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羽笙见明透只坐在床边发呆,并未答他的话,怕她是因为那花央轻薄她的事想不开,忙过去抓着她的双肩,道:“明透,你别难过,今日的事我和碧云都只当没发生过,不会与外人道。”
此时他离得近了,才发现明透身上有淡淡的莲花香气,那香气极轻极淡,似有若无,让人闻而忘忧。这味道,他从前也在她身上闻到过,只是那时她住在菡萏园,院里就有一池莲花,他便以为是她身上沾染了莲花的香气,也就从未在意。直到此时,他才想起,他们离开观海阁已经快有半月了,此时倚梅阁中只有梅花,若她身上的香气是沾染来的,那也应该只有梅花的香味,而不该是莲花的香味。
难道,这就是花央说的,你身上的味道一点也没变。
他疑心是自己的错觉,不觉得又凑得更近了些,想弄清楚她身上的莲花香气是不是真的存在。
碧云见他原先只是抓着郁明透的肩头和她说着话,却忽然整个人都凑得越来越近,眼看穆羽笙的脸就快贴上明透的了,“呀!”了一声,忙去捂眼睛,又觉不妥,忙上去打断他,“少爷,你,你怎么可以学那花央。”
穆羽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轻浮,又见郁明透早已红了脸,不敢看自己,脸上忽然烧的厉害,刚想说些什么,缓解下尴尬的气氛,却听明透说:“我与那花央,似乎真的认识。”
虽然她语气极淡,只说是可能认识,并没说是什么关系,可此时穆羽笙脑海里已经翻过了千万种可能,又看花央今天对她的态度,更是让人有无数旖旎的遐想,急急的问道:“那你们……”
“不是……”
明透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未等他问出口,便抢先答道。
他一颗心瞬间落了地,抑制不住喜悦地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便傻笑着,让碧云早些伺候她休息,自己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碧云看着自家小少爷今日似乎有些疯癫,不解地问道:“表小姐,你刚才说的不是,是什么?”
“不是很熟啊。”明透刚才是想说,我和那花央不是很熟,所以我还没想起和他有关的事,可是穆羽笙只听了两个字,就兴高采烈的走了,她后面的话便不知道还要不要说。
碧云一边伺候她洗脚,一边调笑着问:“表小姐,少爷莫不是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发现自己钟情于你,才变得这般痴傻吧。”
明透被她说的面上一红,伸手沾了些热水弹向她,道:“莫要乱说话,三表哥和寻香小姐才是天生的一对璧人。”
“表小姐你没听说过情爱会使人痴傻么,你何时见过少爷为了寻香小姐痴傻过。”
两人闹了一会,便把今日关于花央的事都忘了,夜里碧云睡在她身旁,小声的给她讲了许多穆羽笙幼时的事,总结起来,无非就是,我们少爷那么好的人啊,才不会喜欢寻香那个恶婆娘。
穆羽笙又是一路狂喜着奔回明光苑。躺在床上捂着自己“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蓦然想起,刚才明透只说了“不是……”不是什么呢,不是夫妻?不是情侣?还是不是什么其他的关系,自己居然就这么狂喜地一路奔回来了。
想想自己今日居然几次三番在明透和碧云面前如此失态,面上更烧烧得。
那日之后,明透与碧云却对他那晚的失态闭口不谈,对他一如往常,仿佛那天的事并未发生过,只是碧云偶尔悄悄看他的时候会带这些莫名其妙的笑意。他几次想约明透把那晚的事说明白,却都被明透用各种理由搪塞。
直到回来观海阁,穆天恩见他最近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找他单独问起,他便将在上元节那天的事与穆天恩细细说了。
穆天恩听他说完,想起自己年轻时情窦初开,不解少女心事,可是吃了陈氏不少憋,有意开导他道:“若你真的对人家有意思,自然是要快些和她说清的,怎么能她搪塞你也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呢,姑娘家,总是会有些怕羞的。”
穆天恩想了想,决定要给儿子下一剂猛药:“而且老夫能看出来,明透,是对你有情的,只是姑娘家的,总不喜欢太过直白,你也可以用些委婉的方式,比如,给她写收小诗,给他吹支情意绵绵的曲子,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得了父亲的点拨,穆羽笙立时谢过,就要去给明透写诗,穆天恩却又拦住他,沉声道:“不过现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穆羽笙一愣,问道:“什么事?”
