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瓷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些不太一样,比如那过分精致的外表,比如那过分温和的笑容,再比如,他对于她,过分亲近的熟稔。那个一见面就将她丢出门外,气质阴郁清冷的少年似乎只是她脑海中留存的一个幻影。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琉璃般的眼眸中清晰的映出她的倒影,有一瞬间,洛清瓷觉得自己被吸入了这双眼睛。
“你干什么?”自从季疏白一出现,洛萧森就立马进入了戒备状态。察觉到他想要触碰洛清瓷,立马一个扭身挡在了洛清瓷身前。洛君宁离得稍远,不动神色地将洛清瓷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少爷的气息一变,纪平觉得自己刚挨了一拳的腮帮子更疼了。
“猫猫,过来。”季疏白一双眼,方才还含笑清明的目光已被一层厚厚的暮色席卷,然而,洛清瓷看得出,他已经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不然,他不会任由洛萧森一脸嚣张地挡在他面前,而是直接踏着他的“尸体”向她走来。
看来,人还是那个需要人哄着宠着惯着的大少爷,只不过,他现在也学会了将自己真正的情绪掩藏起来,轻易不在人前暴露。
“唉。”洛清瓷几不可闻的叹了生气,不知道是她这一世接收的温暖太多,连她那一刻冰冷尘封的心也变得柔软了,还是对于面前的这个人,她总是格外优待:“你就不会自己走过来吗?”在自家两位哥哥不可置信和深感痛心的目光中,她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就在她被那冰块一样的温度刺激得下意识松手时,她的手被人紧紧地攥住。她抬起头去瞪他。她的手一直被洛君宁和洛萧森小心的捂着,即使商场里断电暖气不足,她的手也一直是暖烘烘的。所以,她严重怀疑季小白现在是不是把她当成了一个暖手袋。
季疏白知道自己现在的手很凉,然而即使知道会冻到洛清瓷他也不想放手。今天,他的小丫头给他的惊吓远大过于惊喜,这种全身如坠冰窖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过了,想骂她,又舍不得骂她。
“别动,一会儿就好。”他将手中的那块“软玉”攥得更紧了,像是在拼命吸取她的热量。
洛清瓷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一会儿,就感觉到手上一股热流从右手逐渐蔓延至全身,不是那种会让人热到想脱衣服的热,而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洛清瓷惊奇地看着他。这是,炼气入体了?
洛清瓷——连引起入体都没达到的外门菜鸟,表示真的很想甩开这一只手!
余光瞟到自己两位哥哥脸上越来越难看的神色,洛清瓷戳了戳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喂,你再不松手我二哥就快要气炸了。”但其实洛清瓷早就习惯了洛小二时不时炸毛的性子,真正让她有点心戚戚然的是,自家大哥!外面号称翩翩如玉的温润公子!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说不出心里为什么突然感到一阵心虚,洛清瓷居然有点怂地避开了洛君宁的视线。
季疏白怎么可能松手,“你自己走过来的。”你先抓住我不放的。
洛清瓷瞪眼:“那你现在放开我自己走过去。”
“不要。”
洛萧森站在他们面前把话听得一清二楚,简直要被气笑了:“季疏白,你这个——”
“大猪蹄子!”
洛萧森跳脚:“我靠,谁抢我台词?”等他转身看向来人,吓得他手一哆嗦。下意识地把手收回背在身后,我去!老爹这脸色也太吓人了吧,他都怀疑他收慢一秒,那眼刀子都能直接把他的手给剁了。
洛振玺一走进来,就看到季家那个臭小子一脸春风得意地抓着他闺女的手不放。而自家那三个臭小子傻愣愣地站在一边,任由他们家唯一的一颗大白菜被猪拱了去。
“你们两个是傻的吗,不知道赶紧送你们妹妹上医院检查?”刚才洛清瓷和那个人离得那么近,万一受了什么伤怎么办?就算没受伤那也肯定受了不小的惊吓!
洛将军:什么镇定?什么开枪?我通通没看到!我闺女就是朵该被细心保护的娇花!
