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风定钓丝闲,上下是新月
—《好事近》朱敦儒(宋)
十九章叠骑承妒意小语释衷情
见曲非烟大老远的专程来看自己,郭靖心中颇为感动,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微笑道:“曲姑娘,是我不好。”
“靖哥哥,这姑娘是谁?”黄蓉看郭靖同她神情亲密,心中已有三分不喜,又见郭靖紧握这姑娘双手,心下更是不喜。郭靖笑道:“蓉儿,这位是曲非烟曲姑娘,当初在群玉院我们曾一起帮过令狐兄的,也算是生死之交了。”黄蓉暗忖道:“生死之交?哎吆!好你个靖哥哥,自己不说我倒是把你去过群玉院的事给忘了。”
曲非烟见到郭靖,眼里面便没了别人,这时才注意到了一旁的黄蓉和兰无咎。见黄蓉生的雪肤花貌,心中竟不由暗自神伤,心道:“枉我自负美貌,可这位姐姐竟是……竟是如此美丽,不知她是郭哥哥甚么人?莫非郭哥哥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忘了来瞧我?”
一旁兰无咎却又是另一番心思,他苦苦痴恋表妹黄蓉,而表妹却和郭靖情投意合,他自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但又毫无办法。这时他瞧这曲姑娘和郭靖神情亲密,又听郭靖说曾与她共经磨难,此刻见表妹的面色已是颇为不快,不禁心里暗自叫好,心道:“看来这姓郭的臭小子和这位曲姑娘曾经有过什么,表妹一定怪他用情不专,那么我的机会岂不是来了。大妙啊大妙!”想到此处,不禁心花怒放,一时呐呐得说不出话来。
郭靖望着曲非烟,关切道:“曲姑娘,江湖险恶,你孤身一人在外,我也有些放心不下,你爷爷临终之时,曾托付我照看你,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黄姑娘,这是黄姑娘的表哥,我们正要去雪兰坞,你也同去如何?”兰无咎首先拍手叫好,对曲非烟笑道:“真是再好不过,曲姑娘来找你的郭哥哥,哪能不多盘桓些日子,去了雪兰坞,我和表妹也好尽地主之谊,绝不会……”他看出曲非烟对郭靖颇有情义,内心盼望她能够使得靖蓉两人心生嫌隙,是以极力邀请曲非烟同去雪兰坞,说话间语气还极力加重“你的郭哥哥”、“我和表妹”,说到得意处,不由得向黄蓉一眸,却见黄蓉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一哆嗦,后面的“有人敢打扰你和你的郭哥哥”吓得吞入肚里。
郭靖大喜,道:“兰兄真是豪爽!”,一转眼,却见黄蓉面有不豫之色,但他当着众人之面,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圆睁大眼,呆呆地望着黄蓉,心中暗自嘀咕:“蓉儿这是怎么了?她平时却也不是小气之人啊!”郭靖虽有上一世记忆,但心性、待人接物却早已回到懵懂的少年时期,他只知自己待曲非烟如亲妹子,曲洋临终前更是托付自己照顾曲非烟,却全然想不到异性之间应有适当的距离感,更想不到自己紧握曲非烟双手等举动被别人尤其是恋人看在眼里会有怎样的想法,是以举止失措尚不自知。
黄蓉心中气苦,心道:“靖哥哥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我在这里,他居然还对曲姑娘如此亲昵,这姑娘有甚么好?她有我漂亮吗?有我聪明吗?能烧得一手好菜吗?”想到此处,便要发作,但忽见郭靖呆呆的望着自己,眼神甚是无辜,不由得心中一软,心想,这里有旁人,且给我这傻哥哥留些面子,当即展颜一笑,道:“你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曲家妹子冰雪聪明,我也喜欢得紧呢。”
曲非烟得以和郭靖通行,甚是喜慰,对黄蓉和兰无咎充满感激,尤其是兰无咎,话里话外将她和郭靖视作一对,由此她便对兰无咎心生好感。待得郭靖兰无咎牵出马来,曲非烟又拉住郭靖双手,道:“郭哥哥,我要和你共骑一匹马,你也顺便给我讲讲这些日子你的经历,可好?”郭靖沉吟不决,他倒尚未察觉和曲非烟共骑一马有甚不妥,只是不想离开黄蓉半步,心里只愿同往常一样,骑在马上,将黄蓉搂在怀里,窃窃私语,转头去瞧黄蓉,黄蓉见郭靖目视自己,只道郭靖内心愿意和曲非烟同骑,心中一酸,转过身去,只是不理郭靖。
兰无咎却笑道:“曲姑娘,你和你郭哥哥多日不见,同骑一匹马叙旧也是人之常情。”说罢,率先跃上自己的马,向黄蓉伸出手去,道:“表妹,不要打扰郭兄和曲姑娘,表哥和你同骑一匹马。”
黄蓉却不理他,走过去对曲非烟笑道:“曲家妹子,见了你,我欢喜得紧呢,咱俩同骑一匹马吧,你想知道你郭大哥的事?不要紧,我靖哥哥的事我最清楚,我告诉你,好不好?”曲非烟心思缜密,听黄蓉这样说,心下狐疑:“她为甚么说是我的‘郭大哥’,我明明叫‘郭哥哥’的啊!莫非她怪我叫得亲密?可她连‘靖哥哥’都叫上了,我为甚么不能直接问郭哥哥,还得由她来告诉我,莫非她和郭哥哥的交情比我还深?”
