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宿山的时候沈碧落是只身一人,一路上能说句话的也只有山里的猴子,下山之时有了詹琴作伴,沈碧落心情大不一样了,看到美景时能与人分享品评,一路走下去觉得轻松多了。
两人谈天说地,从儿时趣事说到对未来的幻想,沈碧落除了没将自己的身世说出以外,其他很多事情都很愿意与詹琴分享。交谈中沈碧落得知詹琴的父亲是瑞州瞻云庄庄主詹万桥,詹琴近年都在外游历,与千宿派包严是老友,而且瞻云庄与千宿派也常有来往。
对于沈碧落来说,詹琴的出现好像不早不晚,在她到了很需要这样一个朋友的时候,他恰好就出现了。
进了棋川后,詹琴说到他要去拜访老友,两人便分道扬镳。
告别了詹琴,沈碧落一心只想快点回家,快点见到张图。
“爷爷都快一个月没见到我了,不知道他在家怎么样,咳嗽有没有好一点,平时没人给他打下手,他一定累坏了……”沈碧落在心里念着,只恨自己不会那能在空中飞行的本事。
沈碧落看到家门紧锁着,院子里什么药材都没有拿出来晒,晒药的簸箕都收起来立在了一边,心道:“难道爷爷还出远门了?他能去哪里呢?他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出过远门,他既没远亲也没远处的好友,怎么会出远门呢?”
沈碧落越想越担心,隐隐觉得她走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打开门进了屋,屋里的药味都淡了,她再往厨房里看看,也好像很久没开过火了。
她正疑惑时,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她。
“碧落!碧落,是你回来了吗?”
沈碧落听出,这是朱大胖的声音,他声音里听着有些焦急,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她说。沈碧落往外走去,看到朱大胖已经进了屋。
沈碧落第一眼看向朱大胖时,从他的表情里感觉到,是真的出事了。
朱大胖神色严肃,有些担心沈碧落承受不了,在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向沈碧落说。
“碧落……你爷爷没了……”朱大胖小声说着,声音有些哆嗦。
沈碧落看着朱大胖,瞬间脑袋里一片空白,随后她多希望眼前的朱大胖还是像几年前那样,只是爱捉弄她,眼前也只是在和她玩一场恶作剧。
朱大胖认真的表情让她害怕起来,她神情有些恍惚:“怎么可能,你说什么呢?我爷爷呢?你是不是知道我爷爷在哪里?你快告诉我,我要找我爷爷……”
朱大胖走近沈碧落,搀住她胳膊,道:“碧落,是真的,咱们以前打架归打架,但谁拿这种事情来胡闹。这个月初十,我经过云来客栈,里面闹哄哄的,我就进去看看,见你爷爷躺在地上,已经动不了了,我过去扶住了他。我知道他快不行了,他死死地盯着我,我知道他有话跟你说,我就让他都告诉我,等你回来我一定转告。他说的话我怕忘记,后来还特地拿笔记下了。”
沈碧落听到这里,脚下一软,脑袋里开始有些迷糊了。朱大胖将沈碧落扶到椅子上坐下,沈碧落放声大哭起来,此刻她多希望时间能倒回去,希望她自己没出这一趟远门,她收住了眼泪,问道:“你接着说,我爷爷说什么了?”
