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瞬坐在旅店的长椅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张灵灵是这个结果。
吕天端着面条过来说:‘‘你吃点吧。灵灵的爸爸刚打电话,今晚就来了。我听电话里他情况不太好,咱还得打起精神照顾他。’’
卫瞬摇头:‘‘有烟吗?’’
吕天立刻摆头:‘‘你都不抽烟很久了,你这样灵灵不会开心的!’’
卫瞬没说话,吕天从上往下看,只觉得他仿佛在忍着什么,此时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吕天坐下来小心翼翼的问:‘‘你……今天去警局,什么个结果?’’
卫瞬刚要拿起面,听吕天这么一问,手指紧紧的扣在碗沿,突然抬手,‘哐当’一声,玻璃碗落地应声成渣。
吕天猝不及防被吓到,缓过神再看他,脸色沉郁的让人害怕。
卫瞬吼到:‘‘你知道她怎么了吗?抑郁症!不光抑郁症!她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十多处伤痕!最早的是将近半年前!他妈的不知道是哪个孙子的,长期侵犯灵灵!长期!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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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张灵灵的爸爸打来电话,他已经到了车站。
张灵灵的爸爸张为是个老实巴交的工薪族。汶川地震之后,他失去了妻子,只剩下张灵灵和一个更年幼的儿子张智,为了把她俩拉扯大,他跟着城里的熟人来北京工作,好不容易张灵灵考上了大学,儿子也进了高中,眼看着生活就要有转机,没想到……
公交站里,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穿着褪色却整洁的T恤,提着旧的发黄的行李袋。蜡黄的脸,混浊的眼,花白的头发,深陷的皱纹,每一处都证明了岁月给他最沉重的打击。
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略胖的男孩子,则努力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卫瞬看到这一切心又抽痛了一下。他忍着不表现的太悲伤,帮张为拎包,张为却冷着脸看他一眼,说:‘‘不用你来。’’
卫瞬知道张为肯定是怨恨自己没有看好灵灵,他内心也很内疚,只是沉默跟在后头,吕天则拍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他。
走在前面的张为这时开口了:‘‘先去警局吧,我想看灵灵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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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
钟淼站在旅馆后门。按照女鬼的意思,当天越黑,周身的阴气充足,她就能和死魂一样穿墙入室。她闭上眼睛用力一冲,果然进了旅馆。
没有成功的喜悦感,她立刻去了四楼。
张灵灵的房间是空着的,东西还是像原样摆放,但是没有封锁,想必已经查明死因了。
黑黢黢的房子外是晃动的树影,钟淼心跳的飞快。凉意从脚底蔓延,她的手有点发抖,但她不能退缩,日后……可能还要经历。
适应了黑暗以后,她先在留下来的箱子里翻了翻衣服,发现箱子里有零食有浴巾之类的其它必需品,却没有没换洗的衣服,衣服都晾在了外面。
死人没洗的旧衣服会保留最完整的气息,这样招来的魂不会错。可惜她运气不好,没有。
只能另一种办法了。她从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一根长长的柳枝,在柳枝上穿入一块白布,上面用红墨水写上三行字:
生癸酉鸡年三月丙辰月辛酉日
世故张灵灵
逝癸巳蛇年六月己未月辛巳日
一切准备完毕以后,她将柳枝绑在窗上,白布在夜风中飘起,就像那晚张灵灵身上的睡裙。
现在……就是等了吧。那个女鬼告诉她,这么做可以招来张灵灵的魂。
大脑就像磁带,灵魂就像是磁带上的磁粉,磁粉带着所有的记忆。钟淼这种人魂体属阴,招魂时很容易沾上亡魂,只要张灵灵接近她,她能用这种办法获知张灵灵的记忆。
钟淼惴惴不安的站在窗口。她不知道下一秒能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
未知的东西最让人恐惧,手里已经涔涔的渗出冷汗,身上越发敏感,阴冷的山风一吹,便觉得浑身一阵接一阵的哆嗦,连带着心脏也战栗起来。
忽然,她听到窗户‘咯吱’的声音。
来了吗?
窗外的招魂幡仍猎猎而动,就像在夜里暗暗涌动的未知者。分裂的树影的对着她哗哗响动,她静止不动的影子被树影穿过。
咯吱声越来越响……‘啪!’招魂幡仍然浮在空中,窗户却关上了!
