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郭长城在办公室里等到下午七点。
赵云澜和楚恕之说得那句,老鬼回去睡觉,一听就知道是玩笑话。
谁知道下午五点半下班得时候,楚恕之真的起了身。
和汪徵交代了两句,然后嘱咐了郭长城注意安全,人就走了。
“想不到老楚还挺相信赵云澜的。”大庆看着这一幕,嘟噜了两句。
郭长城腼腆的笑笑,其实他心里也有点奇怪。
按照楚恕之接赵云澜电话时的愤怒样,他还以为他会强行留下来,还打算劝他两句。
谁知道他到了下班的时候真的离开了。
郭长城莫名觉得有点失望。
不过等到他看到赵云澜的时候,那失望又变成了紧张。
除了刚进特调处那一次,他还没来得及和赵云澜一起出任务。
赵云澜叼着根烟在门口等他,一看就是一副老烟枪的状态。
看见郭长城走出来,挑了下眉,指了下特调处门口的车,然后一伸手把钥匙扔到了他手上。
“我开车?”郭长城回过神来他是什么意思,惊讶的问道。
赵云澜点了点头,然后把嘴里的烟取出来,对他说:“你来,我昨天喝了一夜的酒现在头还疼呢。”
他现在精神饱满的状态可不像是喝了一夜酒后的颓废样子。
郭长城却对他的每一句话都不怀疑,虽然有点紧张他还是坐上了驾驶座。
等一路堵车堵到黄岩路的时候,已经到了十点。
直到过年前,这座城市的交通估计都会很成问题。
赵云澜即使没开车也按了一路的喇叭,每次他把手伸到方向盘的时候,郭长城都会被吓一跳。
开到了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座城市已经无药可救了。”赵云澜用低沉的口气说道。
知道的他是在说城市交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在犯神经病。
郭长城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在旁边赔了个笑脸。
今天的医院人不会因为一天的过去人少,实际上今天的人恨不得比昨天的更多。
门口被挤的水泄不通,没找到停车位的他们干脆就把车停在了路边,这时候能在路边找到一个位置都是他们运气好。
在门口的时候,郭长城发现沈巍居然也来了,正在门口等着他们。
他连忙和沈巍打了个招呼,喊了声沈教授。
沈巍对着他礼貌的点点头。
三个人溜达着进了医院,好不容易挤到了前台,赵云澜出示了一下证件,表明他们是来查“投毒”案。
显然这个奇怪的病情在医院里很出名,护士一听知道了他们干什么的,立刻找了个人来招呼他们。
“昨天那位病人,来了三位警察给治好了。结果今天病人又来了一位。”到了病房护士给他们解释道。
这回的受害人是个中年妇女,显然和昨天那人症状同样,完全就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腿上却一点伤都没有。
不停的在那里喊着疼疼疼。
沈巍走到他跟前念了什么,一股子常人看不见的黑气从那人身上飘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一瞬,那黑烟又钻了回去。
郭长城瞪大眼睛看着沈巍,一脸不可置信,他虽然什么都不会,却也能看出沈巍不是平常人。
赵云澜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这可是高人。”他对着郭长城说。
这时候沈巍也走了回来,对着赵云澜点头:“是恶灵诅咒。”
赵云澜白了他一眼,一脸你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说道:“这事昨天严青和老楚都和我说了的。”
就算刚刚夸过了人家是高人,该打趣的时候赵云澜是半点不会放弃自己的权利。
沈巍红了脸,似乎在为自己没能提供更有用的资料而羞涩。
郭长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这时候赵云澜忽然一伸手,一道纸符贴在他眉心。
下一刻纸符燃起,灰烬却是融进了他的身体。
“你没开天眼,有些东西你是看不见。”
郭长城这时才看清楚,那妇女的一条腿上已经全黑了,上面黑气涌动,好像随时要穿透她的双腿一样。
那股子邪气顺着她的腿向外扑,并不只是对着她这只腿,而有几分要侵染他全身的态度。
而她的而后也有一道煤黑色的印迹。
“啧啧。”赵云澜弓起腰,在那条腿上仔细看了起来,随后说,“怪不得严青昨天和我说是个很强大的怨灵呢,不过一天的功夫,他都要人命了。”
“虽然这人身上有罪业,但是不至于要死,这个恶灵确实过激,够判罪了。”
郭长城听着那妇女叫唤,心头不忍:“赵处,不能帮帮她吗?”
