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待我不薄

    
    小池塘不大，水位却很深。月光照下来透下来，照亮浅浅的一层，再下面就是黑乎乎的一片。
    这块大概原本是个荷塘，供司膳弄些莲藕莲蓬之类的时鲜东西，现在这个季节枯萎的荷花荷早就被人清理走，只剩下一根根在水中摇曳的茎蔓，摸起来滑溜溜，怪恶心的。
    水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长了大片大片的水草，白芍一动就贴在她身上摆动，像以前看到的鬼故事里溺死的人的头发，让她又痒又怕。
    刚才那一口气坚持不了太久，白芍估摸着位置瞎摸了一会没找到元宝的身影，浮上来换了一口气后继续下潜。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眼前发生的事更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更何况元宝这种唱念做打样样拿手，又总手软心软的小伙伴呢。
    白芍第三次下水后终于摸到了一只冰凉凉的手，她拖着那只手的主人的肩膀往上游，无视了自己和元宝的生理差距，内心怒吼这家伙身上是不是被人绑了石头，怎么这么重，一边拼着力气把人拽上了岸边喘了喘气后又给他做心脏复苏，捏着元宝的鼻子往他嘴里吹气。
    以前只是看过书上写要这么救溺水的人，但是具体怎么操作她没仔细研究过，现在只能照葫芦画瓢，死马当活马医，努力去做了。
    好在元宝命硬，白芍给他做第三组复苏的时候，他咳出好几大口水，一脸痛苦的喘着粗气，眼神朦胧的看着白芍。
    “元宝，元宝？你没事吧？”白芍啪啪拍了他脸好几下，拍的他脸都发红。
    “……你轻薄我。”元宝沙哑着嗓子说着，看到白芍一脸吃惊的表情后又很快道，“你给我干爹报信没有？”
    小兄弟你角度很刁钻啊，是不是拿了别的剧组的剧本？快醒醒，这可不是什么邪魅男主和纯情女主的恶俗恋爱单元剧！
    “我怕你死，他们一走我就下去救你了。”白芍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大喷嚏，元宝调整好表情后颇有些嫌弃的歪了歪脑袋躲避她的喷射范围，“你救我，不知道想沉了我的人是谁吗？”
    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这是常识，她对你们这些太监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狼心狗肺，呸，狼子野心不感兴趣，就别说给她听了。白芍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没有按耐住自己八卦的内心跟着道：“是谁？”
    元宝躺在青石板上很是高冷的看了她一眼，鄙夷道：“说了你也不认识。”
    ……妈的，傻逼。
    白芍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手里不闲着想扭掉内衫里的水。棉布的衣服很吸水，捏在手里有些分量，挤却挤不出来多少来，白芍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把湿哒哒的衣服变干多少，索性不去管他。好在现在风停了，待一小会儿大概不会感冒，白芍自我安慰着又开始想其他事情。
    元宝现在的表现和之前几次碰面太不相同，她却隐隐有种这才是真正的元宝的感觉，白芍忍不住琢磨着难不成之前都是他的演技？
    “你那什么表情？快收起来，不然明眼人都知道你在想什么。”元宝像是懒得出去掩饰什么一样，一脸刻薄道，“你这么笨是怎么在宫里活下来的？上次内务借着你们这群小宫女洗牌，你居然没被卷了草席子拖出去。”
    我靠！白芍在心里爆粗，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命大的被她救了之后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对她这个态度！
    “没被卷了草席子拖出去还真是抱歉啊。”白芍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他。
    “不用道歉，我原谅你。”元宝轻飘飘的说着，过了一会儿突然道：“上一个救了我的宫女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白芍冷的顾不上湿，边抖边给自己套衣服顺便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她……”
    “停！别说，我不想听。”
    “…………”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完全不想听好吗？”
    给自己裹了一层衣服白芍觉得自己好了一点，她原地跳了两下问还躺在地上的元宝道：“你还不起来吗？一会夜里就更凉了，你没泡死在池塘里也会发高烧的。”
    元宝的表情难看了不少，他咬牙切齿的说：“你看不出来吗？我被打了板子，起不来！”
    白芍闻言顿时往他下半身扫去，太监的袍子宽宽大大的，下摆像裙子绕成一圈，此刻软趴趴的贴在身上根本看不出来里面什样子。
    元宝被她这目光给一激，怒道：“你看什么？！”
    “我想看看你屁股有没有肿起来……”
    “……无耻！”元宝在宫里长大，八成是没听过这么粗俗的话，顿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另一边的白芍看着他面色苍白躺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样子，内心感叹一句这就是活生生的落水狗后蹲下身扯着元宝的胳膊往自己的小身板上挂。
    “你又想干什么？”
    “带你回去找你干爹啊！你要是死在这儿了我不白救你了吗？”
    “你没吃饭吗？再使点劲儿，我起不来！”
    “你话怎么那么多？我已经很使劲儿了好吧！”
    “你真没用！”
    “我又不是男人！哪有那么大的力气！”
    元宝长的比白芍高出一个头来，虽然说是搀扶着他，但是实际上还是靠着自己的双腿行走。一路上嘴里不停的挑白芍的错处，一会说她没长脑子不知道先通知白太监一会又说她身板小力气小人靠一下就倒了，从头数落到脚，总之她这人在他眼里没一点优秀地方，气的白芍半路就想把他丢在小树丛里，明天再叫白太监给他收尸。
    白芍咬着牙憋住一口气大步大步的往前走，元宝一路也没停的嘴终于闭上了，白芍松了一口气，侧头偷偷一瞥被元宝眉头紧锁一头冷汗，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的脸色吓了一跳。
    “元宝你没事吧？”白芍脚步又慢下来，有些担心的问他，“你脸色好白啊。”
    “你闭嘴，我能有什么事？还不快走！”元宝不耐的瞥了她一眼冷声道。
    白芍哦了一声快步往前走，听着元宝指路七拐八绕的走了好些她不知道的小路，把他平安送到了白太监的门口。
    白太监正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俩之后三步并两步跨过来，看着湿漉漉的元宝略略有些惊讶，然后恢复淡淡的表情，接过元宝后朝白芍点了点头：“你是上批新来的宫女？多谢你送元宝回来，日后我儿会有回报。”
    “等一下。”一直默不作声的元宝突然开口，他朝着白芍露出一个笑来，不知为何白芍觉得那个笑容里有股黑气，“白芍，我记住你了，你要好好的等着我过去找你。”
    白芍被他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连摆手后退又被元宝揪住手臂扯到跟前，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了句话。
    白芍有些恍惚的回到司制，枫嫣姐姐正四处找她，见她一身水淋淋的忍不住念叨两句，叫来两个老太监给她抬了桶热水，一顿搓搓洗洗后白芍当晚就做了个梦。
    梦里青面獠牙的恶鬼捏着她的手腕语调低沉的跟她说：“记住了，我叫妆飞玉。”
    “！！！！”白芍从梦里惊醒，一把坐起，抹掉头上的冷汗后捂着心口。
    她以后再也不乱做好事了！元宝，不，妆飞玉他肯定是什么有血海深仇不报不行的那种心机太监人设啊！说不定以后一个不开心就横尸遍野血流千里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