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淮的视线存在感太强,阮镇拿手盖了下他脑袋,有点不爽,“看什么?”
没见过帅哥啊?
祝英淮转过脑袋,一瘸一拐地往前蹦,不让看他就不看。
这所学校绿化不错,夏天的时候学子大道两旁郁郁葱葱,列兵似的树木顶着苍翠欲滴的帽子站得笔直。
风路过这,枝叶沙沙地低声回应,像是轻诉着什么心事。
祝英淮一蹦一蹦的速度太慢,老半天了,也挪出学子大道,阮镇陪着他乌龟一样地挪。
也不着急,手稳稳地扶住祝英淮。
其实祝英淮也不是特别垃圾,阮镇对着祝英淮的侧脸发呆。
第一印象太重要,祝英淮在厕所放毒蛇的事让阮镇对他的好感度直跌谷底。
品性不好。
这是阮镇初初翻开祝英淮这本旧诗集,给他下的结论。
这本旧诗集湿漉漉的,散发着久不见日光的霉味。
封面惨烈,字迹模糊,内容抑郁。
或者说,过于真实,引起阮镇不适。
阮镇喜欢日暮、南方、四月和一切温暖的事物。
这或许暗示着他偏爱不屈的傲骨、温驯的乖巧、明快的笑容和越挫越勇的善良乐观。
现实常常不尽人意,在磨难困苦中挣扎沉沦的人,能出淤泥而不染的是少数,能保持初心无数次跌倒再爬起的是少数,更多的是像祝英淮这样的人——在沼气里闷得久了,连自己也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所以阮镇只看了第一页,就不愿再看。
他连翻页,都认为是脏了自己的手。
这样一本旧诗集,阮镇不待见他,可看见有人在撕碎它,仍会起恻隐之心。
它虽然肮脏,又碍着别人什么事了呢,也许有一天,它也会逢着一个可爱的人,不介意它的一切,细心翻阅,妥善保存。
阮镇希望,它能等到这一天,而不是被人投入火里,将其一切付之一炬。
阮镇复杂的眼神久久地停留在祝英淮脸上,祝英淮没回头,他额角豆大的汗珠纷纷滚落,有时候会酸到眼睛,他就用手随便抹下。
祝英淮神情倔强,执意一瘸一拐地蹦过去,等他蹦到医院,果然体力透支了。
正值夏末,天气照旧闷热。
祝英淮穿的是校服,人家的校服是白色,他的是彩色的。
红的血,黑的污渍,灰的脚印,黄的不明液体……
阮镇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他不能接受祝英淮的生活习惯是真的。
这样的衣服被汗浸湿,黏黏地贴在身上,更不用说祝英淮身上还带伤,阮镇实在不明白,祝英淮是如何忍受这一切的。
挪了好久挪到医院,一轮轮检查下来,医生说祝英淮伤得很重,新伤旧伤摞起来层层叠叠。
现在有点低烧,要留院观察。
负责祝英淮的是个年轻的护士有点胖嘟嘟,白白嫩嫩的。
护士想给祝英淮涂药,他反弹得厉害,死命按着自己的脏衣服,谁动就咬谁。
“同学?”护士小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阮镇。
祝英淮不肯掀开衣服,她本也没在意,医院里总会有些小孩是这样的,怕疼怕伤口遇药受刺激。
她心里安慰自己,就当祝英淮是小娃娃好了。
“没关系的,很快就好了哦!”护士小姐还笑眯眯地哄他,“不疼的。”
说着掀开了他衣服下摆。
祝英淮被电击了一般,立刻弹跳起来,脸上是十成十的戾气。
他瘦弱得像旁人一把就能捏碎他的骨头,打起架来却凶猛。
像是负伤的小兽,面对无法抵抗的天敌,仍然不放弃最后一刻的挣扎。
祝英淮咬人是很疼的,他是拼命在咬,恨不得咬下别人一块肉来。
他咬住了阮镇的虎口。
当他发现自己咬错了人时,很快就转移了目标。
阮镇在祝英淮快要咬到护士小姐的雪白手腕的当口,忍无可忍,捏住了祝英淮的双颊。
迫使祝英淮张着嘴,无法伤人。
“别动!”
阮镇俨然大怒,面上却淡淡的,给护士小姐道歉:“抱歉,药我来吧,你先回去。”
护士小姐握着自己手腕心有余悸,巴不得有人接替她这苦差事,小声埋怨着走了。
怪人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祝英淮还在反抗,不愿意掀开衣服上药。
他大概脑子有病,阮镇真心这样觉得,上药是什么要他命的事吗?
因他剧烈挣扎,伤口裂开得更大,血也渗了出来。
这样闹,自己也不嫌疼?
