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待我不薄

    
    冰凉凉的水滴落在额头上，然后洒落下来顺着脖颈一路滑进衣衫里，白芍被这一捧还算温柔的水泼醒。一醒来就看到曹太监捏着帕子在她身边鄙夷的看着她。
    “你这小宫女人看着整齐，胆子怕是连蚂蚁都比不过，怂样。”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露出一个古怪的小脸，身后是被太监们拽着已经被收拾过一轮的小宫女。
    白芍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那些小宫女的脸上青青紫紫，红肿一片，和刚才的秀气小脸相比现在就像块发面馒头。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疼，也没肿，和之前一模一样。她这是…被放过了？
    “醒了就好，免得我再给你们周嬷嬷添堵，换个手段叫醒你。”曹太监又道，举起双手拍处两声脆响，“把东西都拿上来，给这院子里这六局二十四司的人看一出好戏。”
    白芍茫然，在她昏过去这段时间里曹公公已经把所有的人集中到了一出开阔地方。白芍看着每个司里都还面色惨白一副被惊吓过度的幸存小宫女们，觉得自己现在大概和她们是一样的，说不定还不如她们。
    她确实被曹公公那一句不能随便送人吓到了，但是想一想宫女姐姐肯定知道规矩，不会吃饱了撑的来陷害她，剩下的只可能是曹公公神经有问题，非要吓唬吓唬她。
    再看她醒来时候曹公公那个反应，十有八九就是吓唬她的！
    这头巴掌声刚落下，几个青年太监就抬着三张红板凳放在空地上，几个小宫女被按在上面哭的比刚才还凶。白芍看了看曹公公，又看了看周嬷嬷，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连宫女姐姐们都对此无动于衷。
    “行窃，狡言，依照宫规，杖责六十，逐出宫。”
    执行的棍子方方正正，从中间一半的地方就黑红黑红的，不知道是吸了多少人的血。这棍子，一看就是要人命的！六十下过去，就是男的都受不了，更别提这些小女孩了。好一点的被几棍子打死咽气，要是刻意折磨人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芍和那几个犯事的小宫女不熟，大家都是不同司属的，就是住一个屋里，平时每天回去简单洗漱一下睡了，话都没有多说过。即使是这样低头不见抬头见，时间久了也会有点感情，她从来没想过她们会因为这种事情被活生生打死。
    她捏紧了拳头，被一个姐姐按着肩膀带到一边去：“看不下去就别看，你还小，偷偷挡着眼睛也没关系。”
    棍子落在人身上的声音是闷闷的，第一下那些小宫女还能叫出声来，第二下第三下就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到最后一片寂静，除了棍子落在肉身上的声音都什么都没有。
    白芍攥紧了宫女姐姐的裙摆，看着小宫女逐渐咽气，最后一滩软绵绵的肉。让她接受不了的不是有人死在面前，毕竟现在电影里总会有些类似的情节，她只是再次意识到这是古代，深宫红墙里尊卑分明，规矩严苛。
    她想，自己可能真的需要再适应适应这个新世界。
    下午难得的自由时间，白芍和周嬷嬷说想出去转转，周嬷嬷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塞给她两块点心，叮嘱了两句叫她别乱跑后就放她出去了。
    她身后周嬷嬷和枫嫣小声说着话。
    “都是曹太监，好好的弄这些事儿，以前也没这么大张旗鼓收拾过这群小蹄子。”
    “你也不看看她们拿的都是什么，这些小宫女人越小胆子越大。”
    “都是穷人家的女儿，哪里懂那么多。”
    “宫里不比其他地方，不守规矩就是个死。”
    “怪可怜的，都是小孩儿。小白芍吓的脸都白了。”
    “眼皮子浅怨不了别人，行了，你也回去干活吧，白芍跑不丢。”两人又在门口说了会话才回去。
    白芍出了周嬷嬷的视线范围就跑起来，挑着偏僻的地方横冲直撞，最后进了一间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屋子里。
    蜘蛛网在角落里密布，庭院里的草都长的快要盖过鞋面，白芍坐在殿门口抱着膝盖，眼睛无神的盯着院门口。
    这里像是被废弃很久了，空无一人，安安静静的只有风吹过后草叶簌簌的声音，让白芍一直因为畏惧而骚乱的内心逐渐平息下来。
    木门吱呀吱呀的在她身后响动，????的声音也越来越近，白芍背后一凉，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会是老鼠吧……
    她僵硬的转头过去，刚好看到猫着腰提着袍子一副贼样的小太监。
    “元宝？”
    “臭丫头怎么是你？”
    白芍黑线，这家伙怎么开口就叫人臭丫头。