见黄蓉含笑相邀,她也不好推脱。于是黄蓉和曲非烟共骑一马,兰无咎竹篮打水一场空,无奈只得和郭靖同骑一匹马,四人快马加鞭,向雪兰坞方向驰去。郭靖双手扯缰,兰无咎好似被他环抱着坐在他的身前,心中老大不愿:“原本趁机想和表妹骑一匹马一亲芳泽的,谁知竟和这姓郭的臭小子挤在一处,自己好像被臭小子搂在怀里一般。”想到这里,兰无咎哭笑不得,只得闭目养神。
忽然,郭靖衣服上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少女芳香之气,兰无咎暗忖:“是了,臭小子整日里和表妹耳鬓厮磨,衣服竟有了表妹气息”,心中暗叹一声,睁开眼来,去瞅表妹,但见曲非烟在前,黄蓉在后,两个少女骑在马上笑语如珠,相谈甚欢。兰无咎忽然又注意到黄蓉红肿的嘴唇,心中一个激灵:“我真是呆子,表妹骗我说天冷冻的,我竟信了,莫不是被这臭小子……”。兰无咎不由得恶向胆边生,怒从心头起,身体微侧,前臂略收,运足力气,横肘便向臭小子胸口撞去,满心要将臭小子撞下马去。
黄蓉曲非烟共骑一马,曲非烟方才还对黄蓉有些抵触,但不知怎地,二人谈着谈着,竟有相见恨晚之意,黄蓉不住妙语探询,曲非烟一高兴,竟将郭靖如何在群玉院搭救她,爷爷如何将自己托付给郭靖,郭靖又怎样千里护送她到向问天那里,一股脑的全告诉了黄蓉。曲非烟笑问:“黄姐姐,你说,郭大哥千里护送我,像不像宋□□千里送京娘”方才,她讲述时又几次称呼“郭哥哥”,被黄蓉不住纠正,觉得不好执拗黄蓉,是以这次便称呼“郭大哥”了。
黄蓉微微一笑,道:“宋□□是英雄好汉,见了弱女子自然不能袖手不理,但赵匡胤只是将京娘当做亲妹子,不作他想,靖哥哥只怕也是一样。”曲非烟如何听不出黄蓉话中之意,正要反驳,忽听到一声大叫,正是郭靖的声音,叫声惨痛。黄蓉曲非烟同时转头去瞧。
郭靖手持马缰,万万想不到怀中的兰无咎屈肘撞来,猝不及防,胸口吃了一记,颇为疼痛,总算他骑术精湛,身体反应极快,立即拉紧马缰,未被撞下马去,那马吃了一惊,长声嘶鸣,几乎直立起来,欲将郭靖兰无咎二人掀下身去,但郭靖双手死死拉住马缰不放,身体几欲与地面平行,兰无咎仿佛躺在他怀里,显得甚是狼狈。郭靖双腿拼命夹紧马腹,好一阵,那马才平静下来。
郭靖又惊又怒,问道:“兰兄,好端端的你干嘛横肘撞我,差点将我撞下马去”黄蓉曲非烟早已跃下马来,黄蓉怒道:“兰无咎,你说,你干嘛撞我靖哥哥?”兰无咎满脸涨得通红,见表妹脸现怒色,就连曲非烟神色也颇为恼怒,嗫喏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方才……方才这马猛颠了一下,我心里害怕,不小心撞了郭兄。”黄蓉见表哥神色狼狈,也不好再逼问他,道:“又不是小孩子,连马也骑不好。”又见郭靖在马上满头是汗,踮起脚来,伸衣袖为他拭去汗水,曲非烟兰无咎见她对郭靖如此亲密,都不由得怔怔的痴了。
郭靖得黄蓉如此温柔相待,自是满心愉悦,又见兰无咎窘迫,忙道:“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赶紧赶路。”又好意道:“兰兄,等会我抱紧你,你就不会害怕了。”黄蓉曲非烟重又骑上马去,见郭靖左手持缰,右臂将兰无咎紧紧抱在怀里,兰无咎却也不挣扎,二女不由得哈哈大笑。
四人纵马疾驰,傍晚时分,途经一个小镇,天色渐晚,四人便不再赶路,投了客店,要了饭菜,四人围坐一桌吃饭。兰无咎只是埋头吃饭,郭靖想和黄蓉说话,但黄蓉却不甚理睬他,不住和曲非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郭靖竟是插不进嘴去。到得晚间,黄蓉曲非烟同睡一房,郭靖和兰无咎住一房。兰无咎白天累了,倒头便睡,郭靖却是碾转反侧,不住思想,不知自己哪里惹怒了黄蓉,吃饭时竟是不理睬自己,继而又有想到自己离家多时,不知父母身体如何?
