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小卷毛

60.第六十章 靠人不如靠己

    
    数学六十一, 语文七十八。
    还是办公室同事们聊起, 安景云才想到开学后第一次测验的成绩应该出来了。
    她回家问徐蓁, 徐蓁说给爸爸看过签过名。
    安景云一听就知道其中必有问题,再看徐蓁目光躲闪, 还能不明白, “考得不好?到底考了几分?”
    她装作要去学校问老师。
    徐蓁一头哭一头拉住她, “妈妈别去, 老师批评过我, 我知道错了。”
    “到底几分?”安景云咬住不放。
    徐蓁绝望地报分数。
    好吧, 安景云也很绝望。徐蓁的成绩吧, 一直说不上多好, 但每次考试都保持在九十五左右,像这样的大幅跌落是头一次。
    她扬起巴掌,但巴掌落不下去。徐蓁是个小少女了,这么大的孩子,再用打……不像样。
    安景云久久不语,沉默得让徐蓁害怕。
    “妈妈,我再也不了, 我一定好好学习……”
    安景云腾地站起来,徐蓁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哭丧着脸跟在后面。然而没多久徐蓁就知道安景云要做的事。
    她抓起徐蓁的书包往下一倒, 文具、课本、习题册、试卷纷纷落在地上, 还有本薄薄的小说。
    《聚散两依依》。
    徐蓁闭上双眼, 恨不得直接跳过此刻。
    然而生活啊, 永远在你认为糟透了的时候再给予沉重的一击,黑还可以更黑,墨墨黑!
    安景云沉默地走出房间,进来时拿着手电筒和扫帚。
    徐蓁瞬间明白,她扑向安景云苦苦哀求,“妈妈啊-”
    爸爸上夜班,爷爷去了乡下财政所,能拦住妈妈的人都不在。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反复保证,“妈妈,我再也不敢了。”
    徐蘅从一开始就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呆滞地看着她俩,这会突然意识到不对。她抱住安景云的腿,“妈妈,不要!”
    安景云铁青着脸,“老二,你的卷子呢?”
    徐蘅不明所以,拿出自己的试卷。
    七十三,七十一。
    也是徐正则签的名。
    安景云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痛哭,完全没抱希望的竟考得不错,用足精力的却考成这样。
    天意弄人?
    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很好。”
    不必问,一定是徐蓁怕她发现考试已经出成绩,串通妹妹一起把试卷给父亲签名,达到瞒过她的目的。
    “很好……”她把大女儿当作贴心的小棉袄,无论大小事情都跟大女儿商量,家里所有的资源向大女儿倾斜。而不知在何时,这孩子却把她当成了需要对付的人。
    安景云轻声对徐蘅说,“你乖乖的,先出去。”
    徐蘅不明所以,一步三回头出了房。安景云在她身后锁上门,俯身看向床底。
    不出所料,床底深处有只箱子。
    平时的打扫她交给孩子自己做,然后孩子就有了机会藏东西。
    安景云拖出箱子,《彩霞满天》、《一帘幽梦》、《几度夕阳红》……怕徐蓁营养不够,每天给她两毛钱买吃的,看来那些钱没进肚子,而是变成了面前的东西。
    “爷爷给的钱,还剩多少?”她问。
    徐蓁不敢哭,也不敢动,木木地答,“花光了。”
    安景云眼前发黑,拿起书一本本撕。
    徐蓁不敢吭声,看着纸页四飞。
    过了很久,“对得起我吗?供你吃供你穿,样样都先尽着你。你呢!”话一旦出口,像出笼的猛兽,咻咻地寻找猎物,“养你不如养条狗!狗还知道感恩。你……”她咬着牙,四处寻找趁手的工具,抓起铁丝晾衣架,往徐蓁身上打去。
    徐蓁护住头和脸,站在那里任由责打,哭喊憋在嘴里,偶尔漏出沉闷的几声。
    安景云红了眼,打了会才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阿大,开门!”
    安景云和徐蓁谁也没动,也不吭气。
    她俩久久不开门,老太太更着急,幸好安歌找到钥匙打开了房门。
    看到徐蓁没事,老太太才放心,把孩子拉到身后,“晚了,睡吧,明天再说。”
    没想到老太太会出来护住自己,徐蓁垂头哭了。
    “有脸哭?你自己说你干了什么。”安景云冷冷地说,“毛毛,你考了几分?”