“臭小子,把你的猪蹄给我松开!”洛振玺气势汹汹地大步朝着季疏白走了过去。
洛清瓷觉得身旁的人影一闪,巧妙地避开了洛振玺朝着他伸过来的手,不仅如此,他还趁机躲到了洛清瓷身后。
纪平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实则在心里悄咪咪地给自家少爷点赞:很好,在大舅子们面前怒刷一波存在感,面对未来岳父采取回避政策,还知道躲在洛小姐身后,不正面刚!妙哉妙哉!
“猫猫,他好凶啊。”明明应该是害怕,被他用含笑的语调念出来,居然平添了一种有恃无恐的感觉。而洛清瓷,大概就是他手中的“恃”。
看着洛振玺沉默地站在他们面前,洛清瓷终于忍无可忍道:“季疏白,你够了!”他们两个的距离极近,几乎是贴在一起的,洛清瓷听到季疏白轻“呵”了声,眉头止不住一跳,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某些霸道总裁文里的细节——“你够了!”“我不够!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够!”
她倏的转过身捂住他的嘴:“你闭嘴!你不准说话!”
季疏白就顶着这样被她捂住嘴的姿势垂眼看她,眼睛里不知是头顶灯光的折射还是他本身的眸色,就这样,忽闪忽闪地盯着她。洛清瓷觉得,自己仿佛是看到了他眼角笑意,但认真看时,却觉得有一种委屈巴巴的意味。
真是,见了鬼了!
洛清瓷似触电一般收回手,转身,拉过洛振玺的手就往外走。不行,季小白这段数太高,那一眼,看得她心都抖了两抖,暂时还是不要去碰这个妖精了。
洛振玺被洛清瓷拉着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包里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喂。”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跟上洛清瓷的步伐。
“老洛,你跑哪去了?这总结会议还没开呢。”姚沉简直要崩溃了,这俄方领导和大领导都坐在这儿等着呢,总指挥却跑得人影都不见了。
洛振玺脚步一顿,长叹一口气道:“我忘了。”
“你跑哪去了,赶快回来啊,我跟你说,我可替你顶不了多久,大领导这边我是瞒不住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等等。”姚沉突然语气有些怪异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在现场那边。”
“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现在是不是和你女儿待在一起?”姚沉有些迟疑地问道。
洛振玺看了看洛清瓷,皱了皱眉:“在一起,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的了。”
姚沉心里暗骂了一句“老子还不是为你好,让你有个心里准备”,终于,顶不过一旁那道火辣辣的视线,他硬着头皮说道:“那个,你等会儿过来的时候,把你女儿带上。”
洛振玺眉间皱得可以挤死蚊子了:“带我女儿干什么?军部那种地方是能随便带人进去的吗?”洛振玺心里大概预料到了什么,极力将问题往一边扯。
姚沉深吸了一口气:“大领导已经看了现场的视频。”他已经把话说得很隐晦了,就洛清瓷在现场的那个表现,让上头的人注意到也是迟早的事。
沉默许久,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句喜怒不明的“我知道了”,姚沉终于把电话放下。
另一头,洛清瓷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看着自家父亲极度压抑着情绪的脸,她握住他的手:“爸爸,走吧。”
“小瓷,爸爸……”洛振玺没动,神色压抑地看着洛清瓷。车次去军部,他大概猜到了什么,但那件事,他并不希望落到自己女儿肩上,那太沉重了。
“爸爸,没事的。”
洛振玺没想到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反倒被自己十多岁的女儿安慰了。到底是他的女儿,别人能看出来的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极力假装看不见,也尽力不让他人看见。
“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他把洛清瓷抱上车,跟洛君宁他们说了一声就开着车走了。
“主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洛小姐都被带走了,那他们是不是也要打道回府了?
