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没好气道:“你还说……”
本来颜氏打算直接将公孙音扼死在襁褓中,毕竟公孙音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始终是一个极大的隐患,而且他们公孙氏不缺女儿。谁知远在洛阳的那位何贵人听闻颜氏的打算却非得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态度,无奈之下颜氏才决定留公孙音一条性命。
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素来惜命的颜氏都快恨死她了。
明面上公孙音是光明正大的嫡女,可关于其中的秘辛,颜氏只能自己咽下去。
——若当初直接将公孙音扼死,她又何必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
颜氏拭了拭额边不存在的汗,目送公孙晤的身影出去。
边上的绿釉镂空熏香笼里燃着辟寒香,烟雾袅袅,就连隔着一道屏风的外间也是温暖如春。
上谷郡。
在没亲眼见到卢植跟鲜卑人干架之前,公孙音一直都以为传说中的文武全才只是传说而已。
望着城墙上高大的人影,她默默后退了一步。
卧槽好彪悍!
本来嘛,卢植八尺二寸的身高放到现代能接近一米九,在这个年代更是鹤立鸡群。再加上这家伙性格彪悍得一批,抄起大刀就亲自上阵杀敌,一照面都把鲜卑人给打懵了。
也难怪他在短短十天之内就能平定庐江郡的蛮族叛乱,这么彪悍的文人就连檀石槐都是第一回见着。
有了刘基的增援加上卢植开挂般的战斗力,上谷郡的守军总算能转守为攻,终于有了反击的机会。
战斗愈发激烈,公孙瓒早就跟着卢植杀敌去了。公孙音并不被允许靠近城墙,只得立在城内高台上远远望着。
然后她一眼就在人堆里瞧见了一个看上去至多不超过十五岁的少年。
他握着佩剑,神情专注,往前一下一下地劈砍着。之所以能第一眼就看见他,是因为少年穿得实在太显眼了,用公孙瓒的话来说就是花枝招展。
手长过膝,双耳垂肩,身着华服,这样奇特的长相放在少年的身上却意外地并不难看,甚至还可以说是英姿勃发、一表人才。
这家伙左劈右砍可谓是非常积极,但他本身的武力值显然是属于战五渣那一挂的,就连站在城墙上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都险些被敌军士兵砍个正着。
卢植见状,一把拎起少年将人丢了回去。
——凑什么热闹,一边凉快去!
少年似乎很尊重卢植,表面上听话地退回城内,实则阳奉阴违,暗戳戳在对那些攀上城墙的鲜卑人放冷箭。
公孙音乐了,就连第一回直面战场血腥的不适感都消退了许多。
这人似乎也是卢植的学生,只不过卢植现在忙着跟人干架,把介绍名姓这种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刀戈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就连城内都闻得到浓烈的血腥味。
一具具战死守军的尸体被抬回城内,有些甚至只剩下了残肢断臂,或是半颗头颅。望着这些,公孙音只觉得心中满是酸涩。
如今的幽州刺史刘虞主张怀柔对待外族,不愿大动干戈,甚至每年还给匈奴、乌桓、鲜卑等部族送大量物资,美其名曰“宽仁爱民”。
至于每年被外族杀掉的那些幽州百姓……反正他们只是一小部分人,大部分人还是安居乐业的嘛。
——呸。
公孙音只道荒唐。
如果鲜卑人真养得熟,哪里还会有后面的五胡乱华?如果他们真心归顺,那么现在卢植和刘基又为什么要急吼吼跑来驻守上谷郡?
那些穷凶极恶的鲜卑人表面上答应臣服,实际上该抢的一点都没少,该杀的百姓也半个不放过,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样样都干,表面上的和睦全都是因为有利可图罢了!
若不是四百年大汉的余威还在,如檀石槐这样野心勃勃的鲜卑首领怕是早就大举侵入中原了!
现今这位幽州刺史一味宽仁,沽名钓誉,养虎为患,放任鲜卑乌桓烧杀劫掠却冷眼旁观不毫作为,竟还被传颂为“宽仁爱民”?
什么道理!
难道住在边境的幽州百姓就活该被杀被抢?难道上谷郡的太守就活该为了守城战死?
