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乐在湖面上欢快地走着,脚心被湖面亲吻着很是舒适,岳清他们望着那抹俏皮的背影,不觉勾起了唇角。
就当大家沉浸在这奇妙的安逸之时,湖水突然失去了张托力,四人齐齐落入水中。
这水极其怪异,落入水中,就像是被无数条巨蟒缠绕,丝毫动弹不得,
就在众人即将被溺水的感觉淹没的时候,柏乐腕上的手链挣脱在水中,变化出一道树藤织成的廊道,这廊道很是贴心,将他们巧妙护住,他们这才得到喘息之机。
待岳清缓过神来,目光急急地转向柏乐,见她无事,才悠悠地舒了一口气。
柏乐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深青色藤廊,惊叹道:“青团,没想到你送我的手链竟然救了我们一命!”
岳清摇头低语:“我也未曾想到。”
他未曾想到,母妃竟也牵扯了进来。
萧战无奈摸了摸下巴,哑然失笑,他知道,自己距离柏乐的世界越来越远了。
沿着藤廊走下去,尽头处乃是一扇青铜门,门上已经布满来青绿色的铜斑,四周皆被水草掩盖。
岳清和萧战上前将水草小心拨开,回身时岳清无意触动了机关,铜斑纷纷脱落,竟然现出一道玄色的石门。
萧战只觉得这玄色石头似曾相识,眼前忽而闪过父皇曾命他不惜一切代价争来的黑色石盒,那石盒上还有上古封印加持。
他眉心一跳,这一切究竟有何联系?
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怪异,他们的注意力皆被门上的浮雕吸引了。
那浮雕画风诡谲,生动细腻却又难以捉摸:茫茫大海之上,有一棵巨树从海底升起,虬枝缠绕着一片大陆。一个小女孩站在最高的枝桠上,张开双手,似是要触摸天上的明月。再仔细看去,月亮里隐约有一个人影。
岳清凝视着画上女孩的背影,只觉得似曾相识,待目光移转至门上阴影,他心中更是一惊。
“你们看,除去中间的浮雕,四周的凹陷部分,不正是五洲七海的地图吗?”
萧战目色微沉:“这片大陆,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柏乐的目光却紧紧汇聚在小女孩身上,不知为何,她心头升腾起一股悲伤。
她鬼使神差般地伸出食指,与女孩的手指握在一处。
指尖忽然传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像是被什么咬了一下。
一点血迹蔓延开来,升腾雾化,明月被染成了红色,门竟然缓缓地开了。
他们面面相觑,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已经没有时间再疑惑了,柏乐低声道:“趁现在,我们进去吧。”
石门缓缓合上,谁都没有注意到,月亮里的人影消失不见了。
他们走入了一片更加寒冷的世界,抬眼处,一面冰墙像镜子一般立在地上。
冰墙下竟然有一副冰棺,棺中躺着一位女子。
她穿着银白色的盔甲,双手握拢在腹间,掌心里有一颗黑色的珠子。虽然没有了生命迹象,但容颜未改,透过她眉宇间的英气,似能窥见她曾经不凡的人生。
柏乐扭头问过邙山:“前辈,你来过这里么?”
