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攻略

75.七五章

    
    “你也觉得, 孙广这事带点蹊跷?”
    秦思正抬手为他添一杯水, 闻言眉睫一敛, “孙广本人长居梧桐里, 劫匪一事多半与他无关,至于何群, 身为在逃的通缉要犯, 却冒险混进阳翟, 怕是有什么不得不为的缘由。”
    林昭挑下眉,问:“秦思你见过何群,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思抿上一口水,润了润有点干裂的嘴唇,“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 说过几句话而已,看不出深浅,不敢断言。”凝眸回想片刻,慢慢道:“从行为上其人散漫无度, 表情也显得很情绪化,不太藏得住心事,脾性不错, 某些方面有点像你。”
    “像我?”林昭一懵。
    秦思点头:“对。都挺恶趣味。”
    林昭:“……”
    “现在阳翟风声这么紧, 以古代的信息闭塞, 他们当下远走高飞, 隐姓埋名在异地生活, 绝非难事。”秦思转了转手上的水杯, “之所以一直留在阳翟,徘徊不去,不管什么原因,后续定有动作。所以我怀疑,他们会去找你,毕竟昔日你与孙广交情还不错。”
    林昭一凛:“何群身上只牵扯到劫粮一案,十有八九就是与此相关,颍阴劫粮之事,怕是另有内情。”
    秦思眼神陡然凝聚,转而专注。
    “你还记得孙广身边那名儒生吗?读过《孙子兵法》且涉猎各类经典的读书人,何必要与何群一起行不轨事?后面又潜入梧桐里,这太不合常理。”林昭急急灌下一口水,“以当今吏治的崩坏,还有我丰富的小说阅读经验来看,其中必定涉及什么栽赃陷害或者其他阴谋。”
    开始还认真分析,说得貌似很有道理,后边就又不正经了。秦思斜他一眼:“那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林昭摊了摊手:“我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如果孙广真找上门,到时候再随机应变。你放心好了,这事牵扯太大,我肯定优先自保,真有什么事也不会热血上头。”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秦思的表情明显带点怀疑。
    林昭微微叹了口气,“说真的,秦思,如果能帮我还是想帮上一把的,一来当初孙广对我不错,二来也是想做点什么。”
    他眼神一下子放空,沉声道:“你不知道,我在私学这些天,见了不少底层生态,心里有点不太好受。之前我路过田边,跟农民打听了一下,你知道现在春小麦亩产量多少吗?”
    问完不待秦思回答,径自晃了晃手指,“二十多斤。相比现代五百多公斤的平均亩产,差了近五十倍,还不到后世的一个零头。就这点收成,连每年赋役都交不起,你说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结果连自己都养不活,多讽刺啊。每次想起他们,我就觉得,我们俩还是挺幸运的。”
    秦思默然。
    林昭继续道:“说起来好像有点异想天开,秦思我想帮帮他们,不说让人人吃饱饭,起码少几个饿死的人,不说争做古代袁隆平,起码到老能混块功德碑。”刚刚还有点沉滞的语气,一下子又变得戏谑。
    秦思却无丝毫笑意,顿了顿,拍拍他的肩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有这心便好,有些事情急不来的。”
    “没有工业,没农药没化肥的年代,我就是想揠苗助长,也没办法。”林昭摇了摇头,“我就是心里有点憋闷,想找个人聊一聊。哎,我说了这么多了,秦医生你就没什么心理问题?来来来,我保证当一个安安静静的垃圾桶,任你吐黑泥。”
    林昭这人总有本事搅乱气氛,真是感动不过三秒。秦思没好气的一白他,“心理问题没有,困难倒是不少。”
    “哦?”林昭掏了掏耳朵,表示洗耳恭听。
    “现在中药基本靠野生采摘,药效难以把控不说,采收也麻烦,一些珍贵药材基本靠运气。像之前那个开放性骨折的病人,如果不是在严堪这发现了一点三七,我真不敢出手。”秦思起身在一侧书架上翻出一卷木简,展开之后一一指给他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几种常用药材的货源不太稳定,品相不好把控。现在中医还在起步阶段,太多地方一片空白,困难重重啊。”
    他捏捏眉心,脸上显出一丝疲惫。
    “没事。”林昭大大咧咧的一把搂住秦思肩膀,“万丈高楼平地起,我们总要有做地基的自觉。秦医生你这也是大工程啊,药材种植,野物驯化,不都要从头摸索?这么看来,我们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走开。”秦思笑着推了他一把,“谁跟你难兄难弟?你好好打地基,好让我站到你肩膀上。”
    正笑闹时,有人轻轻敲了下门,低声提醒:“秦扁鹊,那人醒了。”
    他们私底下说话一直以普通话交流,不虞被人偷听。秦思淡定的切换了一下语言系统,应了一声,“我这就来。”
    他一起身,林昭也跟着起来,“什么人啊?那个开放性骨折?”
