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小孩还挺丑的,主要是瘦,脸小下巴尖,本来是优势的大眼睛就显得很突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没几块好皮。
谁家养孩子这么不走心,都高中生了还这么小小一只,全身上下也就只占了个白。
因为太白,手腕一捏就红,阮镇能不碰到他就不碰。
怕碰碎了。
阮镇站在教室门口发呆,余光扫到班主任正往这边走,靠了一声。
小屁孩就是不顶事,逃课还带磨蹭,简直了。
要是被这个巨看他不爽的班主任逮住,肯定被怼。
阮镇把祝英淮执意要带的破书包丢进他怀里,扣住祝英淮的肩头就往外面走。他低着头,怀里带着个骨头能磕死人的祝英淮,脚步迈得很开,疾步走下楼梯。
祝英淮不太跟得上他的速度,相当于是被他半拖半抱着走的,脚步踉跄。
“诶,你们两个!”班主任觉得他俩很可疑,“你们去哪?”
“要上课了!站住!”
我聋了,自我催眠着的阮镇加快脚步继续走。
祝英淮太不给力,在楼梯上踩空,哐哐地就滚了下去。
他滚的速度算快,停下来也快。
撞上墙壁后就被迫停住了。
他滚懵了似地,瘫坐在楼梯口半天没起来。
本来能抓住他的。
阮镇不太开心地走近祝英淮。
这小子居然敢挥开他的手?
被摔死了活该。
阮镇掐着祝英淮胳膊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他软得像没骨头一样,站都站不稳。
“不要你扶。”
阮镇的手再次被挥开。
祝英淮摔得鼻青脸肿,他可能撞到了鼻子,鼻血糊得满脸都是,看起来更脏、更丑了。
眼神倒是凶戾,恶狠狠地瞪着他,跟他有仇一样。
“那你要怎样?”
祝英淮阴着脸,抿唇不说话。
阮镇的耐心在以直线下降。
后面的班主任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被逮回去了,阮镇可不想现在就回去听训。
低头看了眼祝英淮,居然还在磨磨蹭蹭地捡那几个被砸烂了的芒果。
砸烂的芒果很恶心,用手直接抓芒果的祝英淮也很恶心。
阮镇简直懒得理他。
他俩互相较劲的时候,英语老师在楼下朝这里走来,今天是她当值巡逻。
她鹅蛋脸,桃花眼,笑起来能甜到人心里去,阮镇对她的印象不错,是这个学校相对负责的老师了。
“诶,你们几班的?”
她看看沉着脸气势骇人的阮镇,又看看浑身是伤、鼻血都还没止住的祝英淮。
精心描画的眉毛蹙了起来。
“怎么回事?”
这下好了,阮镇赏了祝英淮一个眼刀,你满意了吧?
祝英淮不理他,把芒果装进他那破书包。
阮镇的表情更臭了,这得有多脏?
班主任老赵这会儿也终于抵达“战场”了。
他骂人一向很凶,不过恰巧英语老师在这,他收拾了下情绪,居然也绅士起来了。
“你们俩,跑这么快做什么?”
在女老师面前,老赵都是一副很疼爱学生的样子,不论刚刚是如何的怒火高涨,现在面上都是和蔼关切。
“祝英淮,你怎么回事?”
祝英淮还是那副死人脸,又冷又阴。
老赵不敢得罪阮镇,平时骂归骂,阮镇的武力值太高,他怕打起来吃亏。
柿子捡软的捏,毕竟祝英淮三天两头被人揍,他爸妈也不在意他死活。
“你能不能学点好,天天惹是生非,有你班里就没个安宁!”
阮镇见老赵对着祝英淮就是一顿臭骂,祝英淮也不顶嘴,神色麻木,攥着自己破书包跟攥着宝贝似的。
脸上还五颜六色的,打翻了颜料盘一样。
这小孩怕不是撞坏了?
阮镇的大掌罩上祝英淮的后脑,摸了摸,没伤口。
别人班的班主任都来了,英语老师没兴趣越庖代俎帮忙教训。
她跟老赵打了声招呼后,就要走。
她刚提出要回办公室,老赵也顺杆子爬,说顺路一起。
至于这两个差生,反正是扶不起的阿斗,没女老师重要。
没了在女老师面前表现欲爆棚的老赵,阮镇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喂,”阮镇的手在祝英淮眼前晃了晃,“你怎么样了?”
他虽然很讨厌祝英淮,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祝英淮摔下来,他没抓住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祝英淮摔得这么狠,还被老赵怼。
最让阮镇感觉不舒服的是,他们看起来是打架了,可明显自己才是欺负人的那个,没看见的人祝英淮脸上惨成那样?
老赵却只骂祝英淮,老赵言下之意是,这件事是祝英淮惹出来的。
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虽然祝英淮脾气臭,身上脏,天天盯着他跟个变态似的,阮镇是嫌弃他,但他被老赵这样对待,阮镇也不见得就开心。
老赵是这样,那群林乐乐带头的学生也是这样。
阮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祝英淮身上的上都是怎么来的,无非是同学欺负老师不管。
脾气臭怎么了,脏怎么了,谁还不是爹娘生养的?
