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境有野人,日行数十里,饥则摘野果,渴饮江湖水。
她终究是到了虞境城内,只见城内高挂白帆,像是死了重要人物。
初到此地,她不得章法,胡乱走着。
摆摊的妇人见她面生,于是主动搭话,玖珠便从妇人口中得知,原来她的丈夫、虞境的首领早在七天前归了西。
首领去世后虞境便翻了天,国君并无兄弟姐妹,膝下只有一个孤儿,那儿年仅六岁,却在十天前无缘无故失了踪。
国君身亡,世子人间蒸发,虞境内庭一时纷乱复杂,暂且还不知下一任掌权者的身份。
这局面还真是一锅粥。
她听完,半是叹息半是庆幸,叹息的是丈夫早亡,还未成亲她便成了寡妇,庆幸的是政权交替向来残暴,若不是她晚来几日,指不定已成为血刃下的牺牲品。
和卖菜妇人深入交谈,她发觉自己已然成为来自楚国的刺客,仅在虞境驿站歇了一晚便放火烧死数十人。
她哭笑不得,传言她是异国妖女,现已潜入虞境城内,手段残忍,以虐杀虞境百姓为乐,只为在境内造成恐慌,是楚国训练有素的细作。
这顶高帽她算是戴上了,幕后之人还真是抬举她。
她暗自心惊,若是早到几日,她现在十之八九已成了刺杀国君的奸细,而不是连杀数十人的妖女。
她本以为远离皇城,失了与胖公子的婚约能活得自在些,没曾想最终还是浮木上的一只蝼蚁,免不得被大江淹没。
也好,从?酥?螅??谌饲氨闵崃司林槎?值某坪簟?
妇人见她问罢后欲离开,也不拦着,只笑盈盈的,眼神透着精光。
她不识路,七转八转转进了小巷,身后有人跟着,她猛地回头,原来是摆摊的妇人。
“小娘子不是本地人吧?”还未等她开口,妇人就先套起话。
她直觉危险,刚想抄起一旁的竹棍,却被妇人一个猛子压翻在地,口鼻处捂上一块湿布。
她命休矣,玖珠晕过去时想着。
再次睁眼是在一个阴冷的房间,四周密不透风,见不到一丝光亮,
她该是被关在牢房里了吧?摸着脚踝处的铁链,玖珠苦笑,接下来等着她的应该就是斩首示众了。
数个时辰后她便察觉出不对劲,好歹她也是血染十指的重犯,怎么可能这般长的时间都无人问津?
而且,她似乎隐约听到崽猪的叫声?
她心中有所猜测,但却仍在安慰自己,妇人一连关了她两天,期间一滴水、一粒米都未给她,像是一个下马威。
两天来她愣是一声不吭,她的忍耐力一向不错。
崔妇人中途有几次都以为玖珠断了气,掀开窗户一瞧,只瞧见一双逼人的双眸。
两人几次相顾无言,她的心却越来越冷,照这阵仗,她是被拐卖了?
崔妇端着一碗汤药,轻轻唤着床榻上的人,“璨儿?璨儿?”
被唤作“璨儿”的是个青年男子,身形瘦消,面色泛白,显然是久卧病榻。
男子并不应声,像是还没醒过来。
崔妇叹了口气,“阿娘知道你怨我,可总得找个女人来照顾你啊!”
刘璨睁眼,淡淡道,“娘亲就是这样找人的?”
崔妇脸一横,狡辩,“阿娘这都是为你好,你这是何苦呢?”
刘璨复又闭眼,不再搭话。
崔妇把汤药往桌上重重一摆,“罢了,阿娘把人带来,那小妮子生的细皮嫩肉,你见着了肯定喜欢。”
直到崔妇彻底将门打开,玖珠才算是重见天日。
长时间置身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她眼睛疼。
任大罗神仙饿上两天也会全无力气,她眼神泛着倦意,但仍见几分神采。
看来是关的时间不够长,猎物的野性还没未根除,不过想到儿子的病况,崔妇也管不了许多了。
“我也不跟你废话,你若想活命,便得乖乖听我的话!”崔妇语气决然。
又被人问究竟是要死还是要活了,她垂下眼帘,她当然想活命。。。
崔妇不仅看着结实,力气也大的惊人,直接连带着铁链将她拖进一个间房。
她一进门便闻到中药味,这种味道让她想起远在楚国的?遥?皇鄙?情有些恍惚??
