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瓜和聪明花

    
    那个晚上，俞星和宋衍说了许多话，多半是俞星在说，他在听。她向宋衍说着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从惊慌失措到最后释然。说到情绪低点的时候，宋衍望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心疼。
    两人绝口不提几年前的那次争吵，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们都清楚，那是一道看不见的沟壑，各自都还没有做好翻越它的准备。
    俞星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宋衍执意送她到楼下。直到看见她走进电梯，宋衍才肯回去。她笑，这人还是把她当成小朋友了。不过这样的感觉，好像很好。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现在同宋衍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朋友吗？不对，恋人吗？也不是。她还不够勇敢，不愿意向前踏上那一步。
    当越来越多的美好事物摆在面前，她开始小心翼翼。越美好的东西，越容易消失不见。就按照现在这个方向发展下去吧，顺其自然。
    夜深了，俞星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她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心。睡前她打开手机，看到Lisa发来的短信。明天要举办澄清会，她要出席。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想着醒来时将会面对的事情。头一次，没有害怕。外人都说她没有什么功利心，出了绯闻也不在意。
    其实他们都想错了，她并不是这样一个淡泊名利的人。出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是她亲自去面试得到的机会，为了保持热度和人气，她一直洁身自好、循规蹈矩，生怕被抓到小辫子。
    镁光灯下的人是不能拥有自己情绪的，即使她知道面临的是枪林弹雨，也得义无反顾地走在最前面。
    现在管他会发生什么呢，最主要的是睡个好觉。俞星心里做着强烈的暗示，慢慢地睡了过去。这是她这段时间入睡最快的一次，梦里面没有让她害怕的东西，她睡得很香，一觉到天明。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记者会召开的时间是上午十点，还有两个小时。手机虽然开着，但是Lisa还没有打电话过来。
    由于昨晚的睡眠质量太好，早早醒来的俞星也没有赖在床上的念头。更重要的是，昨晚她和宋衍约好，要一起吃早餐。
    啊，怎么又开始紧张了。俞星甩甩头，想将脑袋里这些莫名的情绪全都甩掉。真是奇怪，怎么她现在一想到要见宋衍就会紧张呢？
    带着这些奇怪的念头，俞星开始洗漱。洗面奶刚刚抹上去，门铃就响了。
    Lisa就过来了？俞星一边想一边往玄关处走去，两只手还在揉着脸上的洗面奶。打开门，宋衍提着一袋早餐和她面面相觑。
    对比自己这张……被泡沫覆盖着的脸，宋衍看起来太干净整洁了。头发像是刚刚洗过，吹风机没有吹得很干，还能看见一点湿湿的痕迹。今天他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大衣的剪裁很好，衬托着他高大挺拔。
    宋衍眉目间的温柔像是冲不散，一眼一眼地望进她的心里。
    “刚起来吗？”宋衍问。
    俞星停下正在揉脸的手，说话的声音都不太利索：“对，对啊。”随即又反问宋衍：“你怎么这么早？”
    要知道宋衍在学生时代可是大院里有名的“起床困难户”，人有多优秀，赖床的时间就有多久。
    听完她的话，宋衍的表情有些微妙。对于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两人心照不宣。宋衍尴尬地轻咳一声，“你不让我进来吗？”
    反应过来的俞星连忙说道：“进来吧进来吧。”她都差点忘记先让人进来了。
    趁着宋衍在换鞋，俞星赶紧跑进浴室将脸上的洗面奶洗掉。宋衍来的这么快，她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头发没洗，妆也没化！俞星仔细观察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邋遢极了。
    忽然她又想到自己刚才还顶着一脸洗面奶和宋衍说话，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算了，再丑的样子宋衍都见过，还怕什么呢？
    俞星嘴上鼓励着自己，手里却开始忙活起来。把头发梳好，又往脸上抹着一层又一层的护肤品，好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干净一丢丢。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时间能改变的东西真的太少了。有些人是永远被眷顾的，比如宋衍。从还是少年的时候，他就一直是人群中的焦点人物。如今长大了也没有变，看起来更加出色了。而她呢？俞星无奈地摇摇头，本质上还是那颗小丑瓜罢了。
    叹人生何其不公啊！
    俞星出来的时候，看到宋衍已经坐在餐桌前了。袋子里的早餐已经被他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有油条和豆浆，还有饺子、面包，一式两份，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她吃了一惊：“这么多吗？”她有些担忧自己的肚子能不能装得下。
    宋衍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改变口味，所以都买了些。”他的话语真诚，眼睛里亮闪闪的。
    “那一起吃吧。”俞星说道。
    两人面对面坐着，开始吃起了早餐。
    工作的时候日夜颠倒，按时吃饭对于她们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奢侈的事。又加上要保持完美的身材，俞星平日里吃得很少。
    看着桌子上还剩很多的早餐，俞星讪讪开口：“我吃饱了。”
