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时间为二月初九,顾榆去年秋天便过了乡试,备受书院院长重视的他也只是回家住了一晚就匆匆回去读书,上元节这天早上,顾榆特意回了趟家里拜别。
顾柔将一双鞋子拿给顾榆,顾榆却十分讶异,道:“妹妹,半个月前你明明已经给我做了一双,怎么这么快……”
“我……也无事可做呢,就想等你上京赶考前多备着一双,你拿去穿吧,我看着和你的鞋码差不多。”
顾榆倒觉得这次的鞋子倒像是比前阵子的大了一些,浑不在意,道:“妹妹有心了。”
“二哥,此次上京,除了赶考,妹妹也有几件事情拜托你帮忙,你若有时间务必去走一趟。”
顾柔神情认真,眉眼间却不似小女孩,顾榆也不敢不重视。
“妹妹有何吩咐,只管告诉二哥,二哥必定做到。”
顾柔没记错的话,今年高中的状元名叫程世盛,才气斐然,学富五车,而她的二哥为情所困,官场也失意,得了个一甲进士。
顾柔早早的做了准备,顾榆几次回家她都想办法没让他出门偶遇,更是利用与袁家的亲事让顾榆对郭香蓁心生芥蒂,而且这一世的顾榆显然对科举更加努力更加用心了。
没了□□羁绊,只愿顾榆能够再进一步,高中三甲。
程世盛那人出身名家望族,其人亦是正直严谨,只是遇到了点困难,她让顾榆出手相助,结交此人。
而这一次与顾榆一同上京的书院同学里有一位赵临,心思歹毒不学无术,她叫二哥要注意此人,远离此人。
当年顾淮的老师秦伯镰此时也在京中,虽然多年未有联系,但好歹也是京中难得认识的人,顾柔也准备了一些薄礼,拜托顾榆去看望秦先生。
嘱咐完几件事情,顾榆看着顾柔的神情也愈发的温柔了。
“妹妹费心,哥哥受教了。”顾榆不打算开口询问顾柔怎么会知道这些,只是答应了下来。
顾柔松了口气,就怕顾榆会质疑她,可是她的二哥却是聪明又谨慎,所以她才会肆无忌惮的说出来。
顾柔从梳妆匣最里面掏出一个钱袋,直接塞给了顾榆,抿了抿嘴,“这里面有三十两银子,是我攒了好久为你上京赶考的。”
顾榆拿着沉甸甸的钱袋,直接还了回去,“妹妹,二哥知道你的心意,可二哥手头上的银钱足够,就算不够,你相信二哥,二哥也有办法的。这些你都留着,将来二哥也给你赚嫁妆。”
“不行。上京之路路途遥远,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留着点银子以防万一。你放心吧,我在家里不需要什么银子,更何况你将来高中是要还我的。三倍,如何?”
顾柔伸出了三根手指头,浅浅笑着。
顾榆推辞不过,便郑重认真的收在了怀里。
兄妹二人听闻外面有些动静,快步走了出去。
只见裴宗游身着褐色长袍,长身玉立站在门口,一手拎着野兔,一手拎着山鸡,“今早打猎打的多了些,正好在这附近就送来两只,芮姨可别见外,就请收下。”
甄氏喜笑颜开,一见到裴宗游就欣喜不已,连忙说道:“这怎么好呢”
“顾枫,来接着。”裴宗游示意顾枫,顾榆便走过去了。
此时顾榆和顾柔兄妹走出来看到了这一幕,裴宗游道:“原来是顾榆回来了,那正好等你上京时路过绥县时我也要与你把酒畅饮一番。”
“裴少爷你贵人事忙,二哥也是要赶考,恐怕不适合把酒畅饮。”顾柔说完,转身就进了里屋。
顾榆却觉得,这裴宗游一定是得罪了他好脾气的妹妹。
好半响顾柳回了里屋,看见顾柔还在绣帕子,便急急道:“姐姐,快点换件袄子,我们一起去县里,逛灯会!”
“不去。”
“好姐姐,你就当是陪着我嘛,你不去我也去不了,再说了上元灯会真的很难得啊?你再不换衣服,游哥哥他们就要走了。”
“二哥呢?”
“二哥和枫儿也要跟着去的,我央求了娘许久才答应让你陪我一起”顾柳撅着小嘴,拎着一件薄袄子,“姐姐,求你了,我真的很想去玩,一年只有一次啊!”
