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郭〕纯情少年“俏”尸王

    
    （41）
    楚恕之从特调处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家。
    也没有动门口的车。
    他并不需要回很远的地方去，他不过是回家而已，回自己家。
    当他不急不慢的走到了家门口，一把剑斜横空飞出，写插入他面前不足半米的地面上。
    他抬起头，眼中并没有任何惊讶。
    随后，剑飞起，飞回到坐在平房上的人手上。
    “我姐姐怎么样了？”这是那个人问他的第一句话。
    “比你活的好。”楚恕之平静的说道，完全没有第一次的愤怒，叫着那个人的名字，“孙曦。”
    孙曦站起身，手上剑点在地面上，嗤笑道：“她当然过得很好，谁见过一把剑过得不好。只有我们，只有我们，尸王，只有我们，是被抛弃的。”
    “你说那些废话对我而言，从来没有什么意义。”楚恕之说着，摊开手，一片黑色的乌鸦羽毛出现在他手上。
    他手一合，再张开，羽毛变为了一封信。
    【见一面，你的问题会得到回答。至于何时见面，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你把这封信留给我是什么意思？”楚恕之再一合掌，手中信纸被碾碎在手中，风一吹片片飘落。
    小巷中阴冷之气更甚，寒月照着小巷中的两人，拖长他们的影子。
    孙曦低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尸王这世上不存在什么废话，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他的意义。”
    他说着，却是回答楚恕之上一句话。
    “你就正在说废话。”楚恕之冷漠回答，“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把这封信留给我。”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孙曦拖长调子，幽幽的说道，一派掌控全局的样子。
    楚恕之冷笑，反问道：“你觉得我有什么需要问你的吗？”
    一瞬间，孙曦哈哈大笑，拄着手上长剑，满脸的嘲讽，仿佛在说，楚恕之你骗谁呢？
    楚恕之眼一冷，向前一步，脖子上的骷髅吊坠化为鬼刀万相枯骨。
    鬼气森森在整条街上蔓延，一时间耳边尽是恶鬼笑声。
    孙曦看着他拔刀却是半点不怕，反而兴致勃勃的和他说道：“你有这样一把鬼刀赵云澜知道吗？”
    楚恕之不回答他。
    “这刀的恶臭味，怕是隔着十里八里赵云澜都能感觉到，他同意你带着它了？”
    “关你屁事。”楚恕之冷然道。
    “看来是允许你了。”孙曦一脸可惜的说道，“尸王，何必这样防备，我说过了，万法皆罪恶，你我才是同道中人。”
    “我也说过了，你和我永远不可能是同道中人。”楚恕之一挥刀，刀气擦着孙曦的侧脸而过，孙曦不避不让，脸上被划出一道伤口，“你要是再说那些废话，下一刀要你的命，告诉我，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曦揉了揉右肩，上面还有上一次被楚恕之穿肩而过的伤口。
    “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孙曦一脸无奈的说道，“如果你真的没有疑问，你见到我的第一面就该一刀劈了我，不是吗？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你就不会听我讲那么多你认为的废话，对不对？”
    下一刻，万相枯骨上的鬼气穿透了他的受伤的肩膀，楚恕之眼神危险的说道：“不要再挑衅我，那会是你的不智。”
    “可是你还是没有杀我。”孙曦挑眉，任由肩膀上的伤口被鬼气侵染，流出黑色的血液，“尸王，扪心自问，你真的就从来没有问过自己……”
    他停顿了一瞬，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地府为何欺你，骗你？”
    楚恕之眼中闪过了一丝暗色，但是脸上表情依旧不变：“我有什么好疑问的？”
    “好好好，尸王可以不认，可以假装自己是个傻子。可是你骗谁都好，骗得了自己吗？过去没问过……现在没问过自己吗？”孙曦眼一眯，“不存于地府记载中的人……真是你所知道的那样吗？”
    楚恕之垂下眼睛，双手却是紧紧的握成拳头。
