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逢相护不相识
一 解毒
“昭儿,昭儿,醒醒!”
林熙坐在草堆旁,对着眼前躺着的这个随身带着一个香囊的男孩,束手无策。这里是地牢,不是驿馆,除了简陋的干粮和清水,什么也没有。
这个男孩的香囊上绣着一个“昭”字。
这不是林熙“接待”的第一个男孩。自八岁以来,她便住在这地牢里,每隔一段时间,狱卒们必然会带来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
可这个看起来跟林熙差不多大的男孩却不一样。别的男孩进来时哭哭啼啼,他却自从进来连句声响也没有,面色乌黑,像是中毒颇深。见惯了生死,林熙也还是打起精神照顾着这个昭儿,巴望他最后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可是,这囚室里,药品、食物、床铺,什么也没有。林熙没有办法,只得每日往他嘴里喂一点清水,保住他的性命。
“小金,小黑,你们说,他会不会死?”这天夜里,月色很好,林熙坐在月光下,对着眼前一金一黑两条瘦瘦的影子自说自话。那影子似乎听懂了林熙的话,互相对望了一眼,便朝着草堆上的昭儿游去。
“小金、小黑,你们想干什么?别,离他远点儿。”林熙发了急,说话速度都变快了。这小金、小黑是她在蛇窟里偶然拾到的。她当然不会想要去和两条蛇做朋友。但这小金和小黑却像是认定了她似的,跟着她一路回到了地牢。每天白天都出去逍遥快活,晚上便来跟林熙作伴,偶尔还会给林熙带来一点难得的野果野花。
林熙知道小金和小黑对自己无害,对别人却是致命的毒蛇。她紧张地去抓小金和小黑,好容易两只手一手抓住一个,却见两个可爱的小头集体冲她调皮地摇晃,似乎在说:“别担心,我们跟你闹着玩呢。”林熙刚放下心来,一不留神,两条小蛇一眨眼就从她的手掌中滑落。
林熙气急败坏,只得直接扑到昭儿身边,护着他不受小金和小黑的毒害。可是,小金和小黑似乎贴了心要跟她对着干。小黑昂着头,在昭儿身上快速游走,一边游走,一边还不停招呼小金;小金似乎是得到了鼓励,一下窜到了昭儿脚底,猛地咬了一口!
林熙吓呆了。她知道,所有进入她牢房的男孩最终都是要死的,可是直接死于牢房,而且是被小金和小黑咬死的,这几年来,昭儿是第一个。
或许是见惯了死亡,林熙只是难过了一会儿,便镇定了下来。她把清水罐子拿来,撕了一块衣角,浸了水,开始给昭儿抹脸。人总就是要死的,可死也要死得体面。小金和小黑躲在角落里,缩着头,似乎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只敢远远看着林熙木然地给昭儿洁面,再不敢过来。
半晌,林熙做完了手头的活儿,看着昭儿脸色又乌黑转成青白,料想他也是时日无多了。林熙叹了口气,转身把两只小蛇抓来,扔进一只小陶罐里,却不急于盖上盖子,而是面色沉重、语重心长地对着两个眼神无辜的小头轻声教导起来:“小金,小黑,你们听着,这次就算你们无心之过,算了。但是,绝不能有下次!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要他一口,那就是要他的命。他本来就没几天活头了,你们就不能给他一点舒服日子过吗?”
林熙还在语重心长絮絮叨叨,两只小蛇眼里却没了她 ,齐齐转向她身后。“我背后有什么?你们看什么看?这大半夜的,狱子这会儿是不会来的。”
可是,两双小眼睛都不理他,两只小头也还是齐齐昂着,似乎对后面的不知什么物件比对林熙更感兴趣。林熙气急:“好哇,刚闯完祸,不知悔改,还敢戏弄我……”
“它们闯什么祸了?”一声男音从身后响起。林熙立马闭嘴:狱子今天怎么这么勤快?大半夜的还来巡逻?
