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六十年代谈恋爱

    
    今天是周家的头等大事，据周母所说，今天一家人要到周嘉磊的相亲对象家里吃饭，这件事周家的每一个人必须认真对待，不容出现一丝差错，否则等待他们就是周母的竹笋炒肉了。
    全家人穿着最漂亮整齐的衣服，骑着自行车，带着礼物出发了。
    深秋的风打在脸上挺冷的，周嘉言坐在自行车后面，有点无聊，就想着说点话打发一下时间：“哥，你现在心情怎么样，有没有觉得紧张、开心、兴奋或者害羞？”
    周嘉磊有些不解：“我为什么要觉得紧张、开心、兴奋或者害羞？”
    周嘉言认为周嘉磊肯定是害羞了，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要知道现在这个时代的人结婚靠相亲，基本没谈过恋爱，这次相亲算得上是周嘉磊二十年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哥，你跟我有什么好害羞的，我是你亲妹，绝对不会笑话你，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算了，我们换个问题，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这么直接一问，周嘉磊显然被吓得了，自行车头扭了一下，坐在前面的周嘉齐和坐在后面的周嘉言紧紧抓住可靠之物，稳住身体，周嘉言抱怨：“哥你紧张个什么？放心，我不会告诉妈的。”
    周嘉齐兴趣昂扬，一颗八卦之心已苏醒：“哥你快点说，我也想知道，你放心，我也不会告诉妈的。”
    “我没有喜欢的人。”周嘉磊一脸的镇定，前提是忽略他两边泛红的耳朵。
    周嘉言觉得这个答案很是敷衍，不满意：“那你总有偏好的类型吧，温柔的、可爱的、娇小的、贤惠的、艳丽的？”
    刚恢复正常的自行车瞬间又歪歪扭扭地在路上行走了，周嘉磊被周嘉言这番惊人之语吓蒙了好一会，回过神来找回自己的声音，满脸通红：“只要妈喜欢，我就喜欢。”
    想不到周嘉磊还没结婚就已经参透了婆媳关系的本质，让婆婆来挑儿媳妇，结婚后婆婆就不好意思来挑剔儿媳妇的毛病了，婆媳关系融洽，儿子也不用在两人中间做夹心饼干，真是一举两得，厉害了我的哥。
    周嘉言佩服，伸出大拇给他点赞：“哥，你这做法确实高明，那些结了婚的都比不上你想得透彻。”
    周嘉磊看不到背后周嘉言的动作，从她的语气中能听出敬佩之意，可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妹这般佩服，想不通，搞不明白。
    一路上说说笑笑，十点钟左右就到刘家了。是的，刘家就是今天相亲的家庭。刘父和刘母年纪四十五岁上下的年纪，两人都是罐头厂的普通工人，今天的相亲对象是刘家的大女儿，名叫刘巧惠，和周嘉磊同年，也是二十岁，现在在食品站工作，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刘家的家庭条件和周家差不多，真要比较起来，可能周家更为好上那么一点。
    一进门，刘家人很是热情欢迎，趁着介绍人卖力吹嘘的时候，周嘉言悄悄瞄了一眼未来嫂子，长得挺清秀的，穿着黑色的裤子和一件黑白格子外套，梳着两条辫子，发尾扎着红头绳，整个人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刘巧惠感觉有一道视线盯着她，微微抬眼四处搜寻，正好和视线的主人碰上，只见是一个长相清纯漂亮的女孩子，偷看被人发现了，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朝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她也下意识地以笑容回应。
    两家人齐坐一屋，介绍人巴拉巴拉说了一通，然后是两家人互相试探了，你想知道我儿子的情况，我想知道你女儿的情况，你想了解我们的家庭条件，我想了解你们的家庭条件，话中有话，旁敲侧击，一切只为能够掌握更多对方的信息资料。
    聊了大概一个小时，刘母觉得差不多了：“嗯，周家大妹子，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去准备一下午饭。”
    周母笑着说：“我也过去帮忙吧。”