顾柔心软,抗不过顾柳的糖衣炮弹,再加上她也得去看着顾榆,别被人带坏了呀。
甄氏看着儿女们年轻的脸庞,便不忍心拘着他们在家里,让几个孩子全都跟着裴宗游出门,拜托裴宗游照看着。
裴宗游自然欣然接受,顾榆过了十五就要上京去提早做准备,顾柔几个就要安排住在裴家一晚,正月十六再送回来。
家里就剩下了甄氏和顾淮。
顾淮近日心情也好了许多,说话有力,语气轻快,“等出了正月后,你带上阿柔去枫叶寺拜一拜”
“我早就想好了,你啊,就不用操心太多。”
“能不操心吗,原本看中了那个看着稳重的佟管事,两家都有意结亲,我正打算问问阿柔是否喜欢……谁知裴夫人她……”
甄氏叹了口气,也怪她自己没跟裴夫人直接说明,如果说清楚了叫裴夫人撮合,也许就不会出这种岔子。
听说现在裴夫人已经给那个雁芷丫鬟准备嫁妆了,出了正月二月十五就办亲事,真叫人无奈。
“阿柔也未必喜欢那佟管事,从裴家回来就怏怏不乐,想来也有自己的主意。那我们就重新再看,左右现如今榆儿中了举人,未来高中进士后也能对阿柔的亲事有所帮助”
顾淮点了点头,“是啊,榆儿身负重任”
……
掌灯时分,绥县长街上灯火齐放,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千万盏繁灯点缀于廊前树下,灿烂明亮。长河岸便美不胜收,火树银花满布长街。
顾柔抓紧了衣袖领口,站在桥边向下望去,河中漂着各样浮灯,五颜六色的浮灯随波逐流,仿若闪闪星河,随风荡漾,绚丽耀目。
“怎的一个人走到这边?”
裴宗游醇厚暗哑的声音传来,顾柔偏了下头,红.唇一张一合,“若知道你跟来,我就不来了。”
顾柳顾枫两个人吵着去看踩高跷耍龙灯,而她只想找个地方看看漂亮的花灯,所以一个人走到桥上伫立着。
没想到,他也跟了来。
“我不知是哪里得罪了阿柔?”裴宗游弯了下唇,眸子微挑,“你二哥担心你,拜托我来照看你,免得你迷了路找不到人。”
顾柔转过身去,背对着裴宗游,两目低垂,“我认得路的。”
裴宗游大步绕到了她的面前,嘴角噙着一丝笑,“我怕你认不得,所以我要来找你。你想去哪里赏花灯猜灯谜,我陪你去?”
顾柔秀丽的脸上藏着一抹坚定,“我哪里也不去,去找他们就好。”
说完抬脚就往桥下走,想回头去找顾榆顾枫,免得和裴宗游独处。
裴宗游跟在她的旁边,脚步轻快,“他们应该又去了别的地方,莫要着急,慢慢找。”
长街上人海如潮,盛况繁华,人来人往。
裴宗游看着总是有人撞过来,便站在她的身后,伸出了手臂,虚虚的拢着她的双肩。
仓促间偶尔的碰撞让顾柔蹙眉,很快她便察觉到隐约中有一双手在扶着她的双肩,恍惚间一股带着一股中药的味道……
顾柔心神荡漾,面如晚霞,眼波含水,揪紧了袖子,连喘息都不敢了。
突然一股大力袭来,裴宗游被推着向前,顾柔也被撞了个满怀。
顾柔感受到身后宽厚的胸膛上传来剧烈的心跳,心底略微一颤,乱糟糟的,仿佛是被搅得荡了起来。
“人太多了。”裴宗游俯身,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就说了,慢点走,别急。”
顾柔摇摇晃晃的直接拐到一旁的花灯处,可她太心急了,一个趔趄差点扑倒过去,幸好裴宗游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手臂。
顾柔转了个弯,正面跌倒在他的怀里。
她快速的后退,脸蛋一阵发烫,面露窘态,唇.瓣张张合合也没说什么。
裴宗游邪魅的笑容从嘴角划起,眼带促狭道:“阿柔好像视我如洪水猛兽,在下真是不知,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让阿柔如此待我?”
“裴少爷言重了”顾柔摇了摇头,眼神躲躲闪闪,“你我男女有别,身份有别,更何况你我也都是论及婚嫁的人,不该独处。”
“长街上人海如潮,不算独处。这样也不行吗?”
顾柔被他噎的不知该说什么,随便扯了扯,“那野兔和山鸡不像是猎到的”
裴宗游蓦地笑了,看向她的的眸光意味不明,“没错,的确是我从猎户那里买来的,只是想让芮姨和顾先生了解一下我如今身强体健,打猎骑马也不在话下。我知道,瞒不过你,阿柔冰雪聪明。”
顾柔方寸大乱,若有所思。
“那阿柔知晓我为何要讨好芮姨顾先生吗?”裴宗游紧追不舍,邪魅一笑。
华灯下,顾柔满面娇红,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身去,摇了摇头。
“二位,请问是要猜灯谜吗?”一位老板看着这郎才女貌的少爷小姐,便提着灯凑了上去。
“猜中了灯谜就可以把花灯免费拿走”
裴宗游知道她不愿面对,便抬起头,看到了某个谜面,指了指上方的花灯,“就那盏,把它拿下来,我便是要猜一猜。”
老板依言照做。
顾柔心乱意烦,蹙眉,咬着唇瓣,听到身边的男人低声道:
“猜中了,花灯就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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