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颜传奇

50.第五十章 信物终忍弃 聚散各前程

    
    出士后,学士们各奔前程。
    王雎留梧桐、相迟、琳琅、文纳、金乾、封玄奕、封晨晨八人在桐界城游玩数日。
    慕容子瑕特意派了四匹马车带他们几乎踏遍桐界城的名山大川,吃遍海味山珍。
    两两配对,王雎自是与花琳琅同乘,在之前及这几日的相处中,王雎从花琳琅嘴里大概套出了玉界城的地形地貌和风物民情。
    而梧桐与相迟则在路途中搏底喝酒赌钱“会须一饮三百杯,千金散尽还复来!你这兔崽子真菜,又输了!我们改一下规则,赢的喝酒!”梧桐豪迈的一仰头,灌了一口酒,胃里突然乾坤大转,她半个身子扑出车外,吐了个精光。
    “我更深刻的明白为什么花琳琅更吸引王雎了。”相迟悠悠道,递给她帕子。
    “好!你听,我说。哦不!你说,我听!”梧桐巴着车窗,痴痴望向前方王雎的马车。
    “因为你一点也不女人。更像哥们儿!”相迟从她手里夺过酒瓶“你见过花琳琅这般失态吗?”
    “有道理,相迟你变聪明了耶!为何我却那么笨……”梧桐默默抱过空酒罐,一倒头,呼呼大睡。
    相迟无奈摇摇头,扯过侧旁的薄毯替她盖上。
    回到内城西郊的庄园,梧桐已醒,王雎安排了烤肉宴,在城中的跑马场升起了篝火。
    不远处,金乾带着文纳去放焰火,星辉下一对如胶似漆的璧人,梧桐不禁想起五年前文纳在试场上绣的那幅雪山梅景图。
    乾坤素素清绝色,群芳凋尽独香妍,现下,天地间,金乾心里,唯她独妍。
    自在惯了,所以王雎屏退了下人。酒尽,封玄奕自去殿内取酒,封晨晨伴着梧桐,坐在篝火旁继续翻烤番薯。
    篝火对侧,王雎和花琳琅靠坐在一起,热恋般黏腻。
    在虚陵界多年的生活历练,王雎烤肉技术已相当娴熟,阵阵熟肉的浓香扑鼻,花琳琅俨然女主人,指导相迟将王雎先烤好的肉分置餐盘,端给大家品尝。
    王雎取来新肉串准备继续烤,不小心将一些酱汁沾到了衣襟,便从怀兜抽取帕巾,无意中连带抽出了一个彩色的小物件。
    小物件滚落至花琳琅脚边,竟是梧桐赠的结绳香囊!
    花琳琅先一步拾起“噫,哪来的这般粗鄙的玩意儿?”王雎确实也不记得,摇摇头。只是当日清醒后一直放在怀兜,日后便照常放着。
    对面的梧桐错愕,她下意识的揪紧侧旁封晨晨的手腕,封晨晨意会,一个闪身,扯过花琳琅的袖子想要夺下那个香囊。
    却不想花琳琅竟借势故意斜斜一倒,表面看像是封晨晨推得她半个身子倾向篝火,几乎同时,她手里的香囊落入火中!
    王雎瞬时将花琳琅拦腰捞回,关切问道“琅儿没事吧?”
    花琳琅故作抱歉“没事,还好你起身及时。只是……那个香囊……”
    对侧,梧桐在香囊投火时已经起身,只是呆望,瞳孔里辉映着两簇熊熊烈火。
    “没事,装饰物而已。”王雎字字冰冷,定定望向梧桐。
    梧桐默默转身离去,身影没入夜色的那刻,王雎竟莫名有些落寞。
    但下一刻便被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气回神。
    封晨晨可是个暴脾气的主,她冲到王雎跟前指着花琳琅怒道“花琳琅!你有必要装无辜吗!”
    王雎侧身挡在花琳琅跟前“封晨晨,本主饰物多的是,是我不在乎而已,与琳琅无关。”
    相迟端着餐盘,正要来劝。
    封晨晨气极,看到相迟正好走来,赌气道“这滥情戏我看够了!蔺相迟,我明日便回湖界城,你是留下继续看戏还是要跟我走!”
    相迟当和事老惯了,在自己的感情面前也习惯性的端盆稀泥搅和,支支吾吾的说“晨晨,你先别意气用事……”
    封晨晨看着相迟那温吞样,顿时醒悟,她的风风火火和相迟的温和谨慎是两个极端性格,异类相吸,但终究水火难融。
    这时,封玄奕抱着一罐酒匆匆走来“都愣着干嘛?在玩点穴啊?”