“你爷爷说,詹琴身边那两个人和扶天门的人走在一起,让你小心詹琴,就只有这一句,我敢肯定,我记得一字不差。”
“詹琴?难道爷爷的死和詹琴有关?”沈碧落一下又冷静了许多。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和云来客栈的柱子熟,我后来问了他,是谁害的你爷爷,他说有四个人在房里说事,好像是你爷爷在门外偷听,他们发现了,一掌把你爷爷从楼上打了下来。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后来我听说你出远门了,也等不到你回来,只得早些让你爷爷入土为安,草草把你爷爷葬了,如果你还想问得更清楚,那你要去问云来客栈的柱子。”朱大胖的语气充满了关切,自从他娘有心将沈碧落说给他做媳妇后,一直对沈碧落都心存好感,但在感情之事上,他表现得比其他一切事情都要木讷。
“大胖,谢谢你,你会记着你的恩。你带我去爷爷坟前吧。”沈碧落擦了眼泪,想让自己清醒地走到张图坟前去。
“别说谢了,咱们以前打过架,但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毕竟邻里一场,帮这点忙算得了什么,而且埋你爷爷还有好些乡邻都出了钱的,也不光靠我一个人。这个事情大家都很难过,刚刚赵四叔在说远远地看到你回来了,他都不敢过去和你说。我带你去吧,我也不懂那么多,就把你爷爷葬在你家屋后了。”朱大胖说着扶了沈碧落起来。
沈碧落眼前黄土尚新,她想到张图就在那堆黄土下再也听不到她说话,哪知道两人自那次分离后便再无机会相见,又想到张图对她的抚育之恩,想到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光,她头磕在那堆黄土上嚎啕大哭起来,她不想控制自己,只想让自己失去理智地哭,让自己哭个痛快,完全听不进朱大胖的劝。
沈碧落哭得累了,就趴在那土堆上迷迷糊糊地眯着。
朱大胖将沈碧落扶回家,给她打了水洗了脸,又扶她到床上倒着。之后又帮她挑水,烧热水,打扫屋子,回家端了饭过来给她吃。
沈碧落一睁开眼,屋子里每一件东西都让她想起张图来,每看一眼她心里都是一阵痛。她开始慢慢变得清醒起来:“爷爷这几年辛苦照顾我,他走了我都没回来见他一面,我当初为什么要走啊,什么送信,什么宝物,我都不想管了,我只要爷爷。”
她痴痴地看着屋顶,脑袋里好像放空了,任回忆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人好像都漂浮在空中,忘了自己躺在哪儿了。
“我爹走的时候,爷爷说人活在世上,总是聚散无常,没想到不久后我们就这样散了。我哥还不知道爷爷走了,他从小跟着爷爷,爷爷走了,他会伤心成啥样呀,我真是不敢想象。”
沈碧落就这样躺着,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再起来时,见朱大胖进来了,给她端了水过来。
她感激地看着他,心想:“从前把他当仇人,对他恨之入骨,没想到他竟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沈碧落情绪稳定些后,朱大胖带了她来到云来客栈找柱子。
柱子一看是沈碧落,平时热切的神情一下也黯然了,将手里的抹布往桌子上一扔,坐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哎,张大夫这么多年来救人无数,却是这样的立场,我们也很难过。当时我正上楼,看到一个人从房里冲出来,对着张大夫的胸口就是一掌,下手直狠,一掌就将他打到楼下去了。我正准备喊人,见里面又出来三个人,其中一人对那凶手说‘偷听的,打死就算了,我们赶紧走。’那几人看上去像是一路人,打扮虽不一样,但都是又高又壮,而且是带着功夫的。一眨眼工夫,那几人就跑了。”
沈碧落想到朱大胖说的詹琴身边的人和扶天门的人在一起,便问道:“那你记不记得其中有两人以前是在这儿住过的,而且他们俩还是一位年轻公子身边的人,那位公子还受过伤,我还过来给他治过伤,我想起来了,当时是你们这儿的伙计,好像是叫阿乐的在招待他们,阿乐呢,我要问问他,是不是就是那两个人。”
“阿乐已经不在这儿了,我对那些人都没什么印象,其他人可能对他们也没印象,毕竟店里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柱子摇摇头答道。
沈碧落看现在没人能确认那伙人里面是不是有詹琴身边的人,唯一能说清楚的也就只有詹琴了,心想:“爷爷为什么说要我小心詹琴呢?我实在是想不通詹琴会和扶天门有什么关系,这当中肯定还有些什么误会!”
一连几天,沈碧落觉得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周围的一切变得异常安静起来。
时不时地有些远道而来找张图看病的人上门来,沈碧落每回答一次“张大夫过世了”,心里就痛一次,她干脆关起门来,呆呆地坐在屋后,谁也不愿见。
她总觉得一回头,张图还在,展舒也在,他们一家人还能像往常一样,做饭的做饭,采药的采药,过着日复一日,安安静静的日子。
最终,沈碧落还是决定离开这个家,她把每一个角落都收拾好,按照一家人的习惯,把每一个物件都放在该放的位置。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詹琴,问清楚他身边那两个人是不是和扶天门有关系,查出来到底是谁杀了爷爷。然后再上千宿派,完成爹交代的事情,本来打算爹交代我的事情做好了后,要和我哥一起回家,一家人像以前那样生活,可是,现在爷爷已经没了……”
沈碧落背上包袱,手里握着沈长安留给她的那把剑,含泪再看了一眼这个院子,转头大步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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