赵云澜点了根烟,点燃不到一秒被沈巍提醒这里是医院,于是十分不爽的灭了烟,正好又听见郭长城问他问题,呵呵笑了两声:“不急这可是我们的诱饵呢。”
郭长城知道他不会放任不管,也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他无法多嘴。
所以只想安慰这个妇女几句,谁知道还没说话,躺在床上的人就开始叫骂起来,哭着喊着找医生。
她并不能听到三人之间的对话,不管是沈巍还是赵云澜都是老手,一早就下好了符,保证他三人对话不会进入凡人耳中,只不过是三人围在旁边半天,却什么也没做惹怒了她。
医生没一会就赶了进来,赵云澜连忙对着他们解释。
郭长城不忍心看着人受苦,下意识的避开了眼神。
眼神正好落在了窗外,下一刻却是看见窗外一个悬浮的人,一脸阴冷看着病床上的人微笑。
他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眼睛无法转移。
那人很瘦,看起来年龄也比较大,穿的十分简陋,一副穷苦人家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他的裤子下面的双腿部分是空的。
“郭长城,郭长城!”
郭长城一下子回过神,再一看,他自己却是走到了窗户边上打开了窗户。
他感觉身上发冷,分不清楚是寒冬的冷风吹得还是他心里的感受。
他还感觉到眼角凉凉的,似是刚刚流下了泪水。
“先生,请不要打开窗户,病人会着凉的。”和赵云澜聊天正欢的医生看见郭长城的行为不满意的说道。
郭长城连声道歉,然后关上了窗子。
再看窗户外,什么也没有了。
“你看到了什么吗?”沈巍忽然走到了他旁边,温声问道。
郭长城抬起头确认了一下窗外确实什么也没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幻觉了。
于是沈巍又问了一遍。
他这才犹犹豫豫的说道:“我好像刚才在窗外看到了一个男人……”
“什么男人?”正好这时候和医生解释完了的赵云澜走过来,听到了他的话,立刻问道。
他好说歹说才解释清楚他们没有伤害他的病人,而是在帮助她。
郭长城又看了眼外边,低下声音说:“我刚才看到了外边飘浮着一个人……他看上去非常凄惨,双腿都断了……”
赵云澜和沈巍对视一眼。
“是恶灵吗?”
沈巍摇头,意思不是否定,而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有恶灵在旁边。
“小郭,你给我详细说说。”
于是郭长城赶紧把他所看到的都告诉了两人,而说着说着,他忽然觉得胸口闷闷得,似是一块大石头压了上去。
不知不觉,眼角流下了泪水。
赵云澜一看,调笑道:“不会吧,小郭,被吓哭了?”
“不是的赵处……我只是刚才一瞬间忽然觉得那人内心苦痛,他报复得快意,我却觉得好难过。”郭长城低下声音说。
一直没说话的沈巍这时候忽然说道:“你能感觉到亡者的痛苦吗?”
郭长城抬头,一脸不解。
沈巍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郭长城瞪大眼睛,一股复杂的情绪传入他的内心。
随后沈巍放开了他的手。
“很多时候亡者都会有未完成的心愿。”沈巍低下声音说,有一瞬间郭长城觉得他并不是他原来见过的那个沈教授,而变成了某个不认识的人,“人们总说,死了就什么都随风散去了。实际上不是的,亡者往往很容易被很多东西束缚住,然后再也无法脱身,成为怨灵,你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亡灵吗?”