阮镇捏着他的下巴凑近他,呼吸就喷在他的脸上,沉声警告:“别闹,我没那么好的脾气。”
阮镇真的生气的时候大概是挺吓人的,祝英淮垂着睫,喘着粗气,消停了。
“衣服掀开。”阮镇嫌弃他的脏衣服,满眼都是厌恶。
祝英淮攥着自己的衣摆,好久没动。
眼看着阮镇就要耐心耗尽,他才抱着被单缩到床角,半阖着眼,累极了似的。
他说,“我自己来。”
这样最好不过了。
祝英淮要是能自己给自己上药,阮镇也落得轻松。
阮镇把药膏丢到祝英淮跟前,让他自己给自己上药。
祝英淮应该是不怕疼的,下手没轻没重,阮镇抱着胳膊站旁边监督他,皱起的眉心就没松开过。
“你到底会不会?”
祝英淮掀了掀眼皮,没理他,像是心里有气。
行,你牛,老子爱管你吗?
阮镇冷笑一声,去外面抽烟了。
眼不净为净。
抽了半根烟后,阮镇掐断了烟头,坐车去旁边的百货商场买衣服。
百货商店很大,商品琳琅盲目,导购员热情地招待着他,一直在向他推销。
阮镇挥挥手,说不用,他自己看看。
导购员这才站到远处去。
他不知道祝英淮穿什么码子,随便拿了几件棉质短袖。
后来又挑了几条底裤、裤子。
主要是能替换,把今晚顶过去先。
超市里一圈转出来,毛巾沐浴露之类的生活用品也齐活了。
路过旁边的面馆,顺手打包了两碗圆粉。
面放久了容易坨,阮镇知道,小孩子都是要好吃的,坨了不爱吃的话,还得他再跑一趟。
麻烦。
他不喜欢麻烦。
他的速度还算快,没怎么磨蹭,是速战速决,目标明确,花了40分钟左右,重新回到了病房门口。
阮镇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一定要让祝英淮好好擦擦身子,换套衣服。
祝英淮全身是伤,不能碰水,他也勉强。
觉得自己还算善解人意的阮镇在心里给自己点赞。
医院里人多,且杂。
阮镇确定自己出门的时候把门给带上了,祝英淮这一天下来估计也折腾累了,涂了药睡一觉也是有可能。
他站里面的时候祝英淮看起来就又困又累。
“门怎么开了?”
阮镇在找能放自己手里的大袋小袋东西的地方。
目光搜寻了一周,就见祝英淮光着脚跨坐在窗口,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阮镇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语气里带了三分火气,“你是想找死吗?”
摔下去就一下,啪叽,人就没了。
阮镇把祝英淮从窗户上拽下来,动作粗暴,恼火地给窗户落了锁。
祝英淮还在傻傻地看着他,目不转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阮镇觉得这小子就是自己的克星,可会给自己添麻烦。
“看什么,看看我肚子就能饱了?”
阮镇没好气地讽刺他,将病床自带的小桌子架好后,骂:“过来吃饭!”
祝英淮站着不动,阮镇还真就气性上来不理他,自己先吃了。
小孩子都是惯出来的,不能太迁就了,肚子饿狠了他就自己会吃了。
阮镇也饿,肚子咕咕叫,一碗面几口就没了。
他连汤都喝完了,祝英淮还在看他,阮镇这次是真无奈了。
是不是现在的小孩都特别难伺候?
只吃软不吃硬?
阮镇对祝英淮招手,用了个温和的语调,“不喜欢吃圆粉?”
祝英淮快速扫了眼桌上那碗热腾腾的圆粉,轻轻摇头,“没。”
祝英淮一到他身边,阮镇就迅速地抓住了他,手掌在祝英淮软瘪的肚子上按了按。
挑起眉,取笑道:“饿成人干了都快。”
祝英淮傻乎乎地瞪着阮镇的手,似乎是不敢相信阮镇居然有胆子摸他肚子。
阮镇心想,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还敢揉呢。
正想着就伸手揉了揉。
祝英淮双手按在肚子上,表情就跟意外怀孕一样。
困惑、不敢置信,还带着些许惊喜?
阮镇没功夫琢磨他的心情,掏出手机占了病人的床,躺得舒舒服服的,边玩手机边吩咐:“赶紧把东西吃了,垃圾收拾掉。”
“干净衣服在袋子里,身体不擦干净别上我的床跟我挤一起。”
祝英淮嗯嗯着低头吃面,全身红得跟煮熟了的虾一样。
阮镇自然不知道祝英淮什么反应,他一心玩着通关游戏,祝英淮检查全身花了他小一千,后来的药费住院费,各种费用加起来林林总总的花光了他所有的现金。
最后那点零头也买了衣服和晚饭,住院陪床睡的躺椅一晚上十块,他有。
押金100,他没有。
没有躺椅他当然要睡床了,难道睡地上吗?
俩大老爷们怕什么,阮镇都不嫌弃祝英淮脏了,他觉得祝英淮也不应该嫌弃自己。
挤是挤了点,俩人都侧着躺勉强睡吧。
阮镇觉得自己的当务之急是从系统那里套出点福利,比如“原主”各个银行卡的密码。
不然要喝东北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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