    刘母摆摆手：“惠儿过去帮我就行，您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呢。”
    周母点头，不再坚持，会做饭好，等会正好可以尝尝这个未来儿媳的手艺如何。
    厨房里，刘母小声问：“怎么样，满意不？”
    刘巧惠害羞地低着头，双手无意识地洗着盆里的白菜：“妈，你怎么问人家这种话？”
    刘家大嫂捂着嘴笑：“大妹，今天是你相看，当然得你满意才行，我看那个周嘉磊长得挺精神的，为人温和又有礼貌，家里人看着也不难相处，要是喜欢的话，可得抓紧了。”
    “可不是嘛，小伙子还挺讨人喜欢的，我是满意了，就是不知道你妹妹是什么意思。”刘母打趣道。
    刘巧惠脸上飞起一朵红云，在水盆里扭着小指头，声音小小的：“我，我挺满意的。”
    刘母点头笑了：“不愧是我女儿，和我的眼光一样好，惠儿，待会好好表现，做饭手艺是衡量一个好媳妇的重要标准，知道不？”
    刘家大嫂笑了：“妈您是白担心了，大妹是您□□出来了，你还不放心啊，再说了，我们家惠儿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厨艺更是没得说，这事铁定没问题，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刘母被大儿媳妇哄得笑不拢嘴，觉得大女儿哪哪都是优点，没道理有人会不喜欢，这就是当妈的对自己孩子的强大自信，自家孩子永远是最好的。
    刘巧惠羞涩地说：“我哪有大嫂你说的这么好，我看周家那个姑娘就很好看，比我好看。”
    刘家大嫂到嘴的话立马噎住了，周家那个小姑娘确实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眼睛大大的，眉毛弯弯细细的，鼻子□□，殷桃小嘴，笑起来还有一双小梨涡，煞是迷人，虽然她承认周嘉言长得好看，但她是刘巧惠的大嫂，没理由帮着外人否定自家大妹，婆婆还在这里呢，只好撇开良心，尬笑：“她是长得好看了那么一点，可是你也很不错呀，会做饭、做衣服，温柔能干，这些都是你的优势。”
    刘母忙说：“周家那个姑娘看着就是娇生惯养的，哪里比得上你。”
    刘巧惠这时已经知道自己刚才想歪了，可能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长得不错，对容貌挺有自信的，在看到周嘉言之后，她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长得这般好看，也不知道周嘉磊天天看着这么漂亮的妹妹，会不会也想要找一个样貌差不多的，所以她才会表现得没有以前那般自信了。
    “妈，先不说这个了，我想了几个菜色，你们帮我参考一下，有蘑菇炖鸡、清蒸鲤鱼、芋头排骨、油炒青菜、干豆角烧肉、凉拌蕨菜。”这几个菜是刘巧惠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出来，也是她比较拿手的。
    刘母点头：“这几菜都不错，上得了台面，不过你要认真做好了，我看你这未来婆婆挺重视做饭手艺的，刚才我叫你过来厨房帮忙，她立马就笑了。”
    另一边，周母认为很有必要到厨房里验证刘巧惠是不是真的很会做饭，现在厨房里都是刘家的人，一旦她们帮着刘巧惠做，自家人也不知道，不行，得找个人去看看，转头看到坐在一旁无聊到打哈欠的周嘉言，勾勾手，示意她过来。
    周嘉言斜过身体，将头凑到周母跟前，面露疑惑。
    周母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你去厨房看看那个刘家大女儿。”
    周嘉言秒懂，这是要她去帮忙打探敌情，这事她在行，也很有兴趣，接着又坐了一会，站起身向厨房走去。
    刘家的小女儿刘巧莹紧接着也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周嘉言面前：“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周嘉言微微一笑：“我就是觉得有点无聊，想到厨房里看看。”
    刘巧莹年纪还小，刚十五岁，没能想到周嘉言去厨房的目的是刺探军情，觉得她是主人，周嘉言是客人，既然客人提出这个要求，作为主人理当答应，笑着说：“你带你过去，我妈、大嫂和我姐都在厨房里，估计今天的菜会很好吃呢。”
