂,有数不清的宫宇房舍。五七在这高耸的围墙中间来回行走,没有多久,就迷失了方向。
    “灵兄!”五七轻轻唤道,“你快出来帮帮我,这个殿宇我怎么觉得方才来过似的!”
    碎灵见四周没有人,便从云帚中析出一个透明的红色人形来,“你刚刚说对这里熟悉,我还真以为你都想起来了。看来你也是个靠不住的。”
    五七茫然地四周围看了看,“这里房舍太多了,都是清一色的青砖灰瓦,实在是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你快帮我指指路,若是叫人看见邺风在自己家门口来回打转,岂不叫人生疑?”
    那碎灵好似白了五七一眼,“这里是邺风的藏书馆,寝宫离这里不远了,你不用出声,跟着我走便是。”
    五七点了点头,那云帚的丝穗微微扬起,好似随风飘舞一般。五七默不作声,只跟着云帚所指的方向稳步行去。
    路遇的宫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们穿着清一色的绿色宫服,见邺风走近了,果真没人敢多问什么,只放下手中的事默默退之道路两边,附身行礼,待邺风走远了,才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继续各司其职起来。
    五七起初心中尚有些不安,可一路行来,便也适应了宫人们的垂首膜拜,只视他们如无物,径直向寝宫走了过去。
    越接近寝宫,五七越觉得,这里同碧穹天其他地方的风景不大一样。
    “枕风栖云”。
    寝宫的牌匾上写着偌大几个篆字,同寻常宫宇一样高大巍峨。
    可一进了门,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院中卧着一泊清湖,湖上微风扬扬,湖畔绿柳成荫。水中飘着成片的绿荷,荷间游弋着几尾黑色的小鱼,小鱼绕着曲折的小桥嬉戏玩耍,沿桥过去,便能看到水的对岸一丛白墙黑瓦的朴素房舍,房舍四周青竹森森,白鹤闲闲,好一幅柔婉的江南盛景。
    若不是五七深谙这碧穹天无法生存一切凡间生灵的道理,怕真是要以为邺风搬了一座南方小镇过来。
    “邺风也真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人。”五七心中想着,沿着那小桥快速地行了过去。
    “尊主回来了!”
    五七下了桥,方才看到在那屋舍门前,几个粉团一般的半大童子正凑在一起翻绳子玩。
    “尊主!”一个身量甚小的童子最先奔过来抱住五七的腿道,“尊主瞧我打的绦子好不好看!”那童子手中举着一个红色的丝结献宝似的说道!
    “你不要烦尊主了,尊主肯定很累了!”另一个稍大些的童子将他抱走说道,“你让尊主歇歇可好,要不然你去给尊主奉茶来?”
    五七一时有些无措,他俯下身去摸了摸那小童子的头,将他递过来的丝结接了过来。
    “尊主要喝茶吗?”那小童子仰着头甜甜说着,眼睛里闪着奕奕的光。
    五七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尊主要喝什么茶?”那小童子又问。
    五七猝不及防,有些尴尬地愣了一下。邺风这样的身份,跟普通的鬼官喝的茶自然是不同的,可他又怎知邺风喝的茶,都叫做什么名字。
    “和平时一样吧!”五七略想了想,低声说道。
    “要喝红霜甘露吗?我这就去泡!”那小童子蹦跳着走远了,其他几个童子也纷纷四散开来,准备伺候邺风梳洗。
    五七暗自出了一口气疾步往屋内走着,他低头瞪了那云帚一眼,有些埋怨他事先没有说明这些童子的事,害他险些露出了马脚。
    “尊主今日这样早就回来了,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五七闻声转过身去,却看见一位好似年纪稍长的童子没有离开,她静静地站在身后,恭敬问道。
    五七心中大警,看这童子的样子,好似不如刚刚那几个年纪小的一般好糊弄。他喉咙一干,想说些什么,又怕叫人听出声音的不同来,有些迟疑地愣在原地。
    五七看着那童子脸上是神情越来越犹疑,心中一凉,忽然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这次行动怕是要被人识破了。
    “尊主闭关时有感应到沥云尊主在唤他,就连忙终止清修回来了。尊主灵力不稳,不便出声损耗修为。你们可感到有什么异动吗?”
