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已经病好回到了沈锦颀身边,和原来不同的是,她恭敬了许多。
“颀娘子,婢子原是夫人身边的人,但现在,婢子既跟了娘子,那婢子以后便是娘子身边的婢女了。”
这番话说得有些绕口,不过沈锦颀明白了。
“无妨,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就好。”沈锦颀没有抬头,在画上又添了一笔。
茯苓是聪明人,她应该懂得自己的用意。
果然,茯苓思索了一下,便道:“是。”
沈锦颀放下毛笔,皱着眉,许久未动笔,这画功的确退步不少,也不知道碧云苑还认不认。
她看了眼茯苓,摸出自己的印章,小心地盖在了新作上。
“你把这画拿到碧云苑去,他们自会处理。”
茯苓应声,正待上前,沈锦颀又补充道:“此事甚小,就不要惊动母亲了。”
看着茯苓离开的背影,沈锦颀转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发现白芷正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
她这才想起,这具身体原是不会作画的。
“没什么,这些日子闲来无事,练练笔。”
对于沈锦颀完全不走心的回答,白芷并没有多加思考。在她心中,娘子一直是个很厉害的人,会作画也没什么稀奇。
“让你密切注意亭之那边,现下可有什么异常?”
沈锦颀相信自己弟弟的自制力,但那依兰花始终是个隐患。
“好像没什么大动静。”白芷皱眉回忆着自己零散听到的话,她和这沈家的下人不熟,大家还有意无意地堤防着她,打探起来很是费力。
“好像?”沈锦颀有些不满,“之前我叮嘱你给门房的二丫头买些头绳,她最喜欢那些东西,你和她套些交清,她大姐最为宠爱她,什么小事都喜欢和她念叨几句,你稍加留意,也会得知不少有用消息。”
白芷有些不安道:“婢子愚钝,那门房的二女儿的确和婢子说了不少沈府的事,但婢子听着感觉都是些鸡毛蒜皮之事,所以……”
沈锦颀叹了一口气,白芷从小生活环境单纯,没有这些宅院生活的经历,对这些一时记不住也在所难免。
只是,她现在入了沈府,就要遵从环境,改变自己。
沈锦颀温和地说道:“这后宅生存之道往往就是透过这不经意的小事传递出来的。比如,沈夫人今天如果多用了些山楂,看似是件小事,但其实你认真想想,也就不难推敲出她近日的心情不佳。因为沈夫人平时是不喜山楂的,只有心烦没有胃口的时候才会食用。”
听到这,白芷若有所思,见沈锦颀没有继续,她试探着接道:“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心情不好,可以看看夫人今天见过谁,从而进行推断。”
沈锦颀赞许地点点头。白芷不是不聪慧,只是不熟悉这些罢了。
“但是娘子,为什么我们要得知沈府众人的情况呢?”白芷还是有些不解。
“只有提前知道了动向,才能在他们行动前,掌握主动。”
沈锦颀目光幽深,前世她就是太大意,才会落得那般下场。
没几日,白芷就打听出了沈亭之的情况不对。
“半夜流鼻血?”沈锦颀的手轻轻叩在桌子上,有节奏地发出咚咚的声音。
白芷应是,听说是因为炭火烧得过旺,上了火。
“娘子也不必太忧心,夫人已经让医生看过了,还给大郎君开了清火的药。”
“清火的药?你去把亭之最近喝过药的药渣拿来,记住,避开其他人。”
莫名其妙的上火,联想起沈亭之房中的依兰花,沈锦颀有不好的感觉。
……
沈锦颀刚踏进沈亭之的屋子,一股热浪袭来,比上次她来的时候更热了几分。
沈亭之此刻正穿个短衫,坐在屋子里大口地给自己灌茶,见到沈锦颀来了,他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姐姐,你可算来了。”
“怎么这样热?为何门窗紧闭?”沈锦颀环顾四周,沈亭之的屋子如同个蒸笼。
听她问起这个,沈亭之很是委屈:“那医生说我体内燥热,但是不宜通风,会什么什么寒风入体?会和体内的灼热冲撞,然后什么什么……”
他想不起来了,旁边的谷雨接道:“回娘子的话,医生说寒气会和大郎君体内的热气相冲,引起更大的病症。”
“笑话。”沈锦颀冷哼一声,指示白芷:“去把窗户都打开,这样下去,只怕人都要闷死。”
谷雨想拦着,可触碰到沈锦颀带有几分寒意的眼睛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站在一旁。
窗户一开,冷风就灌了进来,谷雨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因为屋里热,她也穿的轻薄,此刻倒是感受到了寒意。
沈亭之很是高兴,站到窗边,恨不得多吸几口冷风。
还没等他多凉快会,一件衣服就搭了上来,他不耐烦地回头正要斥责,结果发现是沈锦颀,到嘴巴的话只能生生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热坏了,但是现在贪凉是会生病的,你坐一会就好了。”
姐姐的声音仿佛带有神奇的力量,沈亭之瞬间觉得自己浑身都舒服了。
“白芷,将这些依兰花都撤了,我闻着头晕。”
“娘子,这可使不得。”谷雨一听就急了,“这依兰花很是昂贵,必须在温暖的地方养着,眼下这沈府除了郎君这里,没有他处适合养了。”
“那就丢出去吧。”沈锦颀神色淡漠,“父亲母亲和祖母那里都不曾有的名贵玩意,哪里适合养在亭之这个小辈这里,像什么话。”
谷雨咬了咬唇,半晌才想出个理由。
“这是夫人疼爱大郎君,特意寻来的,娘子这样做……”
“我且问你,母亲寻依兰花是不是为了让大郎君舒心?”