    过了一会，他才缓慢的说道：“你能告诉我答案？”
    这句话说出口，却是默认了他曾经疑问过。
    也承认了，他渴望得到这个答案，宁可放低姿态，也想得到这个答案。
    他以为孙曦会嘲笑他故作姿态，可是此刻孙曦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怜悯。
    “你瞧瞧，我说过，我们才是同道中人。我们都被欺过骗过……到一无所有。”
    楚恕之握紧刀柄，低吼道：“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什么？告诉我，他到底是不是……”
    “加入我们，尸王。”孙曦平静的说，“你不会以为天下还有白吃的午餐吧，加入我们，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你不会以为……”楚恕之周身的怒火一瞬间好像化为了实体，肉眼可见，声音却依旧平静，恐怖的平静，“……我此刻容你，耐你，是因为楚恕之是什么好人是吧？”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孙曦：“你站在这里，你以为我不能抓住你，折磨你，逼你把一切说出来吗？”
    “我相信。”孙曦弓下腰，“但是我也相信，就算是你抓住了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我们都是受过天罚的人，不在乎那一点疼痛。”
    “我们都不是什么平常人，尸王，我们都忍得住，耐得下。”
    楚恕之猛然跃上房顶，刀架在孙曦脖子上，冷声说道：“你可以试试加在灵魂上的刑罚。”
    孙曦不慌，手里的剑一动不动，摆出任君宰割的态度：“尸王舍不得，尸王还有好多问题要问我，舍不得杀我。”
    “你别激我，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何不动手？”
    楚恕之冷笑一声，却是抽刀回身，跃下房顶。
    “我对你说的事情没有兴趣，也懒得听你那些个废话，一个废物，还不值得我动手。”楚恕之说道。
    “你犹豫了，尸王，何必自欺欺人？”
    楚恕之背身，准备离开，这时孙曦扬声说道：“楚尸王真的就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楚恕之还未答话，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出手机，眼神温柔了一瞬。
    然后接通，平静的说道：“喂。”
    郭长城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不真切，却实实在在安慰了楚恕之浮躁的心。
    不过两三分钟的时候，话已经讲清楚，答了声好，便又挂上了。
    这时候孙曦笑笑说：“怎么，主人召唤你回去帮他咬人了，尸王？”
    他说这话是嘲讽的话，说话人的语气却是十成十的认真，不带着半点挑衅意味。
    楚恕之不想理会他，转身就准备走。
    此刻却听见背后那人用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哦，不是主人啊，那就是那个可爱的小omega了？”
    楚恕之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别打他的主意。”
    “我从来没打过他的主意，我只是可怜你，尸王，可怜你，千百年追着一个梦。”孙曦说，“你有想过你能留下什么吗？你有想过那个可爱的小家伙会被你留下吗？你有想过……再来一次逆天求命吗？”
    楚恕之没说话，身体却是一瞬间僵硬了。
    “你想过，可是你不敢。”孙曦弓下腰，头搁在他的剑上，“因为你知道……地府骗了你。”
    “那你又能做什么？”
    孙曦傲慢的说道：“建立新的秩序。”
    楚恕之瞳孔放大了一瞬，声音深处带着点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们想要成圣？”
    “不不不，不是成圣，是夺取天道。”孙曦连连摆手，“是将这些年天道从我们这里夺走的东西再夺回。”
    “你疯了。”楚恕之的话变为肯定。
    “不疯魔不成活，尸王。”孙曦笑笑，“这些年天道对我们何其不公，一旦有谁触碰到了他，他就降下天罚，将那人扼杀于摇篮中，为什么？因为他畏惧，畏惧人能触碰到他。他给每个人定下命，定下他们天赋多少，然后告诉他，你这一辈子，最多也不过是做个普通人。为什么？凭什么？我们要遵从他于我们的命？如果我们夺取了天道，命，就由我们掌控了。”