她这副没了魂的样,看在刘璨眼里倒像是被吓傻了。
崔妇看得出来,儿子一定会喜欢上眼前这个小妮子,便蹲下身,在玖珠耳边警告,“给我儿喂药,陪他说话,否则没饭吃。”
崔妇站起身,又换上关切的嗓音, “儿啊,阿娘去弄点吃的,你们两个好好聊聊。”
房门关上,玖珠知道那妇人一定在门外偷看,不过要她主动贴近床上的男人,她着实做不到。
刘璨瞧着她,上下打量,她像是被毒蛇盯住,复又抬起头,直视眼前的病男子。
“阿娘刚刚在你耳边说了什么?”刘璨声音温和。
又是一个说话温柔的男子,这倒让她想起镜陵来。
“她说、”,她一字一顿、“给你喂药,陪你说话,否则没饭吃。”
刘璨皱眉,“你多久没吃饭了?”
“不记得了,大概是两天。”她推测,时间再长一点她可能不会有说话的力气。
刘璨四处张望,似乎想找点吃的,不过房间内却是空空如也。
末了,他的视线停在方桌上,“你先喝点水吧。”
她确实是渴极了,也管不得许多,直接倒了三满杯白水往肚子里灌。
在喝水时,刘璨又看她几眼,见她皮肤细腻,面容精巧,不像是一般农户家庭,便问,“你是哪里人?”
一个人的口音是骗不了人的,她也没打算瞒着,“楚国人。”
“为什么到虞境来?”刘璨又问。
“投奔亲戚。”
“那你的亲戚呢?”玖珠被一个男人查了户口。
“死了。”那人的确是死了,她算不得撒谎。
问话声停止,她推了推药碗,崔妇的话她还记得。
刘璨像是记起了什么,淡淡一笑,“把药端过来,我自己喝。”
她求之不得,递了碗给男人。
床上的人虽然病着,却也难掩风度,适合做个文官。
崔妇再次推门时,见到一只空碗,喜上眉梢,对着玖珠招呼,“过来吃饭。”
这时候了还客气真就亏待自己,她舀了一整碗饭,就着热菜大口吃起来,毫无半点形象可言。
崔妇知道她饿坏了,便没有做声,只舀了碗饭给刘璨盛去。
用完饭,崔妇无端来了句,“你来帮我儿擦身。”
她和刘璨同时被惊到,不等她吱声,刘璨温怒,“不用了。”
崔妇笑了,只当儿子在害羞,开导说,“这有什么,迟早都是两口子。”
还是逃不开嫁人的命运,玖珠闭眼,她一向不喜被人支配的感觉。
“我数日未曾梳洗。”她平淡叙述着,接连几日的风吹日晒,使得她看上去并不干净。
崔妇看着玖珠一身装扮,衣服虽脏破了些,却难掩富贵之气,放在乡下的确太过惹眼。
她被领着去洗涑,随后换上一身素装,莫约是崔妇年轻时的衣裳。
“真不错,就像是我刚嫁人那会的模样。”
她挑眉,望向面前一脸横肉的中年妇人,莫非她二十年后也是这般模样?
崔妇干笑两声,玖珠担心对方又冒出擦身的念头,便主动提出洗衣。
对于这点,崔妇当然是乐意的。
当夜里她就被扔进了刘璨的房间,幸得病男人是个君子,她便卧在方桌上睡了。
到底是硬木,她夜里睡不踏实,隐约间听到推门声,起初她不以为意,直到脑中闪过一丝异样。
晚饭时她连吃两大碗,崔妇给刘璨盛了一碗,自己却只吃了小半碗,这令她感到奇怪。
崔妇倒掉的药渣中带有较贵重的药材,而且从对方的衣着来看,这户人家是有些余钱的,断没有省半碗饭的道理。
起初她只认为是崔妇没胃口,直到刷碗时在竹篮下瞧见盖住的一小蝶菜,端上桌的菜被她悉数消灭干净,这蝶菜明显是事先留下的。
这家人并没有养狗,而只有人才需要吃饭,那么这饭菜是留给谁的?
恍惚间,她想起了自己被关在黑屋的两天两夜,看崔妇当天的动作,显然对方一早就备好了迷药,只等合适的人上钩。
既然对方能将她弄来,是否说明有人也糟了毒手?
黑暗中她踢了踢脚踝,只听见??的铁链声,床上躺着的人似乎动了动。
好敏感的男人,她安静下来,自己的处境尚不明朗,怎么还有空闲管别人的死活?
“你叫什么名字?”刘璨突然出声,使得她呼吸滞住。
清风拂面,屋前柳枝飘摇,她随口邹道,“封婷柳。”
玖珠本以为那人还要问话,但等了半响,对方却是只字未吭。
朦胧间她又睡了过去,依稀间听到一声孩童的喊叫。
彻夜的梦魇使她难以安眠,恍恍惚惚竟梦到了个一岁大的孩子,她知道这是自己的亲弟弟。
正当她升起想念之意,那孩子却突然满身污血,嚎啕大哭。
她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转而想起被崔妇关起的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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