    宋衍见她只吃了两个饺子，喝了两口豆浆，觉得俞星吃得实在是太少了。他问了一句：“还吃一点吗？”
    俞星才又吃了两个饺子，接着喝了大半杯豆浆。
    宋衍见她真的吃不下了，接过她手中的豆浆，笑了笑：“算了算了，喝不下就不要勉强了。”
    真是个傻姑娘。
    “等下要去哪里吗？”宋衍问她。
    俞星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回答：“嗯，要去公司，十点有个记者会要去。”
    宋衍知道这个记者会的意义，有点担心地问：“没事吧？”
    俞星笑了笑，“当然。”
    “那我送你去公司吧？”宋衍提议。
    俞星不好推辞，答应了下来。
    换了衣服，宋衍载着俞星前往“南齐娱乐。”
    ……
    到达公司大楼，俞星犹豫着开口：“那我上去了啊。”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是棉花糖的味道。
    “好，要我来接你吗？”宋衍偏过头，微微笑起来的样子像……俞星想了想，还是觉得他像水仙花，葱茏白净。
    她想着要宋衍在这里等这么久不太好，于是说道：“不用了，李哥会送我回去的。”
    宋衍的表情有一瞬间黯淡下来，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笑容：“好，祝你顺利。”
    俞星下了车，宋衍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的背影。眼前的俞星穿着一身极为修身的大牌套装，外面还是有点冷，他看见俞星加快了步伐。从前总是唯唯诺诺跟在他身边的小姑娘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
    等俞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宋衍才开车离去。
    独自坐在车厢里，宋衍竟然感觉有点单调，他打开车载音响，开始播放歌曲。车厢里响起一个完美的女声，是戴佩妮。
    “如果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会是怎样……”女声一句一句地唱着，只是这一次宋衍心里那无处安放的空虚开始被填满。还好来得及，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宋衍开着车，朝着来时的那条路开去。
    俞星来到公司的时候，Lisa正在安排着记者会的相关事宜。她站在一边看着忙上忙下的Lisa，她已经恢复成了一贯的女强人形象。大卷发高跟加红唇，做起事来干净利落，让人放心。俞星轻轻笑了，感受到了身边的温暖。
    那就开始敞开心扉吧，把筑起的围墙一层一层卸下来。没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漂亮精致的女人心里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交代好注意事项，Lisa拿起水杯喝水，不小心看到了站在一旁观看她的俞星。刚刚喝下的水没来得及咽下，一口水尽数喷在只是路过这里的苏留身上。
    “你……”苏留闭上眼睛又睁开，不敢相信自己竟被喷了一口水。
    Lisa没有看他一眼，仍然沉浸在“俞星竟然自己公司”的震惊中。
    俞星觉得好笑，走了过去：“你这是什么表情？”
    Lisa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还来不及闭上。
    “呵。”被忽视的苏留冷哼一声，自己拿起桌上的抽纸擦拭着脸上的水渍。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Lisa挽回形态，装作一副高冷的样子将俞星拉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刚关上，Lisa又恢复到人后的夸张形象。她抓着俞星的一只手，半是狐疑半是震惊地说：“你今天是不是很紧张，一晚上都没睡吧？”
    没等俞星回答，她又继续说：“其实也没什么，稿子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等会去认真看，照着上面回答。”
    虽然Lisa平日看起来很严厉，但是遇到困难，总能让人安心。从前面对记者提问，俞星招架不来的时候，总是Lisa站在前面帮她应付。
    俞星心底生出一股暖流，在这条不算太美好的人生道路上，还是能够遇上尽心帮助她的人呀。
    荆棘上的花才是最漂亮的那朵，最高处的果子才是最甜的那颗。她很幸运，不是孤独地站在这个高度。
    俞星接过稿子看着，耳边是Lisa的关切的叮嘱。
    “等会你别怕啊，但是就算不愿意的话，也得回答。”好像怕她拒绝，Lisa又给她解释：“这次不比以前，这回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严重，环环套着是个人都得脱层皮。”
    俞星认真地点点头，表现的极为配合。
    太反常了吧，Lisa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星你没事吧？”Lisa脸上看起来满是担忧。
    俞星回答：“没事啊，我会按照你说的答。”面对Lisa怀疑的目光，俞星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真没事。”
    见她如此配合，Lisa不由得松了口气。该弄的都准备好了，接下来就顺其自然吧。
    听天由命。
    半个小时后，有关俞星的澄清会在“南齐娱乐”公司大厅正式召开。这段时间俞星发生的事情简直是制霸微博热搜榜，因此圈内的媒体多半都来了。
    记者们在台下坐了三排，大家手上都拿着相机和话筒。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主人公的出现。
    随着俞星的出现，大厅里的闪光灯和咔嚓声络绎不绝地响起。俞星径直走向台上，面对灼人眼睛的闪光灯，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习惯了吧。
    记者会现场直播，此时宋衍正在电脑前看着。屏幕里的俞星看上去和他印象中的不一样，从容不迫，举止得体。每每看着这些，他才从回忆里惊觉，原来她已经成长的这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