    楚恕之断然回道：“你们不可能做到。”
    “尸王，仅仅只是这么几年，你已经没有过去的雄心壮志了吗？”孙曦说，“四圣归一，将重建天道。”
    “你不怕我告诉赵云澜？”
    “你会吗？”孙曦反问道，“你和我都曾经受过他的恶待，他判我们有罪。依什么来判？杀人？若是杀人有罪，那他才是这世上最大的罪。”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疯狂，“他判我们有罪不过是因为我们触碰到了他，只不过是因为我们这些人有可能动摇他的地位，于是他仇我们恨我们，要我们受苦，要我们灰飞烟灭。修尸道是罪吗？亡者修行是罪吗？不入轮回是罪吗？我们是罪吗？他拿不出来一丝一毫的证据，以何判我们生来罪恶？”
    “那与我又有什么意义，我不在乎天道也不在乎判罪！”
    “但是你在乎那个孩子！”孙曦断然说，“你想要他活下来，可是天道要他死。天道要他死，你又如何？你只能夺取天道，你只能与我们同道。”
    楚恕之瞪大眼睛，一瞬间鬼刀出鞘断首。
    然而，下一刻，站在房顶上的孙曦化为了烟尘。
    眉角轻挑，一瞬间，长剑从他身前的地面穿出。
    刀口向下，架住长剑。
    烟尘重聚成孙曦，他站在楚恕之面前手持着剑。
    “这把剑名叫弃命。”他的手指划过剑锋，剑锋锐利，立刻划破了他的手指，但是他不觉，依旧一脸迷恋的看着自己的剑，“弃命才能求生。”
    “他到底是谁？”楚恕之咬牙。
    “为何不问问你自己？”
    楚恕之刀一动，刀上鬼气缠上剑锋，以千钧之力压向孙曦。
    孙曦跪地，膝盖所压之处，石板碎成了蛛网。
    邪气抗刀锋，孙曦挥剑击开万相枯骨，楚恕之后退两步，站直身体。
    “我与你这样说吧，楚尸王。”孙曦平静的说，“你不相信我，这一世你还是什么都留不下，你信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楚恕之问道。
    “你凭什么相信我？哈哈哈哈，尸王，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孙曦哈哈大笑，“我给你的是选择题吗？我对你说的是，‘尸王，加入我们吧，我们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求求你了’，我是这样说的吗？不是的，是你，是你没得选择。除了我，还有人给了你第二条路吗？没有，没有人给你，他们只会告诉你，死人不要把感情寄托在活人身上，因为活人会死。他们绝不会告诉你，如果你做出了选择，该怎么解决你的麻烦。他们告诉你了吗？赵云澜告诉你了吗？尸王，他们告诉你了吗？没有！他们只会欺你骗你，把你拘束在小小的特调处里。”
    “闭嘴。”
    楚恕之喉间发出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的吼叫声，万相枯骨随他情绪波动，猛然爆发出刺耳的哭泣声。
    恶鬼从刀中爬出，尖笑扑向他的敌人。
    刀到，人到。
    刀锋利，锐不可当。
    孙曦也不可挡，可是他不惧，剑随身动。同时，地面上爬出白骨扑向楚恕之。
    楚恕之怒吼，尸人被吼声震慑，却是不敢向前。
    “很好，尸王，很好，这才是号万尸为王的尸王大人。”孙曦脸上露出疯狂的神色，“你想救他吗？你想他活吗？你想脱离天命吗？天命，那些人总爱说天命，天命要他死，他就得死？你想他死吗？你想他像那个人一样死吗？天打五雷轰？天道何其残忍！”
    “闭嘴。”楚恕之嘴动，喉间发出低沉阴冷的声音。
    地面裂开，却是同样的白骨尸人从地上爬出，冲向孙曦。
    楚恕之双眼赤红，脱离骨器召唤尸人。
    “身上五根镇魂钉，颈上一道功德枷，不好受吧？被约束住力量，只能用一把刀不好受吧？”噗——，孙曦口中吐出鲜血，却依旧再说着，“你想要人陪你生生世世，到头来你得到的不过是一句谎言。地府有对你说一句实话吗？为何那人没有记录？地府当真不知道他是谁吗？还是天道授意不许你知道。”
    刀尖至眉心一寸，停。
    “打个赌吧，春节后，三百年刑期就到了。”孙曦指尖轻点刀尖，缓缓将刀推开，“我赌，地府绝不会为你解开功德枷，你不过是他们骗来的一把刀，他们不会想弃了这把刀。到那时，我主能有办法为你解开功德枷，我们不会像地府那样以此来作为要挟，交个朋友，你会认清楚，谁才是值得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