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君臣不早朝

10.第十章

    
    第十章
    次日早朝,秦飒是带着那柄玉骨扇去的。她做好了在退朝前亮出来,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暗戳戳地羞辱沈伐一把的准备。
    若是沈伐今日在大殿上的态度好点,那她就等到了宣和殿,两人独处的时候再拿出来。
    秦飒这般想着。
    甫一进殿,便见百官俯首,唯独不见为首独立于龙阶之前的那人。
    秦飒抬手让诸大臣就座,状似无意道:“今日怎不见沈相?”
    李福贵低声在她耳边回报:“沈相告了病假。”
    秦飒转而看向以汪如洋等以沈伐马首是瞻的六部官员。
    汪如洋不负所望站了出来,沉声道:“陛下,沈相昨夜寒疾忽发,卧病在床,已不能下榻,不能来上朝。”
    秦飒听他这样一说,沉默了半晌,哦了一声,道:“那可要请太医局好生看看。”
    她觉得奇怪,昨夜薛盈传来的消息明明是他没病。怎么过了一个晚上,连床榻都下不了了。
    秦飒压下心中的疑惑,传唤内侍臣送了补品去相府以示慰问,便将话题转到了政事上。
    目前沈伐明面上给秦飒的分权只有科举秋试。在朝的大臣都知道,沈伐不在场,别的政务奏本问了秦飒也是白问,因而专注于登科取士的话题。
    这边太常博士问礼部秋闱考题出得如何,那边就有御史大夫拱着手出来,问这批考生的素质水平比之去年是如何如何……
    赵洪先一一对答如流。
    秦飒颇为欣赏地看着他,心中扶持他与沈伐对立的念头越发深刻。
    以往沈伐在的时候,都是由沈伐代秦飒宣问政事,诏令百官各司其责。今日沈伐不在,赵洪先一夫当关,竟也堪堪受住,不显劣势。
    直到汪如洋再一次出列,问赵洪先:“听闻礼部已经出了本次省试的考官名单,不知道主考官该是由哪位同僚担得?”
    秦飒这才想起还没跟沈伐确认主考官人选,正要开口帮赵洪先岔过去时,汪如洋又看向她:“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秦飒对于他的追问早有心理准备,沈伐手下出来的人,向来不拿她当君上看。她从容不迫道:“主考官一职处高临深,当慎之又慎,寡人心中已有几位人选,只是还未决出最终之人。汪尚书可有举荐之人呐?”
    汪如洋:“往年省试,主考官均是由沈相同各部尚书商议,今年虽是由陛下钦定,但臣等几人亦有过商榷。只是沈相以为既然陛下决意亲自主持,做臣子的就该全力支持,不可影响陛下判断。”
    秦飒:“……”你们表面功夫做得真好。
    汪如洋话说到这份上,秦飒除了夸夸他们和沈伐对大梁忠心耿耿乃是大梁之幸之外,无刺可挑。
    沈伐不在,沈党不跟秦飒唱反调,她反倒兴趣缺缺。眼瞅着阶下百官,瞧见几个跟韦司空走得近的老臣,随手便指了其中的仆射孙行远作主考官,让其即日与赵洪先一同商议省试事项。
    孙行远弓身谢主隆恩,科举的事也就这么成了定局。
    秦飒挥袖退朝,只觉得今天的早朝比往日更让人兴味索然。
    再转去宣和殿,门下省早早传了折子上来,秦飒刚走进殿内,就见到她与沈伐的案上分别放了筐新奏折。
    秦飒随意挑出几本翻了翻,无外乎是各地秋收与赋税的情况,一大串的数字记录让她看着就眼睛痛。
    但又不能不看。沈伐不在,她必须将两筐奏折批阅完,以便明日早朝与各部大臣议事。
    所以说,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当皇帝?天天看奏折都能把人累垮在宣和殿,有什么好当的。
    无奈地叹息一声,秦飒撸起袖子,预备强撑着先把自己案上的这筐看完。
    撸到一半,忽然隔着袖子摸到一个长条状的东西。
    秦飒将那东西掏出来,正是早朝前被她藏在袖口的玉骨扇。
    本打算今天物归原主,结果原主称病不朝,连面都没见到。
    秦飒扁扁嘴,无聊地拿扇子挨个敲案上成堆的奏折。
    李福贵端着梅芜派宫婢送来的银耳羹进来,小心打量秦飒的神色,试探道:“陛下可是觉得今日的折子瞧着比往常多了?奴才听门下省的小德子说,是本要送去相府的折子,都一道转送到这来了。”
    “沈相染疾,可不得往这送。最近群臣的废话可真是越来越多,跟个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秦飒神色恹恹,翻开一本折子粗粗扫了一眼,又扔去一边:“连柿子快熟了都能长篇大论写个折子上来,这泸州路安抚使是觉得寡人给他的事太少了么?”
