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这小子怎么奇奇怪怪的?”张珂扭头问薛长生, 小跟班一愣, 上下打量了刘陵和随后而来的林昭一番, 不太确定道:“他们好像去了厨房。”
“你怎么知道?”张珂满脸怀疑。
薛长生指了指刘陵, 道:“他幅巾落有黑灰,右腿裤脚挂了一片枯叶, 鞋面干净, 腰上所挂布袋表有油污, 林昭衣摆有几处水迹,二人向来同进同出, 也只有厨房才落得下这些痕迹。”
张珂惊奇的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算不上什么本事,想的多一点而已。”他谦虚了一句, 还未说完,张珂已转过头与江意说话去了。薛长生眼睫一颤,慢慢垂下,拢住深浓的眸, 也遮住了所有情绪。
饭后收盘,趁人还没走,仆役又客客气气的把林昭请了过去, 说是荀君甚是满意, 想与林君探讨一二。林昭深深怀疑, 他是不是还想再吃。
到了东院客房, 没想到陈举也在, 二人默默举杯饮浆, 像是饭后消食的常规操作。林昭这才想起自己做的是两人餐,那另一份岂不是让老师吃了。
想通了这点,他更加愤恨了。
林昭幽怨灰暗的目光显然提醒了案前二人,恶霸甲荀十七面不改色,依旧风度翩翩,倒是恶霸乙陈先生举袖干咳一声,“听疱人说,方才菘与豕二食是你所做?”
“是啊,我本想为他演示一二。”林昭语气幽幽。
“听疱人说,此为炒菜,何意?”荀郎君他故作不知,若无其事的发问。
林昭只好解释了一番炒菜的原理和做法,强调了一下荤素搭配,科学饮食的概念,后又简单提了一下现有厨具不适合用于炒菜,暂时没办法大规模推广,听得荀攸若有所思。还好他问完没忘记夸奖林昭手艺出众,也算勉强平复了一点林大厨的失意。
听完概论,二位对怎么炒菜显然不太感冒,重点询问林昭是否知晓厨具如何制作。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陈举很慷慨的告知林昭私学常用匠人的住处,荀攸大大也表示如果不行他可以介绍荀家工匠前来协助。
然后,林昭就被端茶送客了。
“……”用完就甩,真没人性。
送走肩负重任的林昭,荀攸这才放下耳杯,对陈举微微一笑,“攸未曾想到,与舅父再见,竟是因一饭而志同道合。”
陈举老神在在,忽而抬眼问:“公达可想知林昭如何习得此法?我也曾宴饮无数,从未见过疱人如此烹食。”
荀攸笑意自若:“攸不好奇,用食何必见疱人?只望舅父抬爱,允我常至府上借食。攸,感激不尽。”
陈举啜了一口蜜浆,不置可否。若说荀攸是在借机试探陈举的态度,从他是否欢迎自己日后登门,以判断此次来意能否达成,陈举的反应无疑是洞察了他的意图。
荀攸了然,干脆不再耍心眼,开门见山道:“舅父既来了,可愿听一听愚侄日前所言?”
陈举沉默了片刻,问:“颍阴之事,我已略有耳闻,我只是奇怪,你为何来寻我?我虽与荀氏有姻亲之故,却已多年不曾过问族中事务。”
荀攸失笑,反问:“舅父以为我此来是为了颍阴令原从?”
问完不待他回答,自己先摇了摇头,“非也,区区原从,不过宦党附犬,依仗当今天子蔽于党锢,趋炎附势,我族一时困阻,其实不足为患。愚侄此来,非是为此,而是欲问舅父一人。”
陈举忍不住问:“谁?”
荀攸斩钉截铁道:“掖庭令毕岚。”
陈举一愣,“你……”
他从未见过毕岚,若说陌生又不然。毕岚本职为掖庭令,实际上人们称呼他时用的往往是另一个称号——中常侍。中常侍为虚衔加官,常为皇帝爱幸之臣所获。毕岚久居内廷,或许名声不显,与他齐名的一人却足以让天下儒生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中常侍张让。
党锢之祸的根源。
面对陈举不掩异色的目光,青年微微一笑,清朗的眉眼一抬,脸上蓦然多了几分深沉锐意。
林昭一回来,刘陵就一骨碌从坐席上爬起,凑到他身边,问:“如何?如何?”
“我觉得庖厨那边,我们要收双倍的酬金。”林昭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完全答非所问。
“你们上午果真在厨房?”
刘陵还没说话,他身后绮衣纱帻的少年已率先道,尾音带点惊讶。
“是啊。”林昭有气无力,所以他现在被当成壮丁,抓得彻底。让他算算,自己已经在书院兼了几分零工了,帮陈举抄书,还帮他算账,现在还要帮他找人打铁锅教炒菜。勤工俭学也不过如此吧……
“哈哈哈,没想到你这市井儿,还另有一手。”张珂倒没多少鄙夷,只是脑子缺根弦,笑得莫名其妙。薛长生略显吃惊的望了望林昭,嘴唇一抿,没说话。
也不知道这家伙傻乐什么?林昭鄙视了张珂一把,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招呼刘陵道:“走,我们去找匠人,先打一口锅。”
“锅?”三人一脸茫然,“干什么的?”
林昭默了默,回头冲他们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当然是用来背的啊!”
“……”什么鬼?!
栎山私学落于山脚,沿栎水可以一路走到阳翟城外,城外错落了不少百姓耕民,二里处便有一处村落。这些村民见了刘陵等人一个两个皆是俯首作揖,神色恭敬。
之所以是等,因为张珂以及他的跟班薛同学,也厚颜尾随而来了。
张珂的理由是想见如何背锅,林昭很想跟他说,你不用看,下次帮我背就行了。可惜二人之间的文化代沟大概有马里纳亚海沟那么深,他完全不指望对方get自己的梗,于是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算是带上了这根尾巴。
刘陵虽然不爽,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老拿鼻孔看张珂。
他瞧见林昭表情惊讶,小声道:“这些都是依附于先生的平民。”
“依附?”林昭眉梢挑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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