在公孙音的眼里,这些人根本就不能称为人,因为历史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三国时期结束后,中原因连年的战乱而元气大伤,那些觊觎已久的野蛮之辈便趁机大肆进犯,掳掠大量汉族妇女,夜间肆意奸.淫,白天宰杀烹饪充作军粮,甚至以虐待女人为乐。
他们出征不带军粮,因为随处可见的汉人就是他们的家畜和粮食。至于那些吃不掉的?很简单,淹死、烧死、或者一片肉一片肉砍着玩都是他们的选择,一个都不会放过,绝望的惨叫在他们的眼里是悦耳的催眠曲。
桩桩件件,血腥至此,无一不令人发指。
这就是历史上的五胡乱华。
思极至此,公孙音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改变这一切的想法。
原本她只求自保,可当她看到幽州其他地方被劫掠一空、满目疮痍的情景,公孙音忽然便不甘心了。
是的,不甘心。
如果历史按照正常的进程发展,十几年后就会天下大乱,到时候的情况远比现在更残忍。
不管前尘往事如何,现在她只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想改变。
……
此时,城墙上的鲜卑人似乎意识到这波守军太难啃,继续打下去毫无进展,便迅速退了兵。
卢植却不敢放松警惕,依旧驻守在城中。
公孙瓒虽是庶出,却也是自小养尊处优的人,对于军营的生活半点不习惯。
比如这伙食——简直难以下咽。
他左右看看,戳戳公孙音:“这附近有片林子,去打猎吗?”
公孙音眼睛一亮:“去!”
……
幽州的气候极为寒冷,林中很是安静,似乎很少有人涉足。
公孙瓒仔细观察着雪地上的脚印:“这儿没什么东西,我得去林子深处找找。”
公孙音犹豫:“林中危险,这里应该有兔子的窟穴,只是它们现在都躲了起来。”
公孙瓒摆摆手:“兔子哪够吃啊,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猎头鹿回来!”
反正这一圈他都观察过了,附近没有猛兽的脚印。
公孙音知道他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脾气,叹道:“既如此,兄长当心些。”
公孙瓒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安静的林子里。
公孙音乖巧地在原地等着,过了片刻,她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属于这个林子的气味。
有人。
她循着气味与声音试探着走了十来米,意外地发现了刚才战场上看到的少年。
他依旧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左手拎着一只活兔子,右手边摆着几只烤好的兔腿。
定然也是因为吃不惯军营的伙食才跑过来打猎的。
公孙音瞧见他手上的那只兔子毛色很白,由于冬日的缘故,兔子的身上覆着一层厚厚的毛,远远看上去浑像个毛茸茸的雪球。
少年一手提着兔子耳朵,一本正经地对它碎碎念。
公孙音偏过头凝神谛听,发现这家伙用一种很认真的神情在对兔子念叨:“子曰:天生兔于予。老天既然把你给了我,那我就只能吃掉你了,我可不能违反天意啊……”
公孙音:“……”
孔子的原话分明是“天生德于予”,大意是“上天把德行给了我”,到他那怎就成了上天把兔子交给他、所以他不得不把兔子杀了吃掉?
少年并不觉得他这番孔圣人听了能气活过来的话有什么不对,转头看到公孙音还很客气友善地问她:“要吃兔子吗?”
公孙音摇摇头:“多谢阁下美意,我在等兄长。”
少年点点头,拿起一只烤好的兔子腿开始啃。
公孙音靠在树下,好奇看他:“听你的口音似乎也是涿郡人氏,你是跟着卢先生来的吗?”
少年啃着兔腿,闻言又点头,口齿不清道:“备得蒙先生厚恩,自然要随他来此抗敌。”
公孙音没听清:“……备?”
少年见状,胡乱嚼了几下把肉咽下去,嘴里没了东西说话便清晰许多:“在下刘备。”
刘备——
公孙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人生。
然而即便是再怀疑人生,她也没有怀疑少年话语里的真实性,因为他没有骗人的必要。
大概只是跟历史上的那位同名同姓……吧。
眼前这位的画风怎么看都不像传说中的刘备啊!
公孙瓒拎着一头十分壮硕的鹿回来,看到刘备时眸中闪过一丝意外的神情,张口就拉满了仇恨值:“我还以为你方才死在了鲜卑人刀下呢。”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咦你这个战五渣竟然也在这里?
正啃着兔腿的刘备咔嚓一下就把骨头咬断了,目光幽幽地扫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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