钟淼几乎是跳起来,她努力镇定下来,却发现她的影子起了变化。
影子变淡了!
人在黑暗中视觉减退,可其它感官都会敏感起来,钟淼后脖子的鸡皮疙瘩连着碎发,都因为一阵阵的寒意密集起立。
手中指南针的指针指向了后方。
有什么东西在后面吗?
回头的三秒是她这几年以来经历的最恐怖的三秒,她耳边仿佛响起陈师傅说过的话:
‘‘人要是死了,就不是原来的他了,一个陌生的东西,你怎么说他是好是坏?’’
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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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为刚到警局看到张灵灵尸体时,哭的差点晕过去。此时他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双手深深地插到头发中,旁边的张智也偷偷抹着眼泪。
卫瞬在阴影处看着他们,他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此时他们情绪激动,他怕上前了,张为的怒气会全撒在他身上。
理智告诉他不要去,可是在担心中挣扎了一下,他还是选择了前去。他有责任,他需要面对。
卫瞬拍了拍张为的肩膀,沉声安慰道:‘‘叔叔,请节哀。’’
张为拂开他的手,说:‘‘带我去灵灵最后去的地方,我把她的东西带走,请人给她换上她喜欢的衣服。’’
卫瞬点头,答应了张为的要求。
他们来到旅店,事先给老板打了招呼塞了钱,发生这种事以后又基本没人住这里,所以即时深夜,老板也给他们开了门。
张灵灵住的房间虽已经解禁,门还保留着封条。他们拆了封条进去后,张为把箱子拿出来打开,里面没有灵灵的衣服。
他去阳台把灵灵的衣服收起来,卫瞬则站在箱旁,看着张灵灵的遗物,心中默默又开始难过。
东西拿完后,吕天和张智劝张为回定好的旅店睡一觉。张为一开始不肯,想去警局多呆一呆,但因为悲伤又疲劳之下,他只好拖着箱子,由吕天卫瞬帮忙拎包,和张智一起离开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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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淼这才从浴室的洗漱台后站起来。
刚才被张灵灵附体,张灵灵年轻暴毙怨气冲天,钟淼没有做准备经受不住这个冲击胸部的伤口又裂开来。
更糟糕的是,身体虚弱之下,她没办法穿墙出去,原想开封条出去,却听到几个人在楼梯间走路的声音,情急中她选择蹲在洗漱台后逃过一劫,不然被发现她可真的解释不清了。
钟淼正要离开,刚打开门,直觉身旁有人,她心中一紧,身旁一阵手风企图按在她的肩上,她立刻矮身想溜走,那只手反应更快把她手臂拽住,钟淼还要挣扎,奈何力气不够,没挣扎出来,胸口又是一阵钝痛,刚想一拳招呼过去,灯‘啪’的一下开了。
是卫瞬!?
是钟淼?!
彼此之间愣了一秒,卫瞬立刻阴下脸:‘‘你在干什么?’’
钟淼知道自己该解释,但是她不知如何解释,脑子飞速运转,嘴上却沉默。
卫瞬逼问:‘‘为什么翻灵灵的箱子?’’
钟淼猛地抬头。他怎么知道的?!
卫瞬看她眼里的震惊,他说:‘‘一般人整理箱子都是正面放零食背面放浴巾,这样在车上放箱子的时候零食不会压坏也方便拿取,但是灵灵的箱子里东西却不是这样的,肯定有人翻过再重新放回去。
我猜有人想发死人财,才走了又折回,没想到居然是你。’’
冷静的逻辑让钟淼心里慌张起来,再先前被他识破伪装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卫瞬不是个好骗的。
镇定,一定要镇定,不能让对方觉得她乱了阵脚,得寸进尺。
她调整好情绪,脸上不露声色的反问:‘‘你觉得我来做什么?’’
卫瞬没料到她会反问,她以为她会胡诌理由。他额头气突突的跳,低吼:‘‘我他妈怎么知道?’’
钟淼被吼的心惊肉跳,她感到胸口疼痛又开始了,但她不能此时示弱,这种办法用过一次就不能再用,而且伤口的形状是五指的,如果送医院,肯定会被询问,到时候解释不清,只会更让人怀疑。
钟淼硬着头皮抛出其它事转移注意道:‘‘你知道张灵灵是抑郁症自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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