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比不上镇上的有钱人大搞排场,新宅宴多数是吃顿午饭就算了。
顾尧回到家已是未时三刻。
王华在替她收拾东西,见她抱着人回来,忙上前担心问:“他怎么样了?”
“有点严重,现在我需要带他离开一段时间。”
“现在?!”王华震惊地叫出声。
“嗯。”
“多久回来?”她担心会出事。
“不知。”心病这东西,她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痊愈。
“那好,我帮你照看这里,你早去早回。”
“王华,多谢。”顾尧看进她,是她第一次那么认真道谢。
……
简单收拾了几件两人的衣服,顾尧便马不停蹄地向东头那座山飞去。
关山寺离青禾村很远,若单是脚程便要走上大半天,如果若是用轻功那就另当别说。
虽是盛夏当空,但伏在顾尧背上酣睡的温瑾并没有感受到一丝炎热,反倒是山风袭袭而来,吹拂开他额上的细碎的头发,凉爽又怡人。
顾尧眼看着就要天黑,脚下轻点又加快速度,飒飒风起,飘飘叶落,林间大道旁的树尖上,一青一白重叠的身影掠过,在落日的映照下显得别样迷人。
关山寺处在很幽密的地方,山回路转,高耸入云的树层层围绕。
刷——
顾尧背着人落在门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掉漆的朱门,心底暗自辛酸了一把自己的新屋,这才伸手叩门。
叩叩叩
半晌,没人?
又叩叩叩
耳朵微动,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门后传来,时而焦急、时而犹豫,顾尧听着眉头皱紧,还有这样气浮不定的僧人?看起来就像是又着急又害怕的样子。
咿呀一声,门开了,探出一个光溜溜的脑袋。
顾尧见到那脑袋的那一刻脑海里突然浮现某个落荒而逃的小和尚,然而下一刻就对上了那一双怯怯的眸子,肉眼可见地只见他眸里乍现惊恐,仿佛她是什么凶猛的野兽的一样。
砰——
万籁俱静。
“……”顾尧嘴角微抽。
拂尘背抵着门,心慌地拍拍胸口,双手抖得不行,满脑子都是女魔头杀到门口了。
他要赶紧去告诉师傅才行……
如此一想,佛尘刚想迈开步子,冷不丁被面前高大的背影吓了一跳。
她、她是怎么进来的?!
“小和尚,咱们又见面了。”顾尧转头望着他,嘴边的弧度深了深。
佛尘顿时瞪大双眼,一脸惶恐,后退了几步,噗一声跌坐在地上。
“施主,我徒儿向来胆小,还请担待。”一声苍老的声音冲身后传来,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佛家的意韵。
顾尧把人抱在怀里,转过身望向这个满目苍夷的老和尚,慈眉善目,虽是身着普通粗布麻衣,但身上总有一种令人难以忽略的佛性气息,手上拿着一串很长的佛珠,双手合十正在看着她。
佛尘一见到师傅彷佛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起来飞快跑到他身边,正想开口说话便接到他师傅的一记眼光,焉了吧唧把话吞到肚子里,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看着对面女人怀里熟睡的少年。
“在下顾尧,家住青禾村,今携……”顾尧顿住,手上力度紧上几分,继续道,“今携夫郎……来此求医。”
很奇怪,念到夫郎二字时她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阿弥陀佛,施主你怕是找错人了。”老和尚不轻不淡地拒绝她。
“那请问您是慧空大师吗?”顾尧眉头一皱,若他不是慧空大师,那她岂不是白来了?