她赶紧一屁股坐在地上,挡住多事的小金和小黑,然后就地转身,堆砌起满脸笑容,对着“狱子”柔声说道:“大哥,您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被唤做“大哥”的人却没有站在门外,而是坐在草堆上。
“我的年龄或许真的可以做你大哥。”
林熙偏过头,发现那个死人,不,昭儿,居然坐了起来,颇有笑意地看着她。虽然见惯了死亡,但是第一次见到“还魂”的人,林熙一下六神无主。
“你,你没死?”
“没有。”
“你是中毒了吗?我亲眼看见你的黑血。”
“嗯,几天前是中毒了,这会儿,”昭儿停了一下,眼神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很确定地说:“也许是好了吧。”
林熙不敢置信地、凑近了、仔细的看看昭儿,果然,他的脸色已经由青白转为了正常。虽然看起来很虚弱,不过,毒肯定是解了。
“这是怎么回事?”林熙转回头看陶罐里“罚站”的小金和小黑,两只小头正在打架似地亲嘴,忙得不亦乐乎,看见林熙回头,赶紧分开,装作很无辜的样子左顾右盼。
“是你们?”
小金和小黑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无辜又可爱地点点头。
林熙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开始无数官司:蛇毒居然解了他的毒?那他究竟怕不怕小金和小黑的毒?他是谁?从哪里来的?
林熙脑子飞快地转动,一时间无数念头,无数感慨。想到昭儿也许就是那个能克制蛇毒的人,她恨不能让小金小黑再咬他一口,验证一下。昭儿坐在她身后,也不催她,似乎在欣赏少女月光下的美好背影,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
二昭儿
“你姓什么?”
“刘。”
“你确定?”
“确定。”
“那你爷爷姓什么?”
“当然也姓刘。”
“也对。”
林熙怪自己一时情急,脑子不大灵光了。想了一会儿,又问: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跟几个家人出来玩,看这深谷悬在半空中,很有些意思,就想纵马过来看看,没想到迷了路,跟家人失散了。”
“然后呢?”
“然后,我饿了,就摘了一棵树上的果子吃,然后,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真是这样?”
“不然还能怎样?你居然有这么多问题问我,我都没问你,你怎么会跟两条蛇讲话?又是怎么把我弄醒的?还有,这是什么地方?”
林熙没想到昭儿看着老实巴交,其实嘴巴厉害得紧,一时被他反问得答不上话来。小金和小黑看苗头不对,又似乎距离天亮不远了,赶紧窜出陶罐 ,逃之夭夭。等林熙发觉,两只小蛇已经不见蛇影,气得林熙臭骂了一句:“临阵脱逃!”
“我也不管你姓刘姓李了,你最好赶紧装睡,狱子马上就要来了。他要是看到你醒了,今晚你就得重新回阎王那里报到。”
“哦。”昭儿一看林熙的脸色,二话不说乖乖照做。
狱子果然过来了,带了一罐清水,两个馍馍。见林熙歪在窗户下,前几日送进来的男孩还是昏睡不醒,也没多问,就走开了。林熙赶紧一屁股爬起来,自己喝了口水,吃了几口馍,又作势要给昭儿喂碎馍馍,昭儿演技一流,闭嘴不纳,林熙暗笑几声,装作无奈的样子退坐一旁。狱子远远看着这一切,放心回去汇报了。
好容易熬到夜里,狱子走了。林熙轻轻推了推昭儿,床上的人马上坐起,伸手抓过馍馍就啃。林熙怕他噎坏了,给他递了一碗水。
“慢着点,有的是时间,这一整晚狱子都不会过来的。”
昭儿速度慢了些,边吃边问:“你就每天吃这些?”
林熙一笑,掀起稻草,底下几个青青绿绿的果子。昭儿凑近了,拿起其中一个果子,问:“你每天都吃这个?”
“也不是每天吧,隔几天小金和小黑就会给我换一批。”
昭儿听闻此言,半晌不说话。
“怎么了?”
