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樽清酒待瑶音

    
    这年幼的公主一席话把刚才尴尬的局面打破了，北朝的命妇纷纷走过来围着我问长问短的，我谨记母妃教诲一一作答。在他们眼中我是一个异族人，连一个深宫中的小公主都知道我是个冷宫公主，私下里这些人对我的评价可见一斑。
    而且，这个皇后也并非看起来那么和善。虽然我是冷宫长大的公主，但是听母妃常常讲起，自己偶尔也见识过宫廷中的尔虞我诈。在这个四方的院子里，没有一个女人的手绝对干净。而且就冲她告诉年幼的冰心公主那句话，可见这女人根本就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慈祥。
    “小满，皇后娘娘跟你们家殿下真是母子情深啊”回到暂时安排我住的寝宫，我随意地问了问小满。小丫头话虽多在这方面却口风很紧，“公主，您以后可要小心我们这个皇后娘娘，她并非殿下生母”原来这段母子情深的戏码也仅仅是做给外人看，私底下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差，否则小满也不会叫我防着她。
    “你下去吧，让莺歌来帮我梳洗打扮，晚上我们还要赴宴呢”
    “是”
    莺歌在梳妆打扮方面手艺一流，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她是敌是友，但是不接触就更不知道她到底谁的人了。
    “公主，晚宴我们穿哪套衣服？”
    “我跟宇文樽即将大婚，穿个艳丽点的吧”
    “好”
    莺歌为我挑了一件大红色的纱衣，“公主看这件可好，这都是淑贵妃娘娘为公主出嫁准备的衣物”
    衣物上的针脚细密，绣法独特，果然是母妃的手笔。但是我以前也没见她弄，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娘娘早就跟奴婢说过，公主不会在冷宫中孤独终老的，公主是天上的彩凤，终有翱翔于天的日子。”
    因为我们还没完婚，在北朝我是客，被安排在贵宾席一边，跟韩琦以及南朝送亲使挨着。我们的对面坐着北朝的王公贵族。
    为首的是宇文樽，一身暗金色劲装，在他后边依次坐着两位年轻男子。北朝皇族颜值较高，一众皇子公主都很养眼。听说宇文樽有三个兄弟，想必这两位就是其中两个了。我打量他们，他们也在打量我，满脸惊讶。估计以他们对南朝人习俗了解，南朝女子是不会像我一样盯着陌生男子研究的。
    “公主，注意您的仪态”莺歌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出言提醒我，因为她是为我好，我也就欣然同意，朝着对面的皇子举了举杯，一口干了。
    北朝皇帝、皇后到位，便开始了开席舞。开席舞过后才是帝后致辞诸如欢迎北朝使团等等场面上的话，而我照着之前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一作答。
    “啪啪啪”宇文樽坐下方第一位的年轻男子突然站起来，“公主远道而来，本王特命人准备了烤全羊特献给公主”
    “公主，这位就是靖王宇文肃，他是当今皇后的亲生儿子”莺歌在我耳边耳语，看样子我的这位陪嫁丫鬟私底下做了不少功课。
    一只烤的外焦里嫩的全羊就这样被抬到了我的面前，现场响起了低低的唏嘘声。我们南朝习俗从来没有这样吃东西的，这么一个大块头怎么吃。
    “公主，你应该拿刀切一点尝尝”站在我左后方的小满看我愣在那儿悄悄地跟我说。
    可是事情的怪处就在侍者居然不提供切肉用的小刀，对面的靖王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我将目光投向了宇文樽，他也一脸看戏的样子。
    这是北朝人的挑衅，料定我不会亲自动手。
    “公主，让奴婢来帮您弄吧”莺歌突然出声，径直走到了对面的靖王面前，“麻烦借殿下的刀一用”。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望向了宇文肃，北朝男子爱佩刀，就像我们南朝男子喜欢佩戴扇子、笛子是一样的，但是有一点，臣子入宫是不准佩刀而入的。就连宇文樽，平日里喜欢带的那把短匕首今日也没带进来。
    宇文肃不情不愿地将匕首拿出来，坐上的拓跋氏马上替儿子解围，“靖王，难怪刚才专门去椒房殿找本宫，借匕首一用，原来是为晚宴准备的啊，你这孩子”
    “父皇、母后，儿臣专门为二老准备了鹿肉，孝敬我父皇母后。迎接南朝公主，因此找母后借了匕首”
    “我儿有心了”皇帝对着宇文肃来了一句，就借故离席了。皇后便也以照顾皇上为名匆匆离席。帝后一离席，莺歌便将靖王的匕首寻了过来，“公主，奴婢帮您切吧”
    “不必了”我推开她的手，抽出头上的发簪朝着羊腿那儿刺下去，很快就弄下来一块肉，“靖王殿下，这肉不错”
    北朝人豪爽，见我一个南朝公主尚且如此，便不再拘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不在话下。
    对面的宇文肃恶狠狠地盯着我，这一次算是把他得罪了，这莺歌是帮我还是害我呢？不过一个男子如此针对我一个小女子也是挺让人无语的。他旁边的兄弟推了推他，不知跟他说了什么，他再次抬眼审视着我。
    晚宴一结束回到寝宫，莺歌和小满帮我卸妆之后便出去了，留我一个人睡不着起来写了会儿字，感觉心渐渐地静了下来。三更的钟声过后，莺歌果然来了。