没理由被这样随便对待。
阮镇盯着眼前的小屁孩看了看,发现他神情恍惚,还没回过神来?
“撞坏脑子了?”
阮镇伸手捏了捏祝英淮的脸颊。
别说,跟豆腐一样,还挺好捏的,这么瘦的脸上居然还能存下肉,真是神奇。
阮镇发誓自己压根就没用力。
这小孩就红了眼眶,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他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憋着气,眨巴眨巴眼,就把脸都哭湿了。
阮遥犹豫了一下,手落在他背上,轻拍了几下,就算是在安慰他了。
谁知道他越安慰这小孩哭得就越凶。
“你怎么回事啊?再哭我就不理你了。”
阮镇板起脸吓唬他,“还哭!”
祝英淮也不知道被吓到没有,他缓了口气稍稍收了收眼泪,说:“……我是祝怂怂。”
不仅依然在哭说话还像蚊子叫?
阮镇忍住情绪,不骂他,问:“什么?”
祝英淮执拗地瞪着他,像只强作凶狠的小兽。
阮镇用手掌给他擦眼泪,他烦别人哭哭啼啼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人家一哭他就心软。
祝英淮这样暗地里放蛇阴别人的熊孩子哭了,阮镇也心软。
大概是祝英淮身上的伤看起来太惨了吧。
阮镇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
“别哭了,好好说。”
阮镇难得耐心,不恶声恶气了。
“你刚要说什么?”
祝英淮之前哭得太用力,现在全身发软,他也不嫌丢脸,还真就坐地上了。
他仰着脑袋,看着阮镇的眼睛,说得极其认真,“我是祝怂怂。”
“你是什么?”
“祝怂怂。”
阮镇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这样一本正经。祝英淮还在盯着他的脸,好似在等他的反应。
“嗯,好,你叫祝怂怂。”
叫祝怂怂就祝怂怂吧,不哭就行。
阮镇随口附和着,从祝英淮那破包里掏了包纸巾出来,粗鲁地把祝英淮流血的鼻孔堵住。
伤成这样也不吭声不喊疼,能忍。
祝英淮见阮镇承认他是祝怂怂了,虽然浑身都痛,心里到底好受一点,就不跟阮镇犟了。
“你走太快,我跟不上。”祝英淮指了指自己的右脚,“我是瘸的。”
他说得很平淡,也没指责的意思,像是解释。
祝英淮说完就闭上了嘴,眼泪也收住了,他每天遇到的破事多得不得了。
如果这也值得一哭,他长这么大,怕是眼睛早就哭瞎了。
他刚刚的确很气愤,不想承认自己是委屈的,他就是觉得很不公平。
他恨阮镇,为什么对梦里的“他”那么好,却不肯稍微耐心点对他。
他就只恨了一小会儿,只有他自己觉得阮镇很过分的时候会恨阮镇。
比如阮镇路过他被欺负,跟没事人一样走过去,还用眼神笑他活该,还站在不远处看他被打。
那一刻祝英淮是真的在恨阮镇,恨不得他从来没路过,恨不得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被打,这样祝英淮还能告诉自己,只是阮镇没看见,要是阮镇看见了……欺负他祝英淮的人就死定了。
祝英淮时常会期望这样一个人会来救他,做梦的时候也想,就真的梦到了。
但梦里救了“他”的人,不肯帮他。
凭什么!
明明是他创造了梦,也创造了“阮镇”。
刚刚他也恨,但不舍得多恨,阮镇没注意到他没跟上,阮镇不是故意的。
如果阮镇知道了,他就会慢下来。祝英淮觉得他会的,祝英淮希望他会。
祝英淮在楼梯拐口的“正衣镜”里看见了自己阴郁的脸,和死气沉沉的眼睛。
他的眼神闪了闪,想让表情柔和点。
阮镇听祝英淮说他自己是瘸的时愣了一下,竟然是这个原因吗?
自己走得太快,祝英淮跟不上才踩空的。
他做祝英淮的同桌,其实是知道祝英淮是瘸的,可他带着祝英淮走的时候,忘记了这点。
那的确是他的错了,怨不得祝英淮不让他扶。
阮镇回想了下自己之前的态度,觉得有必要道歉。
“对不起,祝英淮,刚刚害你摔倒。”
“没关系,我原谅你的。”祝英淮抬眼看他,见他这样郑重其事,莫名地很心软,他告诫自己不能再看了。
再看都
的话,阮镇下次过分的时候,就不舍得恨了。
却还是没忍住,看了又看,这个人长得很凶,眉骨高眼窝深,他的眸色是淡的,睫毛是浓的,祝英淮突然很想碰碰他的睫毛。
一定很软。
“还能走吗?”阮镇放轻动作扶起祝英淮。
祝英淮点头。
“去医院看看先,”阮镇突然想起今天他们出来的目的,“明天再帮你打架。”
他向来霸道,自己决定的事就不会听别人的,但他转念又想到祝英淮的臭脾气。
阮镇迟疑了下,问:“好吗?”
祝英淮嗯了一声,视线落在阮镇耳垂处的一点红痣上,好久都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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