“我那天就是吃了一口这种绿果子,然后就晕倒了。”
“你是说,这个果子有毒。”
“是。”
“那我怎么还活着?”
“我正想问你。”
林熙站起身来,把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又想了一遍:昭儿和她都吃了有毒的果子,昭儿先是中了毒,被小金咬了一口,症状就消失了;自己隔段时间就要入蛇窟,被误咬了不知多少次,从来都没事,还日日吃着这毒果子……
要说这个昭儿跟爷爷提到的那个苏爷爷一点关系都没有,林熙不愿意相信。
“昭儿,你说实话,你究竟记得不记得你爷爷?”
“不记得。我没见过他。父亲说他从小父母双亡,他自己都没见过爷爷。”
林熙没话可说了。难道苏爷爷从未见过自己的儿孙就撒手人寰?林熙这样想着,终究有些不相信。爷爷亲口说过,苏爷爷体格健壮,不像是早逝之人。除非,他去了军营,出了什么意外……
林熙想到这里,终于决定暂时放下这个疑问,反正这个事情一时半会儿纠结不清楚,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昭儿商量。
“昭儿,你想不想活着回去?”
“想。”昭儿答得非常爽快。
“那你带了多少人马?”
“就两个家人,没有随从。”这次答得同样爽快。林熙气急。
怎么办?昭儿没有帮手,很难逃出桐花谷;自己又万万不能让桐花谷的人知道,昭儿极有可能可以克制蛇毒。亲眼看着奶奶被杀、父亲和爷爷消失在自己眼前,她太了解肖亚天这伙人了。只要找到了克制蛇群的办法,他们一定二话不说就杀了她林熙,还有昭儿,以及娘亲还有两个妹妹。
林熙这样想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她将他人的生死看得与母亲、妹妹还有自己同等重要。
要不要对昭儿讲实话呢?林熙犹豫了一瞬,决定还是保守秘密的好。当年信儿叔叔就是因为守口不严,才为家人带来灭门惨祸。
昭儿看出了她的为难:“可是为如何逃出去为难?”
“嗯。”
“他们可会偶尔放我们出去?”
铁索桥上的火把箭雨算不算偶尔?林熙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
“究竟会不会?”
“不会,一旦放我们出去就是要我们死。”
“那就只有一次机会。”
“什么?”
“我是说,我们只有一次逃命的机会。”
先是火把箭雨,再是蛇窟,这也算逃命机会?林熙沉默了。昭儿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能按照自己的思路说:“我有一匹良马,只要一听到我的口哨声,就能带我们出谷;我的家人不是一般人,武艺高强,定能为我们打退敌手。”
“他们两个人能打败几百人吗?”
“应该可以。”昭儿不假思索地答道。要是别人嘴里说出这句话,林熙一定会骂他狂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林熙觉得昭儿说的都是真的,他不会撒谎。
“那就照你说的办。”一瞬间,林熙下定了决心,反正二人都不怕入蛇窟,如果火把箭有阵时能逃脱最好,逃不掉,进了蛇窟再找蛇王蛇后想办法。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这隔段时间便要见面的两条大蛇当成了朋友。也许小金和小黑就是他们派来陪伴她的。
林熙是个不怎么挑剔的人,尤其是食物。可是,接下来两天,小金和小黑却被林熙稀奇古怪的指令弄得疲于奔命,不得不另外叫了几个蛇兄弟来帮忙,才算把林熙要的食物弄全了:有肉馅包子、粉条、花卷、肉饼,还有一瓶酒。估计这些天他们把桐花谷的厨房摸得烂熟于心了。
林熙其实也很头疼。这昭儿看着老实巴交,一开口说话却自有一种威严,让人不得不服从他的命令。他说他们马上要逃跑,得多吃点,还得储备一点干粮。林熙觉得有道理,便让小金小黑照做了。
到了晚上,林熙开始教昭儿如何躲避箭雨。没想到,昭儿一学就会。
“你怎么会这个?”