邙山却并未回答,他的心在望见那女子之后已然乱作一团。
仿佛是受到某种召唤,他缓缓地向冰棺挪去。
女子掌心的珠子上闪过一抹幽光,黑色像墨迹般晕染开来,一瞬间,无数的画面映在了冰墙上。
画面开始,淅淅沥沥的血迹从密林一直蔓延至冰湖,银衣女子在一处青石旁缓缓倒下。
她嘴角牵出一抹悲伤的笑:“父亲,您终究还是选择了哥哥,甚至不惜以我的手下作诱饵。”
她背靠着青石,浑身发凉,声音也暗了几分:“父亲,我不恨您,我只恨我不是男儿身。”
一位黑衣男子从密林深处走来,看到浑身是血的女子有些惊讶:“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还能走到这里。”
他绕到女子身旁坐下,不觉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美丽的生命。”
女子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看身边却是空无一人。
她脸色有些失望:“我又在奢求什么,这里又怎么会有其他人。”
男子笑着揉了揉她的碎发:“我会陪着你走完这一程,只可惜,你看不到我。”
她只觉得额前吹过了一阵暖风,心也平静了许多。
可浑身还是凉凉的,她多么希望此时能有一个人抱抱她,和她说说话。
没有人,她只能自言自语。
“泽被万物的邙山,靠近时却如深渊般恐怖。”
他轻叹一口气:“山中万物早已在战争中失去灵魂,一座死山,自是恐怖。”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可她的眼神却越发夺目,宛若孩童一般。
“为什么所有山的名字,都要带个‘山’字呢?世人不过是从自己的角度定义世间万物吧,不知道万物又是怎样定义我们呢?”
男子愣怔在原地,目光浅浅地落在她脸上,突然喜欢起这种一问一答的聊天,哪怕她看不到他。
“山啊,你能听到我说话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轻笑:“从前的生灵称我为尊上,我未曾有过自己的名字。”
女子莞尔一笑:“也许你没有名字呢,倒不如唤你‘泽渊’好了。”
她眼中的光芒终于熄灭了,那一抹笑意也永远地定格在嘴角。
只是她永远不会知道,一位男子曾陪伴着她,度过了她人生最后的时刻。
男子在她额间浅浅一吻,低声道:“‘泽渊’,我很喜欢,只可惜我再也不能知道你的名字了。”
他挥了挥衣袖,一道墨色闪过,“泽渊”二字被深深地镌刻在青石上。
这是他第一次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虽然短暂,虽然她还是看不见他,但是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他弯了弯眉眼,刹那间,他额前有墨色涌出,凝成一颗珠子。
“我把我的记忆留给你,有了它,你便不会孤单了。”
画面隐去,四周一片静寂,只有微微的喘息声。
泽渊立在冰棺前,深深地望着柏乐。
“原来,我的名字是泽渊,柏乐,谢谢你,谢谢你找回了我的过去,所以,请接受我的感谢。”
忽然,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起来——难道山的方向已经发生了变化?
柏乐激动得险些跳了起来,终于可以避免一场战乱了,她感激地望着泽渊。
可是下一秒,泽渊的身体却开始消散。
喜悦的光芒消失殆尽,柏乐失声哭喊:“怎么会这样!泽渊!”
泽渊轻笑,眼神如沐阳的春风:“柏乐,我曾经立过誓,得遇知己,当以性命相报。你我之间相知相识的联系,远比仇恨产生的斥力更为强大。”
“可是你就要消失了!”
“即使生命消逝,也不能割断我们之间的羁绊,柏乐,我会永远活在你心里,对么?”
柏乐啜泣着点头:“泽渊……”
泽渊笑得从容,缓缓道:“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没有遗憾了。”
四面重归寂静,脚下的土地也不再聒噪。
岳清和萧战虽然只能看到柏乐的自言自语,却也能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岳清温柔地拥她入怀,柔声道:“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位女将是前朝上将军之女,容歌。”
柏乐一惊:“你……此话当真?”
“我曾读过前朝旧史,上禹前朝乃是大谦,九百年前,上将军府诞生了一位奇女子,才华谋略皆不逊于男子,也因此成为了大谦国第一位女将。不仅如此,她还主持开设了女子进士科,提倡男女平等,同朝为官。”
柏乐和萧战闻言,心中又是钦佩又是惋惜。
“只可惜……”岳清的语气有些暗淡,“女子入仕激怒了许多老臣,这其中……也有她的父亲。”
“这么说来,她的战死……是一场阴谋么?”
岳清低了低眼:“我也不清楚,只是在她去后,女子进士科也被解散了,虽然保留了女子学堂,但取消了骑射和策论,只开设女德女红。无论是后来的大谦还是现在的上禹,再也没有出现过如她一般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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