    “明日我想回家了。”封晨晨淡淡的说。
    “好啊,一起啊!”封玄奕连理由都不问,直接走到篝火边上放下酒罐,对着封晨晨一如既往灿然而笑。
    封晨晨看着封玄奕咧开的满口白牙,眸光闪闪,刚才阴郁的低压都被他这一抹明媚冲散。从小,只要封晨晨开口,他不问缘由,都会跟进。
    封晨晨不禁回想起数年前初入虚陵界时,她和其他学士在山涧休息,梧桐想要去临近的一座庙里看看,问了相迟,他也是这般推三阻四,而问了王雎,不问缘由,立马跟随。
    世人笑你疯癫,而真正懂你的人是那个不由分说陪你疯的人。也许,她并不是相迟愿意不顾一切陪着洒脱去疯的人吧。
    大家不欢而散,封玄奕莫名其妙错过大戏,博底塞了几口烤肉也回房歇息了。
    之前带众人参观内城西郊的庄园时,王雎豪气的说房间任选,梧桐骑着庄园的小骏马,避开华丽殿阁,挑中了庄园枫林里的一处偏僻院落,幽静清雅。
    在王雎仅有的印象里,梧桐的形象不是吵吵嚷嚷便是痴痴癫癫,而方才,自梧桐在篝火对侧起身时,她落寞的神情初次落入王雎心里,整颗心都被那眼神搅扰得如乌云压城,抑郁难纾。魔怔般,他不知不觉走到梧桐居住的院落。
    踟蹰在院外,忽然一阵风竟把院门吱呀推开了一道缝隙。“大门也不关!这些下人怎么伺候的!”王雎腹诽心谤,推门进入,却是人影全无,他记得每个院落至少安排了3至4名仆从。
    走到内室门边,一股浓烈酒气窜入鼻腔。
    “谁都不许进来!滚!都给我滚远!”梧桐嘴边还挂着一条亮晶晶的涎水!
    “喝得那么凶!”王雎嫌弃的看着梧桐。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梧桐翻了个身,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咕噜声,她饿醒了!
    夜色中,窗台前依稀有个人影。
    “醒了?”王雎从窗台走近,梧桐却面无表情。
    王雎来到桌前,掀开盅盖,热气袅袅,他亲自将方才吩咐仆从熬煮的一碗肉粥舀出,递给梧桐。
    梧桐倒也不客气,呼哧呼哧喝起,囫囵说着“谢谢。”
    “你今后有何打算?”王雎抱着双臂,斜倚在床柱边。
    “在桐界城安家。”梧桐随口而出。
    “安家?是为了我吧?那么,也许,我可以考虑纳你为妾。”王雎语气孤傲,像是在施舍一个恩惠。
    “咳咳”梧桐差点把粥灌进鼻孔“元夫人是花氏么?”
    “不是。”王雎淡淡的说。
    “是谁?”梧桐不死心的问道。
    “一个故人。”王雎仰头望向窗台。
    “珑儿。”梧桐声音极细,都没用问句的语气,直接陈述答案。
    他猛然记起那日宿醉临眺,强吻梧桐时漏嘴说出珑儿是王雎内心不容外人窥视和触碰的一方净地,他火气顿起,怒而相向,眼神阴鸷,一字一句像是从胸腔吼出“她不是你能与我讨论的!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愿意!”
    “为何选我?”梧桐木然的捧着那盅粥,却再也喝不下。
    是啊,为何要问她?王雎隐隐觉察到自己内心竟对梧桐渐渐滋生出一种不同于对花琳琅的情愫,似是长久熟识的故人一般,当他听到她欲与他同住一城,免去别离,他心里竟是小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憋出一个牵强的理由“因为你的执情。”
    “执情?佛法里,‘我执’是痛苦的根源。而我现在想通了,我于你而言,共存回忆都被抹却了,没有了过去的点滴铺垫,一切皆幻,本质为空。我们做朋友即可,我要歇息了,帮把门带上,谢谢。好走不送!”梧桐将剩下的半碗粥轻轻放在床边柜上,作势要去扯被子。
    王雎一个闪身凑近梧桐跟前,手指捏住梧桐下巴,鼻尖几乎顶着鼻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做朋友?是谁在舞宴上设计强吻我的!你奉梧桐戏耍我?!做小你觉得委屈你了么?花琳琅都比你识趣!”
