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瑶华见到这一幕却表现得无比淡然,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宁折不屈的倔强。她凝视片刻,眼皮一垂,一颗晶莹泪珠儿滑落脸颊,似嗔似笑道:“罗锐,你我之间今日便是到此为止了!”
之前瑶华对罗锐可谓是死缠烂打到了全无原则,此时说放弃就放弃,说释怀就释怀了,反倒是把拾安给听蒙了。罗锐一听这话虽说也是惊讶不已但毕竟更多的是释然,当即拱了拱手笑道:“南宫师姐……你一定会拥有更好的!”
瑶华抬了抬手制止了他继续客气,侧过身来相身后望去,朗声道:“阿逊,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话音一落,洞口处缓缓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邝逊一步步走近,他的步子迈得极沉,好像是在小腿肚子上捆上了砂石一般。此时他眉目清秀中带着一种冷漠,冷漠之中又带着一种落魄,而即便是这落魄之后更是有三分轩昂的气度。
拾安一见来人竟然是邝逊,好似脱兔一般蹭得一下便从罗锐怀中跳了出来。怀中一空,罗锐的手不禁一抖,心口都在这一瞬间登得冷却了下去。
“邝逊哥哥,原来你在这儿,我还正要出去找你呢!你没事吧?”拾安欢天喜地地跳到邝逊面前,刚一伸手去拉他,可手还没碰到他的袖子,邝逊却先一步侧到了一旁。拾安这才发现,此时的邝逊眼眶已红,不知是疲惫还是气愤所致,那双眼眶有种嗜血的阴寒。
“邝逊哥哥,你怎么了?”她关切地又向前了一小步,抬手想去捧起他的脸让自己看得仔细些,可邝逊竟直接抬手将她推到了一旁。拾安并无防备脚下一滑便是一个踉跄,罗锐不禁身子一动本能一般迅速上前搀扶,可临近她的邝逊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拾安心里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满满的莫名其妙,若是换成旁人对她如此态度,她早就破口大骂掰扯道理了。可面对邝逊,她竟一丝气愤都生不出来,反倒是抿着嘴自怨道:“是我没站稳,我没事!”
邝逊没有接话,而是走近了罗锐,冷声问道:“我是真混账也是真白痴!我见到她的时候,听到拾安这个名字就觉得隐隐耳熟,却没想起就是哥你之前在我面前心心念道的那个小狐狸精。所以哥……你就是因为她抛弃了家,抛弃了父亲,抛弃了师门,也最终抛弃了南宫师姐,是吗?”
罗锐一愣,下意识地去瞧看拾安的神情。那是一份无法言喻的委屈,小巧的脸儿拧巴着五官,她若稍稍放松一点,那眼泪定然如洪水泛滥一般,这瞧得罗锐的心也是抽抽的疼。他当即叹了一口气,仰着头冷着脸对着邝逊,道:“阿逊,你一向是最明白道理也最懂礼节,此刻怎能在一位姑娘面前说出这番侮辱性的话来!”
“我如何说她不用你管!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所做的一切是否是因为她?”
“不是!我所做的事情无愧天地,无愧良心,无愧道义!”罗锐朗声凌然,稍沉了下气息,又接着说道:“我知道自己愧对瑶华,但这并不因为拾安,而是我不能骗自己也不能骗她。若不是当年年少无知,面对情感抉择踌躇不前,便早该表明心迹立场也就不会让瑶华如今这般伤心!”
邝逊没等罗锐将话说完,便又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拾安,冷漠地问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我哥?”
拾安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应该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此情此景之下能说些什么。她欲言又止,焦急地向热锅上的蚂蚁,情不自禁中又伸手去抓邝逊的衣袖,可又一次被他躲开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带着哭腔,她喃喃地只能说出这一句辩解。
“我什么都没想!”邝逊自嘲一笑,他的声音很轻却很生硬没有一丝丝温度和柔软:“我也不敢想!所以我不想……就听你说……好吗?”
拾安连连点头,她像是抓住了生命线上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地激动:“嗯嗯嗯!你问你问!你都可以问,我都告诉你,我都可以解释清楚的!”
他强扯出一丝笑容,问道:“你和我哥……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拾安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这四个字像是一把利刃插进了罗锐的胸口,罗锐的耳朵特别好使,此时他好像听到了自己心口滴血的声音。
“没有关系?”邝逊眯着眼睛反问了一句。
拾安一愣,闪烁着眼眸小声说道:“最多算朋友!是最最最普通的那种!”
“可我刚才看到你在他的怀里!”
“那是因为我害怕!”
“害怕?”邝逊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地上辨不清生死的计来之和计无谋,微微一笑,说道:“你见过的尸体一定比我多,你见过的黑暗也一定比我多,你是真的害怕这两具身体?”