“要是不会这个,从小不就被伙伴们笑死了吗?”
林熙想想也是。看来昭儿在家也是个无法无天的,说不定每天带着一群半大小子把家里烧上个好几回。
光是会躲,活命几率不高,林熙教昭儿学着用胳膊、小腿、背部等几乎所有的身体部位把箭挥开。这些招式,昭儿没见过,学得很是用心。只是,要练招式,就免不了身体接触。林熙浑金璞玉,又从小经历特别,没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倒是昭儿毕竟年长几岁,每回碰到少女的胸脯后背都不免脸红心跳。
三逃离
学了几天,昭儿招式长进不少,但林熙仍不放心,白天仍旧要他躺着装睡,只是一日日睡的时间短了些,好让狱子觉得他是慢慢好转,趁机拖延一点时间。
这一天,林熙早起,正给昭儿喂水,昭儿突然生了调皮心思,用手按住了林熙,不让她喂。林熙一面要顾着狱子,装出很认真尽力照顾病人的样子,一面还得跟昭儿这浑球过招,一碗水被两人在半空中推来拒去,昭儿的衣服都洒湿了。等到狱子一走,林熙趁势一碗水全泼到了昭儿脸上,昭儿哈哈一笑,林熙拿他没辙。
到了晚上,林熙便故意加大力度,教给昭儿如何挥开箭雨,“一不小心”便在昭儿胸口、后背狠狠甩了几道。昭儿愁苦。小金和小黑在一边看着,昂着头、扭着身子直叫唤,似是很开心看到昭儿挨打,昭儿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林熙大乐。
这一天,昭儿又跟林熙玩洒水游戏,突然一阵箭雨射来。地下突然落空,二人立即坠了下去。
好容易出得岩洞,踏上铁桥,火把箭雨有增无减。林熙经验丰富,看到昭儿只顾着躲避,慌乱之中哪里顾得上挥开箭雨,她连忙跳到昭儿面前,四肢全开,上下齐动,替他挡开大部分箭头。尽管如此,昭儿小腿还是中箭了,林熙只得半是扶着半是背着昭儿,在铁桥上踉踉跄跄前行。好不容易奔到桥尾,林熙胸口中箭。她忍着剧痛,把昭儿背上了栈道,一个不稳,差点摔下悬崖。昭儿下得身来,赶紧反手扶住林熙。他用尽全身力气,把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伸进嘴唇,一声长啸回荡在悬崖间。昭儿抱紧了林熙,两人头一栽,便倒了下去。
林熙醒来,见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一堆火上烤着的居然是一头野鹿,鹿肉的想起让她瞬间馋虫大动。但是,再看看自己,居然只穿了内衣,酥胸半露,胸口上还缠着一块男人的衣巾。纵使她从小见惯生死,此时也不禁赧然。
不一会儿,昭儿瘸着腿进来了。林熙大怒,把盖在身上的男子衣衫一甩,“出去!”
昭儿也不回避,“外面现在都是桐花谷的人。我们得在这避避风头。我也想出去,可是实在是出不去。”最后两句听着实在像是耍无赖。林熙正要再打,昭儿一回神,提起一罐子水,把火堆浇灭,自己护在林熙身前,凝神细听。
“看见那两人了吗?”
“没有。”
“咦,这儿有个山洞。”
“进去看看。”
一支火把伸了进来,林熙和昭儿同时把头和身子往里面缩了缩。昭儿站立不稳,竟然摔倒了林熙怀里,林熙身子本就包得不严实,此刻居然还抱着个男人,也不敢吱声,只是心里气苦。昭儿突然摔倒,也很狼狈,此时鼻子闻着少女身上的幽香,脑子里想着即将到来的危险,也是万分尴尬。
两人正屏气凝神,一脑门的官司,突然,一声惨叫从洞口传来。
“啊!有蛇。”
“什么?赶紧走!”