身旁兰无咎呼呼大睡,郭靖愈加得睡不着,不由得下床穿衣,出了房门,走出客店,径自向郊外走去,到了一条小溪之旁,倚靠在一株垂柳下。抬头望天,满天繁星点点,月光斜照,虽是冬天但他内功深厚,也不觉得寒冷,忽然一阵倦意袭来,不由得沉沉睡去。梦中与黄蓉泛舟湖上,两人相依相偎,欣赏美景。忽然手背一阵剧痛传来,蓦地梦中醒来,睁眼一看,却是黄蓉张开小嘴,贝齿用力,咬噬着自己手背。郭靖对她爱极,虽然剧痛,却不敢稍动。黄蓉也不忍心再咬,低头看时但见齿痕清晰,已然渗出血来,忙帮他将血迹拭去,怜惜地道:“痛不痛?”
郭靖但觉她吹气如兰,热辣辣的气息扑在面上,将她拥在怀里,俯首去吻她樱唇,黄蓉宛然相就,两人唇舌交缠,沉醉在彼此的浓情芳馥之中。良久郭靖恋恋不舍的松开她,黄蓉问道:“傻哥哥,我咬你,你怎地不挣扎?”郭靖凝视怀中黄蓉脸庞,怜惜地道:“我痛一点没什么,我害怕一挣扎,弄痛了你。”黄蓉心中感动,轻轻了口气,依偎在他的怀中,道:“靖哥哥,我知道你出入群玉院是为了救人,但我心中还是不愿意你进出那种脏地方,原本我把这事忘了,可是曲家妹子一来,我就又记起来了。”郭靖不解,问道:“这和曲姑娘有什么关系?”
黄蓉面色一沉,愠道:“靖哥哥,你是不是装傻,曲家妹子喜欢你,你当真看不出来?我问你,你有没有一点喜欢她?”郭靖摇了摇头,道:“我本是傻瓜,又能看出甚么?蓉儿,这世间女子没一个及得上你的,除了你,我不会喜欢任何人。”这两句话说的情义深挚,甚是诚恳。黄蓉心中甚喜,仰头在他脸上一吻,笑道:“现下我不生气啦!”郭靖道:“怎么?”黄蓉握住郭靖手掌,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擦,道:“先前我只道你有一点喜欢曲姑娘,我自然不高兴啦!既然你不喜欢她,有旁的女子爱慕你,我反到高兴呢!”郭靖不知说什么好,赫然而笑。
黄蓉又道:“靖哥哥,今天表哥要我与他共骑一匹马,我如果答应了,你会怎样?”郭靖一听急了,道:“蓉儿,我不准你和别的任何男子共骑一匹马,你如答应了兰兄,我会难受的,今天晚间吃饭,你不理我,我心里就不舒服,夜里就睡不着,这才走了出来。”
黄蓉嗔道:“我原本想答应了表哥,气气你,但是终究不忍心,但你却和曲姑娘猛神色亲密,让我生气。”郭靖道:“是我不好。”黄蓉接着道:“你看我对表哥不假辞色,他都缠的我甚是烦恼。”郭靖猛地醒悟,道:“蓉儿,我懂了,我既然将曲姑娘当妹子看待,和她相处时,就不能失了分寸,免得带来不必要的误会。”黄蓉微微点头,郭靖将她搂得更紧,两人心中都倍觉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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