    被人发现后元宝反而做出一副自己占理的模样来，开口问她：“臭丫头你怎么在这？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哭什么，不知道这地方盛传闹鬼吗？”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吧？你叫谁臭丫头呢！我有名字叫白芍！比你元宝这名字好听多了！”白芍翻了个白眼，“你偷偷摸摸的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藏什么宝贝啊私房钱之类的吧？”
    “你懂个屁！我干爹说了，人活着就需要钱，元金元宝银元宝都是人见人爱的好东西！你这种村子里来的小丫头是不会懂的！”元宝怒道，对私房钱一事只字不提。
    白芍眯了眯眼睛，越过他朝后边看去。
    墙角出的蜘蛛网破了个大洞，地上的灰尘也比别的地方少，再看元宝身上，衣袖袍角都沾了一层灰，白芍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
    “看来某个人在这藏东西啦？”她故意道，“宝贝可没写名，那谁碰到就是谁的啦！”
    “你？！”
    元宝气结，但是他又不能把白芍怎么样，只能干瞪着眼睛生闷气。
    白芍看他面团似的小脸就觉得乐心情好了许多，她干脆伸手扯元宝衣袖把他拽着坐到台阶上，元宝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她埋怨道：“你要干嘛呀，我一会还回去干活呢！”
    白芍掏出周嬷嬷塞给她那两块厚实的点心给元宝一块：“我最喜欢的桂花糖糕，给你一块！”
    元宝面露不屑：“就一块糖糕，我才不稀罕呢。要吃点心，我从小厨房要就是了，那样还多。”
    白芍听了这话，连忙咽下刚进嘴的东西给自己开脱：“我给你的东西怎么能和小厨房的一样呢？我是为了和你交朋友才给你的！你看我就两块糖糕，肯分给你一块说明我已经很有诚意了！”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一块糖糕……”元宝撇嘴，把点心往嘴里送，“我告诉你，就这样可别想收买我。”
    谁要收买你啦？小屁孩想的还挺多，你能知道什么啊？白芍也跟着撇嘴：“元宝，你在宫里几年啦？”
    “……记不清了。”元宝顿了一下，潦草的说，“你问这个干嘛？”
    “我们都做朋友了，我关心关心朋友不行吗？”
    “那是你自己想的，我还没同意呢。”
    “那你把我点心还我。”
    “吃都吃了！我怎么还？！”
    “那我不管！”
    白芍耍赖，元宝被气的一跺脚，转过头就要去抠嗓子，吓得她连连阻止：“我就说说！我就说说！你别啊！”
    “你还要不要了？”元宝反问。
    “不要了不要了，行不行？”白芍回答。
    “哼，不就一块点心，回头我叫小厨房给你送一盘过去！”
    “那可不是一般的点心，是为了交朋友才送的！”
    白芍仗着自己现在年纪小，一本正经的开始说瞎话蒙小孩儿，元宝琢磨了一下白芍说的，好像还有那么一点道理，但表面上依旧是刚才那副表情。
    “想和我做朋友这还不够呢，干爹说了，我以后是能做到最高的位置上去。”元宝上下打量了白芍一眼，“就你，估计一辈子都是个小绣娘。”
    白芍表情讪讪的，她摸了摸鼻子抱怨道：“现在叫交朋友还需要看地位啦？”
    “你真笨，交朋友就是看以后能带来多少好处，能不能在关键时刻搭把手，共患难。和你这种小宫女交朋友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好处！”
    “哦，那我不能给你带来好处，你要和我做朋友吗？”白芍想了想，补充道，“我能给你缝很多东西，让你拿出去做人情。”
    元宝沉默半晌，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又急急的道：“你现在的手艺肯定不好，好了以后你就得帮我做很多荷包香囊之类的！”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哼，勉勉强强吧。”
    白芍虽然好奇元宝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但是一想到每个人都应该有秘密，也就放下了弄明白的心思。
    她自然无比的问元宝：“元宝，你总来这吗？”
    “不总来。”
    白芍又说：“我想也是，这草都长这么高了，也没看有人收拾。”
    “…………”
    “元宝，你以后还会来吗？我什么时候过来能找到你啊？”
    “你看到角落那棵树没有？”
    白芍扭头过去看，点头说看到了。
    “等那棵树开花我就再来。”
    白芍愣了一下，下意识说这肯定是骗人的时耳边略过一阵风声，等她反应过来要再去呛元宝的时候发现他的身影竟然消失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他怎么溜的那么快？像是练了功夫似的！
    心大如缸的白芍思来想去，最想知道答案的竟然是这么个傻吊问题。
    算了，下次见面再问他吧！白芍打定注意，起身拍拍裙子往司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