紧接着一阵忙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声音便去远了。林熙反应了过来,一巴掌打在昭儿脸上,“小金和小黑怎么不一口咬死你!”昭儿吃痛,怒火立生,看了林熙一眼,恨恨而去。
不多一会儿,他又走了进来,抱起了林熙,林熙没想到还有这么无耻的人,反手又是一巴掌。昭儿也没躲,抱着林熙站定了:“你是想今晚睡在水里?”林熙这才注意到身下有水。定是刚才昭儿着急灭火,把一罐子水全倒了,水溢到了林熙身子底下。林熙见误会了昭儿,闷不做声了。
昭儿把林熙放在干净地面,自己又去收拾火堆,好不容易挑出几根干柴,把火生上,鹿肉重新架上。看他从容做这些,林熙暗里着急,只得装作忘了先前的尴尬,问:“这生了火,又有鹿肉香气,万一他们折回来怎么办?”
“不是还有小金和小黑么?”
“小金和小黑?你是说,它们此刻就在那些人身上?”
“嗯。”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蛇据为己有的?”
“我没那么贪心,也没有养蛇的爱好,我只是让我的家人去找他们的大本营,然后把小金和小黑顺路带上而已。”
林熙一撇嘴,“你这么聪明?”
“我只是比某些只会动手的人略微聪明一点而已。”
林熙气结。之前不是没想过让小金和小黑去对付肖亚天,自己顺势去救母亲和两个妹妹。可是杀了一个肖亚天有什么用?桐花谷几百号打手,个个都不是善茬。况且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母亲和妹妹究竟被关在哪里。肖亚天老奸巨猾,恐怕也知道以林熙的聪慧,万一学会了驾驭蛇群,便是万分的危险,因此断然不会把秀姑和一对双胞胎,还有林熙都放在桐花谷。
可是昭儿此刻所求,不过是拖延一点时间,让他能从容逃走,他有没有把柄在桐花谷,用小金和小黑出马再合适不过。林熙突然想起一件事,立马问:“你的家人和马匹呢?”
“在外面躲着。”
“是他们救了我们?”
“不然你以为我可以一边帮你处理伤口,还能去杀头鹿烤给你吃?”
一说到处理伤口,昭儿悔不当初。果然,林熙脸带杀气,看向他。
昭儿看了林熙一眼,低了头,想了想,安静地对林熙说:“我娶了你,可好?”
“你!谁要你娶!”
昭儿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继续循循善诱:“我并未娶妻,家中也还殷实。我父母都不在了,我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
林熙越听越头大,身上有伤,又不能随便动,干脆闷头装睡。昭儿停住了不说,只是转头专心烤肉。
四分离
林熙是被一阵鹿肉的香味诱惑醒来的。一睁眼,便看见昭儿的大笑脸,看见她醒了,立马递过来一根树枝,上面穿着用利剑弄碎了的鹿肉。林熙着实饿了,接过来便咬。
“慢点吃。”
林熙咬着鹿肉,心里还纳闷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哦,是了,在地牢里,她就是这么照顾昭儿的。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轮到她生活不能自理了。
刚吃完最后一口肉,小金和小黑一脸讨好地出现在林熙面前。想到这两个小家伙跑到肖亚天那伙人那里大闹了一场,也是辛苦了,林熙便示意昭儿再拿一块肉来。昭儿笑着照办了。
“接下来,怎么办呢?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你吃完了,有力气了,咱们立马就走。小金和小黑虽然去捣乱了一番,到底并没有伤及无辜。那谷主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会姑息几个下人的性命,反应过来了,定会再派人来搜捕。”
林熙点点头。除非他们有心纵蛇伤人,不然小金和小黑的确制造不出多大的恐惧。
“而且,”昭儿说得有些艰难,“你的伤口,”
“我的伤口不要你管。”林熙冷冷答道,一激动,心口巨疼。
昭儿看在眼里,只是温和地说,“我是说,你的伤口距离心口不远,用了我家祖传的金疮药,应该没有大碍了,不过还是得尽快看大夫,免留后患。”
林熙不大担心自己的伤势,反正死不了了。看到昭儿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也知道眼前的男子并无轻薄之意。可是,她发愁的是,这一闹,昭儿的命算是保住了,母亲和两个妹妹是否会因此日子更加艰难?自己若真的随昭儿一走了之,肖亚天一怒之下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眼前突然浮现出奶奶、爷爷、父亲被杀的那个夜晚,林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昭儿见林熙低头沉思,便当是女儿家没了主意,自取了块鹿肉,坐着吃了。吃完,他小心地用瓦罐剩下的水把火灭了,走到洞口,一声长啸。很快,一匹健壮红马出现在洞口。昭儿回过身,林熙低了头。昭儿便轻轻抱起林熙出了洞口,放在马后座,自己也上了马。林熙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两匹马,各坐着一名普通打扮的精壮男子。
“坐稳了!”