郭长城一瞬间想起了藏在地下的那座神迷鬼道,想起了困在地下无数的亡灵,喃喃说道:“我曾经遇到了一个困满亡灵的地方。”
“神迷鬼道吗?”楚恕之回来说起过那里,赵云澜知道了又告诉了沈巍。
楚恕之说的时候自然不会详细描述神迷鬼道的样子,这不是他描述的重点,赵云澜也不会知道这座闻名于几百年前的阵法,所以说的时候也不过是随口带出。
沈巍却一口道出这个地方,原因自然是因为他活过的漫长时光。
“神迷鬼道怎么了?”赵云澜问,这个确实不是属于他了解的范围。
沈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神迷鬼道是一座落了无数亡灵的阵法,由恶灵组成,以怨气为运转根本,已经存在很久了。”
郭长城看着他,心里想知道的这么清楚,这果然是高人。
“这么邪门,那你怎么没处理?”郭长城不知道沈巍斩魂使的身份,赵云澜却是一清二楚,立刻就问道。
沈巍闭上了嘴,他自然是无法告诉他,这几千年他都一直跟在赵云澜身边。除非是涉及到大封之下的鬼族,他一般都不会管这类事情。就算地府曾经恳求他出手,他也没管。
无魂的鬼族根本就不会被神迷鬼道困住,他自然也不会浪费时间去破这个麻烦的阵法。
赵云澜眼神锐利的看着他,沈巍避开他的目光,咳嗽两声,僵硬的转移话题说道:“我去把那个恶灵勾出来吧。”
说着他的指尖指向那个妇女,随后一阵鬼哭狼嚎,一道黑影从妇女腿中钻出。
那黑影在空中聚成了一张脸,那脸与郭长城刚刚看过的那人脸一模一样。
他惊叫一声,却见那道黑影动作极其快,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就想跑。
这时赵云澜两指间却是出现了一道黄符,随手一挥,黄符贴上了黑影。
黑影哀嚎一声,将散。
这时,赵云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瓶,打开封口,黄符裹着黑影飞入瓶中。
赵云澜立刻盖上瓶子。
这时候赵云澜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锐利的眼神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他本能的掏了下荷包,想掏出一包烟,结果一下子又想起来医院不让抽烟。
抿了唇,吞了吞口水,觉得喉咙有点痒,但是还是忍住了。
他随手把瓶子扔给了郭长城,然后说:“小心点这可是等会的诱饵。”
“这么强的怨气是他分出自己两魂一魄成的,失了这两魂一魄他必定活不了很久,就一定会来夺着魂魄。”沈巍对着郭长城解释道,郭长城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瓶子。
这个时候刚才还在旁边疼得直叫的妇女,一感觉腿不疼了,立刻大喊神仙显灵。
赵云澜问他说:“大姐,你是不是也是吃橘子中的招。”
“是啊是啊。”那妇女赶紧形容了一遍卖橘子的人的样貌,果然和郭长城看到的一样。
赵云澜点了点头,然后回来勾住了沈巍的肩膀,对着郭长城说:“今天晚上收网。”
说完他也不放手,勾着沈巍的肩膀给每个特调处的人打电话,也不管对面的人怎么哀嚎,叫他赵扒皮。
等到打楚恕之电话时又出了问题。
“操,没打通,老楚那王八蛋不会还把我拉黑在吧?小郭,快,给你男人打电话,和他说特调处集合。”赵云澜愤怒的说。
郭长城不怀疑,如果这时候楚恕之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狠狠地骂他一顿。
所以他不敢有一秒钟的停留,赶忙拨通了楚恕之电话。
对面的人听完他的形容之后,平静的说了句,马上来,就挂了电话。
郭长城松了口气,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并不知道,对面的楚恕之平静的挂了电话,随后抬起头。
他不在郭长城家,也不在特调处。
他在自己家,或者说自己家门口。
幽森阴冷的小巷,他站在巷子入口。
而在巷子旁边的平房顶上,一个人坐在上面,听见他打电话的声音,立刻毫不客气的嘲笑:“怎么,主人召唤你回去帮他咬人了,尸王?”
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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