    李福贵将扫落在地的折子一一拾起来,给秦飒出主意:“陛下看得乏了,不若去御花园逛逛?”
    “御花园有什么好逛的,不都是一模一样的花和树,太液池里有多少条鱼寡人都晓得了。”
    李福贵:“那,去宫外?”
    “宫外?”秦飒眼睛亮了几分,“这时辰,能出去么?让沈相知道了,保不齐又要抄几遍《尚书》。”
    “陛下想去,那便能去。”李福贵想半天,想出来一个借口:“沈相犯了寒疾,陛下不若去相国府探疾?”
    有道理!秦飒当即一拍掌,抓起玉骨扇站了起来:“走,出宫!摆驾相国府!”
    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指着那两筐折子:“带上!”
    “喏!”李福贵高声应道,一手架起一筐追在秦飒身后。
    .
    帝驾浩浩荡荡驶过朱雀街,拐入长安路,在相国府与司空府的分岔路口前被车中人叫停。
    李福贵探头进去问秦飒有何旨意。
    “寡人和沈相,是能探疾的关系么?”秦飒坐在车里举棋不定。
    虽然她在出宫前还信誓旦旦,要拿探疾当做借口,快快活活地去烟花巷。但一想到还要先去相国府走个过场,她就有些犯怵。
    谁知道沈伐又在玩什么把戏呢。
    李福贵劝道:“陛下,普天之下没有比您更有资格去探望沈相的人了。陛下都到这了,还要带着折子回宫里去吗?”
    秦飒被他最后一句话说服,抬手让马车继续走:“行了,走吧。”来都来到这了,临阵逃脱不是寡人的画风。
    马车重新朝相国府行去,堪堪在府前勒停。
    李福贵扶着秦飒下来,正要去敲门,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还有车夫让行人退散的厉喝声。
    李福贵偏过头去瞧,回来告诉秦飒:“是金匮堂的孙大夫。”
    秦飒一滞,停在原地以余光去瞧身后。
    一学徒打扮的青年搀扶着须眉交白,被发揄袂的老大夫走下马车,越过她先行敲了相府大门。老大夫见到秦飒时,还点头示意了一番。
    秦飒心中疑惑更甚。
    居然需要请动金匮堂,还是坐镇大夫孙今墨亲自出诊,沈伐不会是真忽然犯了什么要命的病吧?
    “大夫您可算来了,大人正等着您呢。”相府下人很快便开了门,急急迎了孙大夫二人进去。
    正要关门时,忽又看见愣在一旁的秦飒与李福贵,颇有些不敢置信:“陛陛……陛下?”
    秦飒掩嘴嘘咳一声,打断他:“不可声张,寡人今日只为探疾。”
    她留下李福贵应对闻声而来的管家,快走几步追着孙今墨到了沈伐卧房。
    卧房里,薛盈给孙今墨搭手,正为针具过火消毒。沈伐躺在床榻上,额头满是虚汗,脸上全无血色,一副药石罔效的病重模样。
    秦飒捂住心口,无由来的一痛,似乎被谁在心上扎了一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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