    “公主，让您等久了吧”
    “你很聪明”我说话的声音有点严厉，姑娘马上就跪了下去，“今日宴会上的事，本宫不希望出现第二次”
    “公主，我们初来乍到二皇子就给我们下马威，奴婢觉得应该震慑一下他”
    “本宫明白你的用意，但是今日你做的过了”
    “奴婢知道错了，下次会谨慎的”莺歌是个好姑娘，而且基本也能断定她是父皇母妃的人，但是这丫头太冷静、做事太不留余地了。
    “你回去休息吧”
    “公主，奴婢明白公主心中的苦以及公主的处境，奴婢下次行事一定更加小心”
    “下去吧”
    男人与女人职责不同，男人的职责在于保家卫国、开疆扩土，而女人的职责就是守护，守护属于自己的那一片狭小的天空不被乌云遮蔽。
    通过两天来发生的事情来看，北朝皇族对我一个异族公主并不友善。皇帝态度不明，拓跋皇后分明跟太子宇文樽是敌非友，并且是一个厉害角色，宇文肃仗着自己生母是皇后嚣张跋扈但是本人却昏庸的很，就拿今天晚宴来看，一个男子不把眼光放于朝堂之上而是希望看我一个女人出丑，精明的皇后估计气的不轻。至于其他人态度尚不明朗，这一桩桩一件件事，一个个人的面孔都在脑海中闪现。
    前朝许多和亲公主都不得善终，或许我今日所遇到的一切曾经她们都遇到过。而往后的岁月还不知道又会有多少这样的事发生，需要我的神经时刻紧绷。
    凉凉月夜，我却无法入眠。时间的沙漏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就像是我的懵懂时光。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宫殿门前突然有黑影穿过。如此寂静的晚上，我突然发现自己多了勇气出来，赤脚就追了出去。也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来人不会是坏人，而且会很刺激。
    来人一身黑衣背对着我站着，“你果然没睡，那就陪本王聊聊天吧”
    “原来是太子殿下”等到他开口说话，我才知道原来是宇文樽，功夫好的人就是占优势，可以随便出入别人的地盘。
    “公主一颗凤胆果然胜似男儿”宇文樽回转头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你这样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南朝人了，就是我北朝女子都不会有这样的胆量”
    “我觉得你的身影很眼熟”大晚上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想跟他多说废话，直接问了主题，“大晚上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本王来找公主聊天的”话刚说完他便带我飞身跃上了屋顶，随手拿出来一个酒袋，“喝不喝？”
    我从小就不喝烈酒，听说北方男子喜欢喝烈酒，但是我害怕辣，“不要”
    宇文樽打开瓶盖喝了一口还是递给了我，“公主还是尝一口吧，这酒叫桃花醉，不辣的”
    果然瓶口散发着花香味，细细地含在口中有一点辣有一点甜还有一点苦，果然是不辣的。
    宇文樽偏头看了我一眼，“怎么样？这是我母后最爱喝的酒，今天是她忌日”
    关于先皇后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评价，只是闷声喝酒也不答话。我们都明白，三日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虽然北朝人对我不那么友好，尤其是北朝贵妇，他们估计瞧不起娇滴滴的南朝公主吧！不过莺歌说她们那是嫉妒。我对自己的容貌向来就看的不重，母妃说过美貌可取悦人一时却不能是一世，唯有智算才能保护自己长长久久。
    “公主，明日便是您跟殿下的大婚之日了”小满拿着一个方方的木头盒子，“我帮你准备点点心，放在新房里，明天一天不能吃东西，您可以回去偷偷吃点”，这个丫头看我人比较随和，越来越跟我亲近，也没有了刚开始的小心翼翼。
    “好，你去看看莺歌准备好明日大婚用的衣物饰品了没”话刚说完莺歌就进来了，除却别的不说，莺歌办事能力还是挺强的，手脚非常利落，而且想的也很周全。
    大婚当日按照习俗应该准备三套衣服，“公主，大婚您穿南朝还是北朝服饰”
    “见礼与会客就穿北朝服饰吧，洞房换我们南朝服饰”莺歌是一个非常麻利的人，马上就明白我要什么样的东西。见礼是给外人看的，而洞房是给我的夫君看的，我希望他明白，我永远都是南朝人。不管我在外人面前是什么形象，在他面前我希望我就是我自己。
    母妃、父皇，明日一过我便不再是南朝公主，而是北朝太子妃了。母妃说过，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在有生之年看着我出嫁，亲手为我盘发。我们南朝有盘发的习俗，但是北人却没有。我看许多北朝命妇都还是散着头发的。在我们南朝就不一样了，女子出嫁一定要盘发，发髻盘起便标志着自己少女岁月的终结。
    “公主，早点歇息吧，明日一天都会比较累”夜深了，莺歌拿着香料进来更换，“奴婢帮您点一点安神香”
    “好”
    南北朝中总有一股暗势力阻碍和亲，抵触我的到来。而这些人有着什么样的目的，都未可知。明天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