“是。”
“那现在为了这花,屋里炭火烧得如此热,累得大郎君不得不用药,难道他还舒心么?为了花,害了人,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谷雨心焦,沈锦颀这话可是对沈夫人大为不敬,偏偏她现下又找不到理由反驳。
早就知道这颀娘子能言,没想到今日轮到自己,竟也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谷雨咬咬牙,做最后的挣扎:“那也要禀了夫人再做打算,娘子如此处置依兰花,婢子可不敢担这责任。”
这是拿沈夫人来压沈锦颀了。
“你且去回了母亲就是。”沈锦颀头也不抬,吩咐白芷:“动手。”
白芷才不管谷雨,抱起一盆依兰花就往外走,谷雨拦在她面前,却看着沈锦颀:“颀娘子,你可想仔细了。”
“想仔细?”沈锦颀缓缓走到她面前,“是我给沈家下人的印象都太过好性子了么?之前霜降的事情看来没有给你们一个警醒啊?”
霜降的事情谷雨自然是听说了的,但是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平时又那样温声细语的,嚣张跋扈起来是个什么样。
她现在见到了。
音调还是那样平和,神态也不见有多愤怒。
但是谷雨还是感觉到了压迫,那是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压迫。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自动做出了反应,她让开了路。
当啷一声。
谷雨惊恐地看了一眼沈锦颀,冲了出去。
依兰花的花盆碎了,依兰花滚落了出来,白芷有些歉然地说:“娘子,婢子没抱稳……”
“不过一盆花而以,没什么大事。”沈锦颀毫不在意:“快把剩下的搬出去。”
谷雨目瞪口呆,这颀娘子,是疯了么?公然和沈夫人做对?
……
萧昱此刻正端详着自己新买的画。
章是没错,想来那碧云苑也不敢拿赝品出来唬人。
只是这画……
旁人看不出,他却感觉得到,雪素下笔的力道明显不如原来,感觉无力了许多,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颤抖的痕迹。
是病了?还是老到握不住笔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萧昱都颇感遗憾。毕竟雪素是他最喜欢,也是唯一喜欢的画家。他从未见过此人,却莫名感觉,此人定和自己能成为知己。
这次雪素的画依然被炒到了天价,他还是照常收入了囊中。
不知道这些钱能不能帮得到他。
萧昱叹了一口气,要是知道雪素的情况,他兴许还能帮他一二也未可知啊。
“碧云苑背后的人打探不到么?”
侍卫摇摇头。
能在京城做如此生意的人,背后定然是有人的,只是那人不知是身居何位,连他也探听不到分毫。
“雪素有新画?这怎么可能。”
太子打翻了面前的茶盏,嘴唇颤抖。
白袍少年轻声笑了一下:“灵均,你失态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镇定。
一个已死之人,一个他亲眼看着被埋的人,现在告诉他那人没死?
“也许不是她。”白袍少年回忆着自己听到的消息,“此次雪素的画大不如前了,只有印章和原来一样。”
“你没有使人跟着卖画的人么?”
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
“咳,灵均,你忘记了么,碧云苑,只做生意,不做官场。”
太子神色复杂,他自然是记得的,但是他总觉得这话不过说说罢了,碧云苑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地位,不做耳目,实在太浪费了。
“我啊,不过求一方安宁罢了。”白袍少年轻叹。
太子不再言语,知道从他这是得不到任何线索了。
只是,那拥有雪素印章的,究竟是何人。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