季疏白站在人影稀疏的大堂中央,眸光几许沉浮。片刻后,他转过身,冰凉的目光向着一处看去。
那里,几名执法人员正在装验阿夫杰的尸体,这个人是重点嫌犯,连他的尸体都必须带回军部检查。至于劫持洛清瓷的人,万幸,还没死,不过作为一个男人,伤到了那里,还不如去死了呢。
而在阿夫杰身体不远处,季渊坐在沙发上,身边站着的还是方才那个满头大汗的管理人员。救护车还没来,商场安排的几名医护人员正在为他做简易的处理。他的脸上早已擦得干干净净,露出那张和季疏白有着四分相像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
纪平: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智障玩意儿。
“怎么?哥哥,我这个当弟弟的都受伤了,你不过来关心我反而去关心你的小美人?”此时,季渊的脸上哪还有刚才的懦弱和卑怯,那眼中,透露的是毫不掩饰的熊熊野心。
季疏白只是盯着他的腿不说话,良久,轻嗤一声:“忘了给小丫头擦手了。”碰了一推不该碰的东西,真脏。
季渊愣了愣,突然想起季疏白的脾性,方才还带着一丝笑意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季疏白,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一个没了妈又不得爹喜爱的玩意儿,也敢嫌他脏。
季疏白仿佛只是想起这么儿一件他忘了的事,淡淡说完以后任凭身后那人如何叫嚣,他都不曾再给过一个眼神。
“今年拜年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纪平:“早就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只是,怕今年也像往年一样,东西还没能送到人手上,就被人连东西带人的扫地出门。纪平对每年那固定的几天激的尤其牢固,没办法,让他憋屈的上赶着找骂的日子他能记得不清楚吗。
不过今年总算是有所突破,至少,给两位洛夫人送的礼两人都收了,算是不小的收获,说明少爷的追妻大道上终于扳倒了两座大山,说不定,还能多两个盟友。
“东西明天给我。”
“啊?”纪平一愣,试探地问道,“今年您也要去?”不是吧,他们倒是无所谓,要是主子到时候被赶出来,那岂不是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正为自家少爷操着心的纪平,敏锐地感觉到从前方传来一道莫名的目光,抬眼看去。
……少爷,能否解释一下你这像是在看季渊(智障)一样的目光是怎么回事?您睁眼看看我啊,我是你最衷心的下属,不是季渊那个半残不残的傻逼玩意儿。
“今年猫猫在。”所以,有人会给我开门。
纪平:少爷,您是否想得太美了些?
车上,两父女相对无言。
终于,眼看着离军部越来越近,洛振玺目光直视前方,语调平稳地问道:“有什么想告诉爸爸的吗?”他很高兴女儿能够保护好自己,但作为一个父亲,他希望能够了解女儿多一点,也希望能够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保护好女儿。不管女儿有多优秀,实力有多强,担心孩子是一个父亲的权利。
洛清瓷也没想隐瞒,但她重生的事是决不能说出来的,所以,她斟词酌句的说道:“六年前,我拜了一个人为师,师父对我很好,教了我很多东西。”除了有些散漫以外,谢??在教她这件事上一直是倾力而为。
洛振玺犹疑:“那今天的这些都是他教给你的?”当时,从洛清瓷夺枪到开枪不过一瞬间,但他却瞪着眼睛看得很清楚。屏幕里,她不像平常那个乖乖巧巧的小女孩,即时性命受到威胁她也毫不慌乱。动作迅速,眼神凌厉,像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士。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他的女儿,已经具有了成为一名战士的先决优势。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洛清瓷开枪时的那种自信淡然和她一击即中的命中率。要知道,成为一个神枪手需要的不仅是天赋,还有子弹。每一个神枪手,都是靠子弹喂出来的。
洛清瓷点头:“我有做过‘射击’训练,但和部队里的不同。师父教我的是,任何时候,一朵花,一片叶子,一块石子都要能成为手中的子弹。”洛清瓷点到为止,洛振玺却已从她的一句话中分析出了很多信息。他的女儿,大概涉足了一个他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洛振玺沉默几许,目光定定地直视前方。倏而笑了:“看来我们小瓷还是个小神枪手,下车吧。”谈话间,车辆已经稳稳的停在了军部大楼前。
知道这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洛振玺一下车就带着洛清瓷直奔总会议室。
“老洛,快!”姚沉守在会议室门口,远远的看到洛振玺牵着一个小女孩往这边赶,连忙唤道。他们早有预料,这次会议很有可能会牵扯到华俄两方的机密,故除了一些大佬,像他们这些小虾米做完汇报后早早的就退出来了。