    安歌是双百加十分,数学有附加题。五年级的卷子,谢老师拿给她也做了,同样满分。
    “妈妈,我的成绩是我的事,不该拿来跟姐姐比。”
    用一个孩子刺激另一个孩子,是安景云一贯的手法。在安歌不懂事的时候,会在徐蓁背书时抢在前面背给安景云听,让安景云知道自己比姐姐强,听两遍就能熟练背诵。
    但现在她不是真正的孩子,不想成为母亲对女儿精神施压的工具,也不想凭此争夺宠爱。
    “好好……你翅膀硬……”安景云喃喃道,无力跌坐在沙发上。
    老太太怕她气愤之下冲动,仍然把徐蓁和安歌挡在身后,倒是徐蘅走过去拉着安景云的衣角,怯怯地说,“妈妈不要哭……”
    她不说还好,说穿后安景云无声地哭得更凶。
    老太太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安歌开了口,“妈妈,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注定会失望,你喜欢上大学你自己去努力。”
    徐蓁瞪大眼睛。
    果然安景云抓起手边的东西扔向安歌,“滚!有本事滚出去别回来。”
    她气恼之下准头偏得厉害,那本书掉在地上。
    老太太拉着两个孩子又退后几步,“阿大,虽然是孩子话,但也是真话。”
    安景云苦涩地想,你们懂什么!我已经错过最好的年纪,没希望了!
    不止是她,几十年后仍然有不少人叹息青春不再,把未来寄托在孩子身上。
    “妈妈,你可以去参加自学考试。如果你做不到自学,可以去电大夜大,成人高考函授教育。”这时代充满希望,复苏的最初,只要肯学肯做都有收获。“你们厂里也有人考取名牌大学。别人行,为什么你不行?”
    那是男的,虽然年近三十,但没结婚没生孩子,插队时没放弃过自学。恢复高考后连考三次,连最普通的专科都没录取,差不多成了笑话后才突然一个跃升,以高分进入全国top2大学。
    我怎么行……安景云痛苦地想,从小学起就面临强制休学的风险,断断续续读完初中,还不及以前的小学生。虽然也看了不少教科书,但题目有一大半不会做。
    她没有那么强的心理素质,可以承受别人的嘲笑。女人,有家庭有孩子有工作,还要怎样。
    “一百分跟零分之间还有六十分、八十分、九十分。做不到一百分,也可以先拿一分,总比零分强。”
    也是看到安景云始终还抱着求知的渴望,没完全放弃自我,安歌才跟她说这些,“你不能逼别人完成你的梦想。”徐蓁眨巴着眼,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大姐喜欢看电影,可以考电影学院,做演员、导演、编剧……哪怕做场工,也能养活自己。”
    安景云断然否定,“你懂什么,还来教训我,拍电影的没几个有好下场。”阮玲玉、上官云珠……女的薄命男的薄幸。
    她抹了把泪,支撑着对老太太说,“外婆快去休息,是我不好,晚上训孩子吵到你。”想了想又对安歌说,“你成绩好,帮姐姐补一补。”
    改变一个人的固定思维是难事,安歌没抱无谓的期望,只是点点头。夜了,也是老太太和她听到动静觉得不对才过来敲门。
    安景云,需要做愤怒控制的练习。
    但在连方爸、方妈都是“沟通主要靠吼”、“教育主要靠打”的年代,有多少人能意识到自己有心理问题,又有多少人能正视呢。
    安景云好几天沉默寡言,好在国庆假期到了,老太太带安歌回海市探亲。
    舅舅生了个小表妹。
    尽管才离开几个月,但走在狭窄的弄堂里感觉像过了很久。
    邻居从窗口探头出来打招呼,“卫家阿太,回来长住?”
    “毛毛,乡下怎么样?”
    又有人朝楼上喊,“卫家姆妈,你姆妈同小毛毛回来了。”
    刚进楼,腾腾腾奔下个卫庆云,踩得木梯通通响。
    看到安歌,她吃惊地停在最后一级上,然后爆发一阵狂笑。
    “铁臂阿童木!”
    小卷毛处在一个尴尬的长度,加上安景云糟糕的理发手艺,以至于头顶翘一撮、脑后翘一撮,活像铁臂阿童木的造型。
    对卫庆云,安歌有杀手锏,“还钱!”
    卫庆云跟踩到尾巴似的跳起来,“只欠五块!”
    她容易吗,为还钱给小“黄世仁”拆纱头、收旧货,还给四姐当了三个月看孩子的小保姆,花钱都要算着来,总算还上了债。
    “我再也不敢借钱了!”
    安歌竖竖大拇指。
    舅妈产后住回了娘家,没让婆婆帮忙带孩子。只有娘仨住的房间换了样,桌上摆着一大束桂花,崭新的窗纱被风拂动,带起阵阵清香。
    “隔三岔五送吃的,姆妈也不能总拿冷面孔给他看,前两天还同他开玩笑说干脆在这结婚,反正现在就五阿姐一个人住里间。”
    说的是卫采云和小王。
    小王没固定职业,始终是卫淑真一块心病,但卫采云拿定主意。还好小打小闹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卫淑真想想也是,自古以来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随他们去吧。
    不过现在她还不知道,卫采云辞职了。
    安歌有小小的压力,按照原来的曲线卫采云工作稳定,跟上司同事关系和睦,更为了帮人误打误着发了认购证的大财,要是变了,还有没有同样的财气?
    不过再想想,这下五阿姨算得上头批踏进外资企业的白领,新的机遇新的人生。
    得失岂在一朝一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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