    刘母一大清早去食品站买了一菜才回来，有鱼、虾、猪肉、芋头等等，大多还是肉菜，光是想想就好吃，刘巧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刘家二嫂眼睁睁看着小姑子带着周嘉言走到厨房，想要跑过去阻止，又担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心里急得不行，人家摆明了是想看你姐的厨艺，还这样明晃晃地送上门给人家的引路，笨死了。
    “妈，我们来了。”刘巧莹欢快的声音在出厨房门口响起。
    刘母抬头一看，不仅小闺女来了，她还带了她姐未来婆家的人过来，下意识想皱眉，立马又笑着说：“你们怎么过来了，厨房油烟熏天，又脏又乱，别把衣服弄脏了。”话虽然是对着刘巧莹说的，可是话里的意思却是说给周嘉言听的。
    周嘉言笑得甜甜的：“没事的，大娘，我就是在那里坐着觉得无聊，想过来看看你们是怎么做菜的，您不介意吧？”
    刘母好歹是吃了四十多年盐的人，周嘉言话里的意思她还是懂的，无非就是周母吩咐她过来看看情况，尽管心里有点不舒服，却也能理解，摆摆手：“不介意，今天是你巧惠姐主厨，你有什么不懂就问她。”
    刘家大嫂眼睛骨碌一转，也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用手肘轻轻推了一下刘巧惠：“大妹，既然人家周家小姑娘想学一下师，你就露几手给她看看。”
    刘巧惠呆呆地应了声好，然后手脚麻利地整理食材，看得她出刀工很好，削皮、切丝、切块，倒油、翻炒、出锅，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周嘉言在厨房门口看了好一会，自觉已经完成母亲大人交代的任务了：“大娘，我去别的地方看看，就不在这儿打扰您了。”
    刘母笑着说：“那行，莹儿，你带周家姐姐去玩一下，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刘巧莹鼻子用力嗅嗅，姐做的菜真香，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走了。
    刘家大嫂撇撇嘴：“妈，我看周家人的心思也挺多的，还知道派个人过来看看大妹的手艺。”
    “你少说两句，赶紧把菜择了。”小心思不要紧，娶媳妇这样的大事是要谨慎一点，现在她只希望大女儿的婚事能够有个好着落了。
    中午十二点半开桌，刘家人为了这次相亲确实花了不少心思，今天的菜色很不错，四荤两素，一时间杯觥交错，谈笑风生。
    吃完饭，刘巧惠像往常一样准备收拾桌面，刘母伸手阻止：“这里不用你”，接着对周嘉磊说，“小磊，你和惠儿去她房间坐坐吧，年轻人聊聊天，彼此熟悉一下。“
    刘巧惠脸上飞过一朵红霞，紧张羞涩，低着头不说话。周嘉磊看到大家露出暧昧又善意的笑，强装镇定，不过两只泛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好。”
    于是，两个刚见面的相亲男女有了第一次独处的机会。刘巧惠脸颊红红的，僵硬地坐在床边，略显拘谨，周嘉磊原本有点紧张的心情看着对面的女孩儿比他还要紧张，瞬间就平静下来了，语气温和：“哦，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周嘉磊，今年二十岁，高中毕业，现在在棉纺厂工作，我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他是将能说的都跟她说了，相亲本就应该坦诚，不应有任何的欺瞒，不然以后结婚了只会更加麻烦，亲家变仇家。
    刘巧惠听着他和缓的声音，过于激动的心跳逐渐趋于正常，侧着脸，眼神四处飘动，就是不看周嘉磊，话里能听出女孩子特有的羞意，模仿着周嘉磊刚才的自我介绍模式，重新说了一遍她的情况。
    房间外，两位妈妈偷瞄两人，发现他们相处融洽，有说有笑的，氛围很是和谐温馨，周母和刘母相视一笑，仿佛可以预见以后抱着可爱的孙子孙女的情形了。
    周嘉言经过这一上午的观察，觉得这次相亲应该是成功的，刘巧惠性格不错，温柔贤惠，尤其厨艺还这么好，相信以后周家的伙食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