自从踏进这栋大楼,洛振玺就进入了备战模式——两方将领交涉,打的就是一场持久战和心理战。
总会议室没有命令是不能随便进的,洛振玺将洛清瓷交给姚沉,让他帮忙把女儿带去他的办公室。看着洛振玺在他面前甩上会议室的门,姚沉既无奈又尴尬地低头看向洛清瓷。女孩安静乖巧的站在那儿看着他,完全没有视频里凶残的样子,一代上校居然有一瞬间松了口气。
“小洛,你叫什么名字啊?”这军部大楼里穿来穿去的都是一大群汉子,姚沉怕洛清瓷一个女孩子突然到了这么严肃陌生的环境里会感到不安,所以一边走一边和洛清瓷闲聊。
“我叫洛清瓷,叔叔叫我小瓷就好了。”
“哦。”姚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他一个大老粗,家里也只有一个臭小子,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聊天。老洛也从没在他们面前提起过这个女儿,要不是今天发生的这事,他们恐怕还是会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一路上,只有刚开始几句话,两人全程再无交流。洛清瓷完全没有在意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她饶有兴致的打量周围的环境,仗着自己懵懂无知小女孩的外表,打量的正大光明。
要换做前世,洛清瓷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哪国军事重地的一天。这种感觉,还真是新奇。
“到了,你先进去坐会儿。”姚沉一边推门一边对洛清瓷说道,“你要吃什么东西吗,我……”我让人去买……
“砰!”姚沉一下子把门拉拢。他一脸严肃地看向洛清瓷:“你现在一定饿了,我们去我们那坐会儿,我给你找点东西吃。”
洛清瓷挑了挑眉,将姚沉一瞬间的反应收入眼底,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被拽上的门。
姚沉说要带洛清瓷去他的办公室,但他人还定定的站在洛振玺办公室的门口,手上还紧紧攥着门把不放。姚沉话落没多久,洛清瓷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而显然,姚沉也听见了。
他整个人身子都绷紧了,声音一下子低了八个度:“小,小瓷你先去我办公室,不对,你也不知道我办公室在哪啊。你要不先找个人带你去,啊,也不行,这儿谁也不认识你啊。要不我找人送你回去,哎呀不行不行,我这儿也脱不开手啊,把你送回去了,待会儿老洛和大领导找我要人咋办?”随着里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姚沉整个人都急躁了起来,说话都快语无伦次了。
洛清瓷淡定的站在一旁,看刚才还像个闷葫芦一样的人是怎么把自己的葫芦藤纠结在一起的。然而,直到里面的脚步声在门口停止,姚沉都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站在门口和洛清瓷大眼瞪小眼。
“啪!”门锁肉眼可见的转动了一下,但三十秒后,门仍然是紧闭的。姚沉瞪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朝洛清瓷比了个“嘘”的手势。
“啪啪”又转动了两下。终于,在门锁转动了第三次仍然没有一点打开的迹象以后,里面的人像是终于忍无可忍地在门上“啪啪”地拍了两下。这两声不大不小的,听在姚沉耳里就跟惊雷一样,他的小心肝都被吓得抖了两抖。
“老姚,给我把门打开。”声音听着很是温和,穿透门板清楚的传入两人的耳朵。姚沉硬着头皮不松手,那声音又继续道:“老姚,我知道你在外面,我看着你把人带过来的。放心,我只是见一见小姑娘,又不会对她怎么样。”
洛清瓷笑了,小姑娘说得是她吧。看来她今天这一手太过显山露水了,这么快就遭人惦记了。
姚沉假装镇定,其实心里慌得一批。他知道洛振玺没有第一时间将洛清瓷带进会议室就是想探探大领导的口风,好有个准备。没想到大领导人在会议室,还心心念念着洛家的小姑娘,人还没进军部大楼呢,这边就派了人来劫人。
现在老洛人又不在,洛丫头一个人肯定应付不来,偏偏他这一放手还没等他俩跑过拐角就会被里面的人抓个正着。姚沉觉得这简直比安排一场演习还难。
“姚沉,你一身蛮劲没处使是不是,你再不给我松手我让燕正林罚你跑五十公里!”门没锁,姚沉完全是靠手上的力气拉住门把不让它打开。然而里面的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就在姚沉被那句“五十公里”吓得心肝一颤的时候,手上的力气稍稍一松,门就啪嗒一声被人从里拽开,姚沉一时不妨,整个人被拽的往前一个踉跄。
站稳的一瞬间,恰好对上一双沧桑睿智的眼眸。
“哈、哈,政委您老人家怎么在这儿啊?”姚沉尴尬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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