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用过饭后,柳三千一行便动身前往赫连府。
赫连府的大门前早有管家在提前等候,看到柳三千便远远地迎上来,笑容热切:“柳姑娘好,??姬小姐已经等许久了。”然后又面带讶色地朝习双打招呼:“习大侠也来了,是来找老爷吗?”
习双不是第一次来赫连府了,管家是认得他的。
习双说:“我是同柳姑娘一起的。”
“原来是这样。”管家也不多问,领着他们往里面走了。
赫连府内清幽雅致,花草树木都别有一番意趣,柳三千一路走来,不由得在内心暗自点头,心道,却不知这庭院是由何人设计,竟这般高妙!
行过柳暗花明处,众人眼前便豁然显出一座小楼,牌匾上秀丽端庄的四个大字——“饮虹小楼”。
这便是??姬所住的地方了。
柳三千进门后,就看见已等在大堂的??姬。
“柳姑娘好慢呀。”??姬笑着,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奴家可是起了个大早呢。”
她姿容天成,撒娇也不显得造作。
“叫??姬姑娘久等,是我的不是。”柳三千一本正经地给她赔礼。
??姬也煞有介事地回答:“嗯,好了,奴家原谅你。”随即便噗嗤一声笑开了。
她笑了一会,才收敛住神情,开始说正事。
“奴家昨天回来之后就把事情查清楚了,梦雪确实是受了不白之冤,张嬷嬷以权谋私,瞒上欺下,还侵吞他人财物,已经被扣到柴房里了,等到所有事情都查清楚,就将人移交官府。”
她说话略带口音,不过是招人喜欢的那种,轻柔简练,尾音微微上扬,说“了”字好像在说“啦”,虽然讲的是正事,也让人感觉有些像在调情。
不过手段这样雷厉风行,处理得又这么妥帖,倒叫柳三千有些另眼相待,看来??姬也不纯是表面上那般不知世事的大小姐。
“??姬姑娘有心了。”
柳三千正欲再说些什么,忽而听得门口传来脚步声,抬眼看去,便见得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来人一身白衣胜雪,眉目温润如玉,眼角含笑,身形挺拔如峻岭修竹。
谦谦君子,如琢如磨,正是赫连谦。
“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赫连谦向在座众人点头致意,复对习双说:“??姬只告诉我今日府上有贵客,却不知你也来了。”
??姬连忙为自己辩白:“这可不能怪奴家,奴家也不知道这事哩。”
“我和柳姑娘在路上因机缘相识,结伴同行,她今日拜访赫连府,我便也跟着来了。我许久未到楚州,城中变化甚大……我想在府中叨扰几日,以便游览胜景,赫连兄意下如何?”
习双说到最后,自己也颇觉尴尬,他与柳三千两人昨夜商定,要在赫连府中查探线索,入住其中是必不可少的,但他是第一次这样厚着脸皮提出到他人家中暂住的要求,最后几句话是在柳三千的默默逼视下硬着头皮说完的。
柳三千在心里哼了一声,心想,我行李都拿上门了,总不能只有我这边丢脸。
赫连谦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习双会这样说,但仍微笑着应下了。
“你来住,我自然是欢迎之至。”
他转头吩咐下人:“去准备四间客房。”
??姬倒很是欢喜,她亲亲热热地拉过柳三千的手来,说:“柳姑娘就在奴家的饮虹小楼里住下好不好?奴家叫红绫去收拾房间!”
柳三千说:“正合我意。”
“那习双就住到我那边去。”赫连谦笑说,“和习兄许久未见了,刚好叙叙旧。”
习双一口应下:“本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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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的居所布置极为考究,室内若有若无地浮散着一股浅淡的熏香味道,香气清幽,沁人心脾。
??姬自从适才拉住柳三千的手后,就一直没有松开,牵着柳三千一路兴致勃勃地带她熟悉楼中格局。
“这里是书房,奴家平日里有时无聊,就看些游记杂传解闷,都是表哥托人四处为奴家带来,有些读起来挺有趣的。”
??姬轻车熟路地从书架上抽下一本:“这本奴家最喜欢了。”
柳三千接过来粗略一扫,是一本京都游记,记述京城风土人情的,装帧颇为精致,上面还配了插画。??姬书房的架子上放的大都是这种书,另还有些字帖、话本一类。
“你喜欢京城?”
“也算不得。”??姬低下头,原本欢快的音调也沉了下去,“只是奴家一直待在楚州,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罢了。这本游记写得最是有趣生动,奴家就最喜欢。”
她这幅样子,好像原本娇艳的鲜花被烈日灼晒,变得蔫巴巴的,无端生出一份委屈可怜之感。
柳三千捏捏她的手,温声说:“我这几年在外走动,也见识不少,你若愿意,我慢慢说与你听。”
??姬的眼神顿时变得亮晶晶的,娇声应好,又连忙喊人去沏茶端点心,喜滋滋地拉着柳三千说悄悄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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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习双与赫连谦正在亭中举杯饮酒。
“今日习兄说要在府上小住,真是惊我一跳。”赫连谦摩挲着手中酒杯,眼里有些促狭的笑意,“我记得你最是不耐秋冬时楚州寒凉气候。”
“咳。”
习双轻咳一声,视线游离,嘴里只道:“一时兴起,觉得也该来看看这边的秋景。”
“看景,还是看人?”
“赫连兄!”
“哈哈。”赫连谦双眼弯弯,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反应这么大,是我猜对了。”
他容貌俊美,笑起来的样子如春风破雪,令人心折。
可惜在场的人只有习双,不解风情的侠客对此美景,只是皱着眉叹气道:“赫连兄不要捉弄我了。”
“怎么能算捉弄?我是认真在同习兄说话呀。”赫连谦重将酒杯斟满,啜饮一口,又说,“本以为习兄要孤单终老了,现在习兄终于开窍,我也很是欢喜。”
习双心知他是阻止不了赫连谦谈论这个话题了,索性一语不发,坐在座位上眼观鼻,鼻观心,直如老僧入定一般。
他不说话,赫连谦也不恼。
“不过平昭王可不同于一般的女子,习兄任重道远啊。”
赫连谦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双眼漫无目的地望向远方,叹息似的喃喃:“……也不对,你若是喜欢一个人,她自然就和一般女子不同了,无论她身份尊卑,相貌美丑……”
一旁沉默的习双听得这句,亦微微颔首。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接下来赫连谦也不再说话。
亭外寒风呼啸,两个男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只一杯杯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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