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倔强

    
    宇文千被赵王府的人接走了。独孤清宁也跟随杨坚回到司马家，在房里休息了一阵子便被杨坚叫了出去。
    杨坚和独孤伽罗坐在高堂上，等慢慢品完了一杯茶，才对跪在地上的独孤清宁说：“你认识到自己错得多离谱了没有？”
    独孤清宁早就意识到自己这次的行动太冲动，但她不后悔，答道：“清宁知道此番私自带走公主，实为大错特错之过，也感谢大人为清宁掩护。”
    独孤伽罗疼惜独孤清宁，不解的问：“清宁，你为何要带公主离开？”
    “公主不愿意远嫁突厥，清宁也不想她所托非人。”
    杨坚生气的说：“哼，公主是皇家的人，理应肩负为大周永享太平安宁而献身的责任，岂能自作主张！还有你，身为大周将军，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国家和百姓的幸福，真是罪大恶极！我问你，你可当真知错？”
    独孤清宁也很惭愧，作揖答道：“清宁当真知错了。”
    “知错能改吗？”杨坚眼睛发着狠光盯着她，“若再次出现这种情况，你可还敢带公主走？”
    独孤清宁沉默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带公主走，或许想但不敢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职责，也不想辜负杨坚对自己的期望和独孤伽罗对自己的疼爱。
    独孤伽罗问她：“清宁，你对公主的感情是不是过分了点？我老早就听人说千金公主非常依赖你，整日像个小媳妇一样黏着你。你呢，你的心思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不愿意看到公主出嫁呢？”
    独孤清宁看了看独孤伽罗，才又低下头去掩饰心中的慌乱。她说：“清宁与公主有竹马之情谊，也把她视作妹妹一般爱护，希望她婚姻美满，希望她开开心心，一生安康。”
    杨坚哼了一声，说：“你和她有这么深厚的情谊，那你对夫人与我又有何感情呀？难不成在你心里，我俩都比不过她？”
    “不是的！”独孤清宁真诚的看着他们，“大人和夫人对清宁恩重如山。清宁视你们如同亲生父母一般孝敬，对你们的恩情牢记于心，此生必会做尽一切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抛弃我们、离弃亲友、放弃职务、舍弃富贵，而带公主浪迹天涯？你这可是不忠不义也不孝啊！”
    独孤清宁擒住泪水伏地跪拜，叩了三个响头，略有哽咽的说：“对不起！清宁知错了，会改的！”
    独孤伽罗看不过去，起身要去扶她起来，却被杨坚拦住了。
    杨坚走到独孤清宁身边，说：“你从小就没少被我教育，要忠君爱国。我现在不需要你忠于皇上，但必须忠于杨家和独孤家，也必须爱两家甚于国家。你能否做到？”
    独孤清宁没有多想，点头答道：“清宁能做到。”
    杨坚却摇头，说：“你为了千金公主的婚姻生活而放弃了抱负和原则，以后也依然会为了她做出不忠不爱两家之事。”
    独孤清宁作揖：“不会的，清宁再也不会犯糊涂了！”
    “好，我就当你是一时糊涂。”杨坚带独孤伽罗回到座位上坐下，“你发誓，今日起听从我和夫人的号令，绝不再做违逆我们意思的事情，也绝不会反叛我们！”
    独孤清宁沉默了一会儿，三指发誓：“天地作证，日月为鉴，我清宁独孤氏在此发誓，此生忠孝于高堂杨坚夫妇，若有违誓言，必五雷轰顶！”
    杨坚这才有了笑意，和独孤伽罗相视一笑，摸着胡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独孤伽罗连忙去扶独孤清宁起来，轻轻的搂了搂她，说道：“乖孩子，劳累了几日，如今又被我们训斥，肯定难受极了。清宁，我扶你回房休息。”
    “谢夫人。”独孤清宁心情低落，在独孤伽罗的陪同下上床歇息。
    独孤伽罗从丫鬟手中拿了一碗药过来给她喝下，说：“你近日都在这边修身养性吧。老爷对你做了家规，罚你不能随意出门。”
    独孤清宁被软禁了，心里除了牵挂宇文千，倒没有什么不悦，说：“清宁做错事在先，理应接受惩罚。大人没有拷打我，已经是宽仁大量。清宁感激不尽。”
    独孤伽罗露出慈祥的笑容，温声安慰了她一番直到她困倦了才离开。
    独孤清宁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她睡足了觉，满血复活，精神饱满，只是脑袋因为长眠而有点晕沉。
    杨丽华早已来探望独孤清宁，此时见她醒了，倒了水给她喝下，一句话也没说而只是盯着她看。
    独孤清宁勾起一抹微笑，说：“我又不是花儿，没啥好看的。”
    杨丽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你为了她，真的就不顾一切，连性命、地位、荣耀和亲朋都不要了吗？”
    独孤清宁垂眸，淡然的说：“人生哪有如此美满的事情，有得便有所失去。”
    “你若连命都没了，还得什么呀？”杨丽华有些恼，握着她的手说道，“这次就算是翻篇了。以后，你不要再犯傻事了好吗？答应我，你要好好的！”