    五七正惶恐间,却见手中的云帚忽然化身一名清丽少年落在那童子眼前,那童子见了他便退后一步,微微颔首道,“回苍耳大人的话,未察觉到有异动!”
    那少年点了点头道,“尊主现在要去看望沥云尊主了,你们好好地守在外面,茶水都放在门口,不可随意进来。”
    说着便转过身朝五七递了一个眼神,五七会意,也不敢看那童子,连忙转过身朝屋内走去。
    “苍耳是谁?”
    五七边走边朝那少年小声问道,谁知那少年且行了两步,待身后门一关上,便好似支持不住似地恢复成云帚的模样,有些埋怨说道,“那云帚的器守,是邺风身边的人。”
    五七若有所思地看着碎灵,邺风的法器是他从不离身的那把雪色云帚,这是碧穹天上下皆知的事实。若是法器的器守,自当是宫人都认得的,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惊奇这碎灵竟然连个器守也能学的十分相像,让宫人都察觉不了。
    那碎灵好似听见五七心中所想似的,有些没好气地喘着气道,“你别看我了,你学邺风不也学的很像。”
    五七眨了眨眼睛,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顺着房舍一直往深处行去。
    “你说的人,到底在什么地方?”五七问道。
    “就在里面!”丝穗轻轻一扬,朝着房间内巨大的屏风指了指。
    五七立在那屏风后面,突然心里没由来地产生出一种胆怯来,他感觉周身的血液里好似有羽毛在游走一般,连带他的喉咙里也痒了起来,使他渐渐地发不出声音来。
    “你怎么站着不动?”
    那碎灵看着五七呆立地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似地说道,“都到跟前了,怎么怕了?”
    五七咽了口口水,喉结在颈上滑动了一下苦笑道,“近乡情怯吧。后面的这个人,当真是我吗?”
    碎灵不耐道,“那是自然,我还能骗你吗?你能走到这里来,说明你们本事也是灵体相吸,你去看看他,你就全明白了。”
    五七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道,“我……前世,真的是沥云吗?”
    就是那个传说中沉睡百年,一直由邺风精心守候的,黄粱司的执印官沥云吗?
    “怎么?没想到自己前世这么尊贵吗?”碎灵一哂,“还是你已经习惯了五七的身份,奴性已经深入骨髓了?”
    五七没有搭理碎灵的嘲讽,他一路上来不是没有这样的猜测,可当真走到这步境地,他才真切的感受到其中的恐惧和震惊来。
    “快走吧!”碎灵催促道,“再不快些,邺风要回来了!”
    五七垂下头,将双目紧紧地闭了起来,乌黑的睫羽微微颤抖着。半晌,好似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样,迈着沉重的步子,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五七紧紧盯着塌上躺着的那个人,久久挪不开眼。
    那人静静地睡着,没有一丝温度,也感受不到呼吸。他紧紧合着双眼,面色雪白,双手交握放在腹前,乌黑的长发散在身下。他的面容祥和恬淡,看起来好像睡了很久,也好像已经死去了。
    他的周身被一股红色的幽光所环绕,仔细看去,那红光正在悄悄流动游走,对其中的人静静守护豢养着。
    五七奇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有些难以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跟他长得完全不同的人,竟是他的前身。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来,“灵兄,我……我要做什么,才能唤醒他?”
    他口中说着,浑身好像被施了法术一般无法动弹,僵直着脖子盯着塌上的那个人。
    “灵兄?”五七又轻轻唤了一声。
    那碎灵还未回答,五七犹疑地刚要转开视线,却见塌上的那个人蓦地睁开了双眼。他僵硬地转过头来,脖颈中间还发出一种艰涩的声音,最终将视线紧紧地落在五七身上。
    “灵兄?”五七不自觉便退了一步。塌上的人瞳仁黑的好像乌木一般,又好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从那潭中射出冰冷的光,瞬间便令五七毛骨悚然起来。
    五七忙低下头,却见手中的云帚,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尊主大人?你刚刚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出去的,小童都没有看到您!”
    门外遥遥传来仙童的声音,五七不知所措地退到墙边,一个玉色的花瓶被他撞地一晃,“啪”地一声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灵兄?灵兄!”五七有些慌乱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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