穆天恩看着自己这个被感情冲昏了头的儿子,无奈道:“寻香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穆羽笙才记起,自己和明透之间,还隔着个纪寻香,依寻香的性子,若是不先和她把事情说明白,只怕以后自己和明透也没有安生日子可以过。便对穆天恩道:“谢父亲提醒,寻香那边,我这两日便会启程亲自到昆仑和她说清楚,我从来只把她当亲妹妹,若是我做了什么让她误会了,孩儿愿意接受纪家的责罚。”
穆天恩满意的点头,穆羽笙又道:“我既然已决定了要和明透在一起,就一定会给明透最安稳的生活,绝不会让她以后还要受寻香的委屈。”
可并未等到穆羽笙亲自上昆仑,昆仑纪家的人却先一步到观海阁来了。
原是纪寻香从回了昆仑后,便日日盼着她的笙哥哥上昆仑去看她,可她日日盼,却总也盼不到,终于于十日前,悄悄独自下了昆仑,只留了张字条,说到观海阁来找穆羽笙了。
穆家人大惊,纪寻香从上次回昆仑后,并未再到过观海阁。而穆羽笙一行人,也是两日前才从云雾山庄回来,一路上也并未遇见纪寻香。
听他们如此说了,纪寻香的父亲纪伯雄大怒,连声质问穆羽笙,既然已答应寻香要去昆仑看她,为何又迟迟不去,若是寻香因为下山见他而又什么不测,定要拿他治罪。
穆羽笙忙道,定会亲自去将寻香找回来,给纪家一个交代。
正此时,府上下人来报,道是寻香小姐来了。
几人大喜,忙让下人将寻香带来。
寻香到了厅内,像是早已知自家双亲已到了府上,见过父母和穆天恩后,只说是自己路上贪玩,又不大识路,所以才迟了些时日到观海阁,请父亲母亲不要为难笙哥哥。
母亲方氏见她神色如常,不像说谎,却还是拉着她不停道,可怜我的宝贝心肝儿,一路吃了这许多苦,才几日不见又清瘦了许多。又道,若是有谁欺负了你,你只管和娘亲说,娘亲定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间,眼神斜瞟过穆羽笙,似是那话是专门说给穆羽笙听的。
穆羽笙听她说着越来越过分,又自觉自己行的正坐得端,并未有任何对不起寻香之处,只当没看见也没听见,自己端坐一旁。
纪寻香听了母亲的话,又见穆羽笙神色,忙拉了方氏,道:“母亲莫要说胡话,笙哥哥待寻香向来极好,是以寻香才会常常念着,偷偷跑来看他。”
说着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纪伯雄见了自家女儿这副娇羞的样子,只道是女儿大了,留不住,又毫不客气的对穆天恩道:“穆兄,既然两个孩子都大了,我家香儿又钟情与你家小笙儿,那便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了罢。”
穆天恩本来对纪伯雄嚣张的行事颇有微词,现下又知道穆羽笙心中早已另有她人,便斟酌道:“纪兄,眼下我夫人不在府上,笙儿的婚事,还是等我夫人回来再议,你看如何。”
纪伯雄见穆天恩既然敢回绝了自己的好意,拍桌怒道:“穆天恩,你别不知好歹,我本就看不上你们穆家小门小户,只道是香儿喜欢,那便是委屈一点也无妨,怎么,你难道还觉得我纪家的女儿还配不上你一个小小的穆家吗?”