    独孤清宁没有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转移话题：“你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和月仪相处得还好吧？她有没有不开心？”
    “你终于知道关心我们了！”杨丽华放开她的手，“我和她都很想念你，听说你出事了，都不知如何是好，这几日一直都有跟皇上说你的好话。”
    “谢谢。这几日让你们担心了，清宁很抱歉。”
    “那你以后都不要让我们担心了，好吗？”杨丽华苦口婆心的说道，“千金公主已到了婚嫁之年，迟早都要为人妻母。你该放手了！”
    独孤清宁眼里闪过一丝忧伤，点点头，说：“我知道。我只是想她嫁得好一点，嫁一个情投意合、离家不远的夫君。”
    “姻亲本来就不是女子能够做主的。她是公主，婚嫁比不得普通人，更多的是责任还有义务。”
    “可我就是见不得她不开心，她一哭我就心如刀割难受得很。我多么希望，她这一生都可以快乐幸福，做一个永远都被人呵护的小孩子。”
    “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其实什么都懂，就你觉得她脆弱得很。”杨丽华心里发疼，“我知道你爱她，可她不是你能爱的。你也不应该继续爱她！你放手吧，清宁！”
    独孤清宁没想到杨丽华看穿了自己对宇文千的心。她反复的回想杨氏父女对自己说的话，心在滴血的痛。
    她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睁开，说：“我知道了。”
    杨丽华从独孤清宁的房里出来，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准备回宫。一个丫鬟过来跟她说，杨坚请她到偏厅谈话。
    见了杨丽华，杨坚先行礼问候。杨丽华便开门见山：“爹爹，您是不是有话要对女儿说？”
    杨坚等她坐下以后，才说：“你和清宁情谊深厚，可愿意与她共侍一夫？”
    杨丽华顿时放下茶杯，问：“爹爹这话是？您要把清宁献给皇上？”
    杨坚摇了摇头，说：“爹爹问你，若皇上和清宁只能活一个，你手里的刀会插入谁的心口？”
    杨丽华盯着杨坚，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坚定的说：“我会护着清宁，谁也别想伤害她。”
    杨坚笑了笑，说：“皇上还没放下清宁。他原本想趁清宁这次犯了错而得到她，可被我三两句劝阻了。不管怎样，皇上都会使尽手段去得到她，不然就肯定会不惜一切的毁掉她。”
    “爹爹是说，皇上可能会伤害清宁？”
    “我了解皇上，他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他肯定会恼恨清宁，甚至置她于死地。”杨坚意味深长的看了杨丽华一眼。
    杨丽华从偏厅里出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望了一眼独孤清宁房间所在的方向，才红着眼睛离开了大司马府。
    宇文千被禁足在赵王府多日，日夜思念独孤清宁。她打听到独孤清宁也被软禁在大司马府上，心里便歉疚不已。
    后来，她得知独孤清宁已经回了自身的府邸，便等着对方过来看望自己，只是她等来的又是一道圣旨。
    突厥沙钵略可汗继承了佗钵可汗的汗位，刚即位就派人来大周求与千金公主和亲。
    对方指名道姓的要千金公主，宇文?便也乐得开怀。
    杨坚之所以提议软禁宇文千，就是预料到新可汗也想与大周和亲来暂停双边战事。他知道宇文千执拗的很，建议皇上给她换个封号，希望她深明大义。
    宇文招带着宇文千跪在太监跟前听旨。
    太监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酌公主宇文千聪慧多才，风姿绰约，乃和亲之至上人选，特封为大义公主，与突厥沙钵略可汗永结同心，维护邦交之谊，钦此！”
    宇文千眼底是痛苦的绝望。她快要疯了，想的全是独孤清宁。
    宇文招催促女儿接旨无果，只好再次替她领旨，说道：“大义公主宇文千感激皇恩浩荡，吾皇万万岁！”
    宇文千转头求父亲：“阿爹，我想见清宁，您让我见见她好吗？”
    “不行！你再也不许和她来往，准备好出嫁吧，过两日便要去了。”
    “阿爹我求求您，您让我见见她！女儿求您了！”宇文千拽着宇文招的衣袖不肯放手。
    宇文招扶她起来，语重深长的说：“千儿，这是你的命，别执迷不悟了。独孤将军不会再与你来往，你也别再惦记着她。这两天好好跟你娘和妹妹话别，放宽点心。你大了，应该对得起皇家对你的栽培，好好报答国家，为皇家长久统治做贡献。沙钵略可汗年轻有为，气宇轩昂，是个好夫婿，配得上你。你去了之后收敛女儿家的小心思，好好服侍可汗，传教大周之文化。”
    宇文千眼神空洞，眼眶湿润的看着地上的几株红蔷薇，良久不动弹。宇文招早已走了，只剩小云和小雨陪着她。
    宇文千缓缓的回了房，快速书写了一封信之后就交给小云带去给独孤清宁。只是独孤清宁一直没有回信，也没来找她。
    宇文千饭粒不进的躺在床上，任谁劝都不肯听，不是睁着眼睛看着墙上的画出神，就是闭着眼睛流泪不止。
    两日后，女眷们一拥而进，给宇文千梳妆打扮。宇文千像个木偶似的任由她们对自己动手动脚，穿上了沉重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