    “强吻?你在临眺也同出一辙!我不过以牙还牙罢了!”梧桐贝齿咬住下唇,激动得鼻翼轻颤。
    “那我便让你永远还不清!”话音刚落,王雎张口将梧桐整个嘴唇含住。
    “唔、唔……”舌尖趁势顶开她的牙关,纠缠着她的兰舌,似是要将她吃干抹净。
    不知过了多久,梧桐双唇发麻,王雎放慢动作,轻柔的用唇瓣相磨,舌尖轻舔。
    而后突然将她推倒进被子里,却转身推门走出。
    “砰!”关门声把梧桐从迷茫中震醒。
    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梧桐喃喃出声“难道我是珑儿的替身么?王雎,你好狠……”刚才硬憋已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次日,文纳和金乾回了雪界城,由于金乾是嫡子,虽已被封为少城主,但恐日后政局有变,临行前,王雎交代金乾在政权交迭时务必要拿下雪界城主位,金乾暗下誓言。
    封玄弈终于抱得晨晨归,而相迟无家可回,王雎想留他在桐界城辅佐自己,相迟却因念着那片荷塘,回了虚陵界。
    “对、对,再往左边一点,好咧,完美!”梧桐在北宫沛赠予的那座宅院前指挥工匠们改造房屋。
    “谁让你们动这房子的!”一个声音似是从高空传来,忽然马鞭一扬,不偏不倚甩在一个工匠正要搬进屋的瓦罐上,瞬间粉碎一地。
    工匠面如土色,并不知来人即是城主,只条件反射的朝着高头大马上的王雎扑通跪地“大爷饶命啊!我们只是奉命帮这位掌柜布置柜台。”
    “是我让他们干活的。这是赫连主士和北宫主士赠予我的房子!”梧桐顶着那道似要喷火的目光,昂头正色道,从怀兜里翻出那张地契。
    “桐界之内莫非我土!你休想动这房子半分!”王雎又是一鞭,将那张地契劈成了两半!
    梧桐因为着急收手,竟生生被他的鞭子误伤,手背上鞭痕龇裂,顿时鲜血淋漓。
    王雎眼里似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不忍再看,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最后,梧桐还是请出了慕容子瑕,认可了地契。王雎本欲强词驳辩,无意中瞥见梧桐袖口下隐约露出的白色绷带,那伤便是拜他的鞭子所赐,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摆摆手作罢,转身离去。
    没过几日,梧桐宅子的对街,一大片民房被拆。原住民欢天喜地的迁至安建于别处的新居。
    梧桐拉住一个回来拾遗捡漏的居民问“葛大爷,你们为何要搬家啊?”
    葛大爷竟眉开眼笑“有位大财主买下了我们这片地方,让我们迁至更大更亮堂的新居,祖坟冒烟的好事啊,当然搬啦!”
    对街平地连夜赶工,竟在半月内便造起一处院落,跟梧桐原来的院子一个制式。
    每日梧桐开铺都会好奇的朝对街张望,但是那幢宅子的大门从来都没见打开过。
    而每逢入夜,都有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匆匆前来点亮门前檐梁上的两盏大灯笼,然后匆匆离去,倒是给街道的夜晚增添了一段明亮。
    近日梧桐体感不适,整日昏昏欲睡,毫无精神,想来从虚陵界出士以来已两月有余,难道还水土不服?
    一连数日店铺都是大门紧闭,因为梧桐往往一觉醒来已将近午时,饿得似是能吃下一头牛。
    白日,王雎在外城微服巡视,经过的一个癞头卦士抬眼望了望他,悠悠道“这位爷近日定有故人相遇。”
    王雎奇道“哪位故人?”
    卦士稔了稔唇边的两撇小胡子“再见终有日,青灵幻化人。”随即没入穿梭的人流中。
    今夜,梧桐宅里的廊檐下,她正在一个阔口的大瓦罐里用木勺翻搅熬粥。她穿着很厚的褂衫,移动的背影小心而缓慢。
    隔壁院子一道黑影闪过,稳稳的落在屋瓦上。“咕嘟咕嘟”王雎斜靠着屋脊,猛灌了两口酒。
    空气中隔屋阵阵红薯粥的香味竟传得很远,牵扯着王雎的回忆……
    “我们闭上眼睛,用这个小小的木勺,一次一勺,如果勺出的是花生,便是你吃,如果勺出的是莲子,便是我吃!”
    王雎满六岁刚开始被软禁的那段时日,情绪低落,无心进食,赫连珑经常央求赫连城带她进城,变着法子哄王雎吃饭。
    大杂烩红薯粥便是赫连珑想出的其中一个有趣的点子,她偷偷交代舒姆姆务必要多放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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