马儿确是神俊,在这深谷中左突右拐,如履平地。这深谷中的道路本事当年孙家为了完成皇家托付,利用五行八卦之术,又巧妙利用这荒原深谷的独特地形,历经十数年修造的,复杂迂回,机关重重。昭儿跟他的家丁自然不认路,其实林熙也不认路,但小金小黑两个鬼精灵却认得。他们似乎也知道昭儿是个外来人,不用林熙招呼,就带着他们一路朝着深谷之外的荒原奔驰而去。
此时,已是深秋,荒原夜凉,深谷水汽更重。林熙的衣服很快便湿了,全身冻得打颤。她下意识地往昭儿身上靠了靠,昭儿会意,用一只手握住了林熙。
“忍一忍,出了这山谷,就会好些。”
“嗯。”
一路二人无话。林熙恍惚觉得自己奔跑在云端,又像是飞在了奔流的河水之上,耳边风声呼啸,眼前高山层叠,意识也逐渐模糊,几次都险些要栽下马去。昭儿见状,只得停下了马,抱起林熙,把她换到了身前。林熙似乎已经睡着了,一句话不说,没了往日的泼辣;又像是伤口疼痛,脸色惨白着顺从地歪在了他的怀里。昭儿见她如此,越发怜惜。
出了深谷,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此时尚未天亮,一切皆在茫茫之间,什么也看不清楚,林熙睁开了眼睛。这就是爷爷和苏爷爷被抓来的地方吧?想到两位老人后来的遭遇,还有林家这些年为藏宝图受的苦,林熙心中伤痛不已。
“啊!”林熙突然一声惨呼,昭儿吃了一惊,低头问道:“可是伤口裂开了?”
“不知道,你快下马,让我松快一会儿。”
昭儿立马依言下马,站在马头旁,关切地看着林熙。林熙却慢慢坐直了身子,轻声却坚定地说:“我也算救过你的命,要你一匹马,不算过分吧?”
“不算,可是……”昭儿似乎还在回味林熙在他怀里的安静与温柔,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分就好。你走吧,咱们后会无期。”说着,林熙调转马头,转身从回路纵马而去。
“喂!你的伤还没好!”看着林熙远去的背影,昭儿徒劳地喊了一声。
“公子,可需要属下回头去追?”
“我们没有灵蛇指路,连这桐花谷都找不着,追不上的。”昭儿声音里含着沉痛:林熙一路上安静温柔,一句话也没有,大异于平时,定是早就想好了送他出谷之后,要跟他分道扬镳。自己早该留意到这些的!
“可是,这位姑娘伤得可不轻。”
“她若愿意跟我走,我拿命护她;她若不愿意……”昭儿说不下去了。
“公子切莫多想,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您处理呢。您要是真不放心,回头咱们调一批五行八卦的行家来,再派兵踏平了这桐花谷,就不信救不出姑娘来。”
昭儿想到自己家里的“行家”和“好手”,更是头疼不已。两个家丁乘坐了后面一匹马,把前面一匹让给了“公子”昭儿,三人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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