“是。”
“那就没找错人。”
“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
老和尚一噎,他没想到对方竟知道这样一句佛语,顿时有些羞愧。
“拂尘,打扫干净方丈,好让施主安寝。”
“是,施主请跟我来。”软软的嗓音微不可察地夹着一丝颤栗。
顾尧见对方松了口,跟了上去,嘴角难以察觉扬了扬,前世吃的斋念的佛总算派上用场了。
关山寺虽然看起来破落了点,但是俗话说得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还是有的,中间正门是一间很大的佛堂,里面放着一座很高的观音佛像,看起来虽然不像以前见过的那样金碧辉煌、恢弘壮阔,但显然每天都有人来打扫,不见一丝尘埃。后面便是禅院,大多房间是空着的,尽管如此,依然不见多少灰尘。
看不出来,这个小和尚居然那么勤快……
顾尧看着在前面身体僵硬地为她铺床忙上忙下的拂尘,有些哭笑不得,难道她就那么恐怖。
不至于吧……
“施、施主,铺好床了,我先去煮、煮饭。”磕磕巴巴的,活像被咬了舌头似的。
顾尧刚落下一声嗯,小和尚便慌里慌张地夺门而出,肥大宽松的衣摆随着他的跑动缠来缠去,看得她眉心一跳,当真是个不怕摔的……
夜幕时分,顾尧捧着一小碗白粥回到房里,刚一踏进门槛,就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哭泣声,心下微动,赶忙走了进去。
床角上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头埋在双腿里,看不到神情,只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十分害怕,肩膀颤抖得不行。
顾尧一步一步走近,又有些犹豫,他应该是不希望看到她的吧。
本想打算放下粥就走的,谁知手刚刚放下碗便猛地被人抱紧腰身。
那一瞬,身体一僵,不知作何反应。
“我……好怕……爹爹,瑾儿好怕……”
“……”
从妻主变身为爹爹的顾尧眉头皱紧地盯着他的发顶,以及少年跪在床边微微露出的白皙纤细脚踝。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令他害怕的人么,还敢抱那么紧,到时候一醒来又甩她几巴掌……
一想到这个,今早被扇的疼痛似乎后知后觉地浮现在脸上,顾尧眸底的眼色暗了暗。
第二次……
这是她堂堂一届杀手在短短时间内不可思议地被同一个人刮了两巴掌,而且对方还弱的跟辣鸡一样……
简直不可思议。
男人这种生物,她还是少招惹为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伸手打算掰开胸前的某人,谁知抱得更紧,简直恨不得挤进她的身体里似的。
“别走……爹爹,别走……呜呜,瑾儿真的好怕……”
这可怜软绵绵的哭泣声简直说到她心坎里去了,顾尧心想。
她也好怕的说。
胸襟前的青布渐渐有了湿意,带着少年不停呼出的温热的气息,一时间竟有点痒。
顾尧干脆坐到床边,谁知少年十分自觉地爬上来,跨坐在她的双腿上,一双纤细的小手抱住她的腰,挂着不少泪痕的脸蛋靠在她的胸前,尽管眼角还挂着湿润,但似乎看起来很安心。
“……”果然是把她当作爹爹了。
为什么她竟觉得有点不悦?
咕噜噜……
某人的肚子在发出声响。
“饿……爹爹,我饿……”少年听着不是他的声响十分应景地嘤咛了一声。
顾尧顿时脸有些烧,脸都丢到太平洋里去了。
都怪这破庙,竟没有一点肉,就连做饭炒的菜都不见一滴油水,她能吃得饱才有鬼。
捧起来旁边的那碗白粥,盯了好一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喂自己还是该喂他。毕竟总感觉刚刚他是在替她叫饿。
粥的温度刚刚好,舀了一勺,算了,还是给他吃吧,毕竟他一整天都没吃饭。
于是手腕一转勺子直接朝着某处哭得红樱似的小嘴靠近。
说来也奇怪,少年的嘴唇一碰到白粥的甜口马上自觉地张开、含住、咀嚼、吞咽,异常配合,看得顾尧直叹惊哉。
不稍半刻钟,一碗白粥就这样一勺一口地给喂进少年的肚子里。
笃一声,放下碗,顾尧看着还紧紧抱住她的某人,眉头微皱,时不时乱动的身体险些让她有种想要把他就地正法的错觉。
气息渐渐不稳。
软玉怀香这种滋味她顾尧总算尝到了。
很折磨人。
伸手揉了揉脑门,闭上眼再睁开,眼里已没有那种靡糜的色彩,一片清冷。
她不可能……也不会再碰他……
点了他的睡穴,把被子盖好,顾尧便在地上打起地铺。
夏天的天向来亮得早,床上的人幽幽转醒,温瑾慢慢睁开双眼,望着面前高的不可思议的天花板,还有些迷糊。
他这是在哪里?
微微撑起身子,身上的被子耷拉下来圈住他的腰,目光扫视四周,发现床尾正好有一张叠的像块豆腐似的被子,白嫩的脚丫子碰了碰,发现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余温。
这是……
这时,门口被人推开,进来一个光头小和尚,看着年纪不大,不过倒像是和他同岁的样子。
“施主,你醒了?这、这是你的早餐。”
拂尘很少和人接触,一旦和陌生人接触后就会异常颤抖害怕。
“哦……这是哪里?”温瑾接过托盘,疑惑地问出声,他记得明明是在青禾村的啊,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在这里了呢?
“啊?!”小和尚似乎有些震惊,“你家妻主难道没有跟你说吗?”
“说什么?”疑惑更深了。
“说……”
被人打断……
“说我们要暂时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修身养性。”
顾尧悄无声息从拂尘背后露出来,抢过他的话头直接说。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
“你……你、你不是……”拂尘回头看到她,一紧张就说不成话,磕磕巴巴的比温瑾以前还要让人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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