拾安一怔,咬着嘴唇,喃喃道:“因为我看到了南宫瑶华,所以故意扑到罗锐的怀里,是为了想气她!”
“气她做什么?”
“因为她欺负我!”拾安脸上全无血色,盈盈泪水闪烁在眼眶里。罗锐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邝逊,厉声道:“你干嘛逼她!她也只是女孩子家家小打小闹而已,你何苦让她难堪?”
邝逊扭过头看了看拾安,轻笑了一声,道:“那你还记得在山谷里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你说过只对我如此……”
拾安的眼泪终于轰然决堤了,她一把拽住邝逊,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闹着玩而已!”
“这不重要了!”邝逊轻轻地推开她,梗了梗咽喉,他的眼圈也是红彤彤的,可他的眼泪却只能往心里流。
“那……你是鬼面手吗?”
邝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惊得拾安愣在原地哑口无言。他却像是怕她没听清一般又问了一遍:“你是鬼面手吗?或者说,江湖中最近出现的割人面皮的恶人……是你吗?”
罗锐当即走上前来,刚想开口为拾安解释,却被邝逊截口道:“哥!我在问她,不是问你!没必要替普通朋友这般出头吧!”
罗锐只得被堵了回去,他很清楚拾安心中所爱,虽然他不明白这份爱因何而起,但自己这个尴尬的身份尴尬的感情,若想帮助拾安那便只能闪在一边,做一个漠然看客和事不关己的哑巴。
“不是!”拾安冷静地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你会说是我?”
“不是你吗?”一直站在一旁不吭声的南宫瑶华突然插口嗔道。
“你干嘛冤枉我?”拾安拎起袖子气鼓鼓地便要上前跟瑶华理论,却被邝逊抬手拦住了去路。这让她又气又恼又心痛,可她却又不敢发火,只能颤声怨道:“邝逊哥哥,你怎么能不明是非任由她往我身上泼脏水?就算你喜欢她,不喜欢我,但也不能帮着她来冤枉我!”
“我冤枉你?”南宫瑶华哼得冷笑了一声,突然拔出长剑指向了地上一动不动的计无谋,道:“那你解释下,这个人的脸皮去了哪儿?”
一听这话,罗锐和拾安当即一愣,下意识地四目相对,但就是这种太过自然的默契看在了邝逊的眼中便是打心底里的酸涩难耐。
他们一并绕过邝逊,走近计无谋一看,全是傻了眼。这身形这衣着确实是计无谋不假,可这脸皮已经被人活生生剥了去,此刻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本就瘦骨嶙峋的皮包骨,此时连这一层皮都没了,只留下让人作呕的一片殷红。
南宫瑶华也跟着上前来,长剑一挑将丢弃在计无谋身边的一张血淋淋的脸皮挑了起来,直接甩在了拾安的怀里,冷声道:“怎么不把自己的战利品收好?”
“怎么会这样?”拾安惊慌中连忙将怀里血糊糊的脸皮扔到地上,扭过身去查看一旁的计来之,好在他的脸上安然无恙,缓缓起伏的胸膛表明他尚在的生命。
拾安有些无措地退回到邝逊的面前,抖着手想和他稍稍亲近一些,可又怕他再次闪躲,只能保持在最礼遇的距离,颤声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这绝对不是我做的!逊哥哥,我不是坏人!我不会做割人脸皮这种事情!”
“我走进洞口时这里只有你!我再走近一些,你便拔腿往回跑!跌进罗锐的怀里说是为了气我,实际上不过也是一种掩饰!”南宫瑶华一字一顿,像是将这些话都当成了让拾安签字画押的文书,字字控诉都像是一个凿子将拾安的罪证钉得严严实实的。
罗锐再也忍不住了,连忙上前朗声道:“不是她!”
“你怎么知道?你当时不在现场,你距离她甚至不如我近,为什么却能一口咬定不是她所为?”南宫瑶华话语之中全是苦涩,好像一位无助的发妻在质问自己出轨的丈夫。她抬眼望着罗锐,眸子里全是失望和无奈:“原本你做什么事情我都能接受,我都能理解,我都觉得你会回头!可今日再见,你已经变得全无是非,无可救药了!所以……今日是我南宫瑶华离开了你罗锐,再也不是你抛弃了我!”
“好!”罗锐冲瑶华很恭敬地拱了拱手,连忙又转向了邝逊,说道:“总之我相信不是拾安,我知道你也信她!不是吗?”
“罗锐!你自己泥足深陷不愿自拔便算了,为何还要拉阿逊下水?”南宫瑶华说着便是冲上前来,凌凌然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不是她做的又能是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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