穆天恩强压下心头怒火,面上依旧和颜悦色,道:“穆某哪敢,只是笙儿的事情向来由他母亲做主……”
那方氏也坐不住了,尖着嗓子道:“我家香儿与小笙的婚事早在他们幼时我便与之敏定下了,怎的你们现在要反悔不认了不成。”方氏口中的之敏,便是穆天恩的原配夫人,穆羽笙的生母,陈氏,陈之敏。
“这……”穆天恩正在想要寻个什么借口将此事暂且压下,穆羽笙却不乐意了,只听他道:“纪伯伯,纪伯母,当年之事,羽笙虽年幼,却也记得清楚,那不过是您与家母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并不能作数吧。”
纪伯雄见他神情淡漠,语调冷淡,对自己全无半点敬畏,正待发怒,却见方氏先他一步站起,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穆羽笙,语调尖刻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纪家嫁女儿还要用诓骗的不成。”
“晚辈不敢。”穆羽笙起身,向她恭敬的一拜,又道:“只是晚辈对寻香从来只有兄妹疼惜之意,并无男女之情,家父也是知晓晚辈心意,才不敢贸然同意这婚事,怕将来耽误了寻香妹妹。”
他这话虽然语带三分恭敬,却是不卑不亢,那方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你,你……”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寻香听完他这话,已是双眼含泪,拉了母亲坐下,将脸埋道她怀里,一副模样委屈极了。纪伯雄见了,那还得了,站起身向着穆羽笙便举起右手,怒道:“小子,你的意思就是我家寻香配不上你,你不愿娶她可是。”
说话间,怒目向着他,一副你若是敢答“不愿”,我便一掌劈了你的样子。
穆羽笙看着怒气冲冲的纪伯雄,面色平静如初,依旧不卑不亢的答道:“晚辈不敢,晚辈只是怕寻香错付了痴心。”
“你……”纪伯雄将右手灌满灵力,就要对着穆羽生一掌拍下。穆天恩见势不妙,忙出声阻拦:“纪兄,且慢……”
纪寻香眼见父亲就要一掌将穆羽生劈死,心下更是着急,忙扑上去抱住他就要落下的手掌,眼泪汪汪地道:“父亲,不要。”
又转身看着穆羽笙,双眼含泪,道:“笙哥哥,你现在不愿娶寻香,寻香不怪你,我知道你只是一时迷了心智,我愿意等你。”
穆天恩亦道:“纪兄,孩子们的事,还是让他们之间解决的好,我们不便过多插手。”
纪伯雄见了自己女儿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只得收了手,对着寻香道:“我纪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寻香见自己父亲这是真生气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向着纪伯雄就跪了下去,哭着道:“是寻香对不起爹爹与娘亲,可是寻香真的就是心仪笙哥哥,不管他是娶我还是只把我当妹妹,我只要天天看着他便觉得快乐。”
纪伯雄险些被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指着她与穆羽笙,知道:“你,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吗?”
方氏忙过来扶住纪伯雄,道:“算了,女儿愿意,你便随她去吧。”说完,便扶着纪伯雄往外走去,又对寻香使了个眼色,让她赶快起来,别再惹她父亲生气。
穆天恩见那二人出来了内堂,知道这一场闹剧终于暂告一个段落,揉了揉疼痛不已的眉心,叫穆羽笙扶起仍旧坐在地上抽泣的寻香,又追出去亲自带那夫妻二人下去休息。
穆羽笙扶起已哭成个泪人的纪寻香,见她双眼通红,甚是可怜,忙掏出条干净的手帕给她,让她先将眼泪擦擦。寻香擦了眼泪,仍是抽噎不停。见了她这副模样,正犹豫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和她把话说清楚,寻香却先开了口:“笙哥哥,真是对不起,寻香不知道父亲会这样子,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穆羽笙从来只见寻香趾高气昂的样子,这般哭得可怜却还是从未见过,不由得心中一软,柔声道:“不,是我不好,是我一直让你误会了。”
寻香心里更是难受,眼泪流的更快了,嘴上却道:“不,不是笙哥哥的错,是寻香……”是寻香太心软,没有将那两个小贱人弄死。
菡萏园。
碧云听内堂里闹腾了好一阵子,悄悄出去打听了一番,知道了个大概,心中忙道大事不好,纪家居然上门逼婚来了。一路急忙忙跑回郁明透的屋子。
郁明透此时正在窗前对着张白纸发呆,她想学穆羽笙作画,却不知道画些什么。
碧云一路风风火火跑来,见了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心下生气,拉了她就要往外走,道:“表小姐,这都时候了,你还有心情作画呢。”
郁明透放了手中的笔,道:“怎么了?府上又出什么大事了?”
“出大事了,了不得的大事,”碧云喘了口气,“纪家,纪寻香带着她家那不讲理的爹娘来向少爷逼婚了。”
郁明透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怅然若失,面色却依然平静,道:“你家少爷与寻香小姐的婚事,与我何干。”
碧云不干了,对着郁明透那一脸的平静,道:“你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少爷他……”
“好了碧云,这些事,我们去了,只会让事情更复杂,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说着,又提起笔,却将一株翠竹画的极丑。碧云见她真的没有半点去看穆羽笙的意思,只好无奈道:“好吧,我家少爷真可怜。”
碧云走后,她才将那张奇丑无比的翠竹图揉成一团。
其实郁明透不是不知道穆羽笙对她有意,只是,现下她连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原先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遇上花央以后,她连自己究竟是不是人,都开始怀疑,又怎么能毫无芥蒂地区接受穆羽笙。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纪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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