    秦思轻嗯一声,推开门,从两侧小门一路向后院走去。不看不知道,严堪这房屋倒是十分宽敞,只看占地面积,几乎称得上豪宅。
    二人又过了一道侧门,便有一身白衣的小童子上来,将一些艾叶水向他们身上洒,又端来一盆让秦思净手,最后给他罩上一件白大褂。
    另一童子觑了眼秦思的表情,开始在林昭身上如法炮制,他显然不太熟练,略微紧张,又怕林昭会问东问西,没想到对方十分配合。林昭是生面孔,自然没他的罩衣,不过他身量与秦思相去不远,索性借用了秦思的工作服。
    武装完毕的秦思,头发用帽子遮严,脸上带了口罩,双手还仔仔细细用酒精消了毒,还真有点后世白衣天使的影子。林昭忍不住想笑,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有点扭曲时空的违和感。
    病房在里间,四面开了直棂窗,糊上了最细最透的薄纱,病床没有依照当前惯用的贴墙摆置,搭在屋子正中。林昭出于谨慎,远远站在门口,只瞧见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肤色黧黑,一把络腮胡子,右手右腿全用纱布包扎过。
    床前另有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带了口罩看不清脸,眼神带点焦灼,一见秦思,瞬间松了一口气,刚想作揖就被秦思皱眉阻止了。“我不是说了,以后不要行这些虚礼。”
    身高体健的青年被一个只过他腰的少年说得面色一红,讷讷称是。秦思也不指望一时半会能改掉他们身上的积习,简短问:“他怎么样了?”
    “刚刚醒了一会,现在又睡了。”青年神色带点惶惶不安,“不过,他身体又热起来了。”
    “术后炎症反复发热很正常,不必惊慌。”秦思淡淡安慰了他一句,错身走到窗前,低头用手搭了搭对方的额头、颈部、胸口。没有医疗器械实在太不方便。他微微皱眉,再一次甩开这念头,只能依靠经验来判断。
    热度不太高,脉搏、心跳平稳,情况还算稳定。
    “差不多要换药了,你去准备东西。”秦思吩咐道。
    “是。”青年扭头进了与里间相连的小次间,过了一会,提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箱,肖似后世赤脚大夫的行医箱。
    一听秦思要给病人换药,严堪及他的几名弟子也匆匆赶来,并几名小童,把不小的一间病室塞得满满当当。除了那青年助手站在一旁,大家都十分自觉的立于身后,一言不发,十分乖觉。
    秦思解开纱布,里层已经渗出了血和淡黄色的组织液,与伤口粘连,刚刚揭开一角,昏迷中的病人下意识轻嘶一声,把围观者吓了一跳,反是秦思眉毛都没抖一下,揭下纱布之后,露出狰狞的,青紫不均的伤口,以及血迹斑斑的一排缝合线。
    林昭听见身边有人极轻的抽了一口气。
    秦思手一抬,青年右手已经默契十足的递上一头绑有纱布的木棍,同时左手奉上一个阔口圆瓶。林昭隐隐闻到一股酒气,心中黑线,这该不会就是旦日秦思友情赞助给他浇愁的酒吧?
    小心的消过毒,吸尽脓血,再清洗一遍伤口,最后敷上药粉,包扎。秦思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其间病患数次无意识痛呼出声,他依旧镇定自若,反而是旁观者一个两个神经紧张。
    一切完毕,秦思将人带出,路上边走边说:“他的情况不算复杂,你们看了几日,应该习惯了一些,外科与内科相比,医生心理素质很重要,什么是心理素质我之前也跟你们说过了,下次换药,就由你们亲自动手。”
    话音一出,除去严堪与高个青年没说话,其他人皆忍不住窃窃私语。林昭混在人群里听了一会,十分欣慰,没人质疑秦思的决定。心里不免与有荣焉,暗想秦思这样的人立不下威信简直天理不容。只凭这手医术,这心理素质,小弟不是纳头便拜?
    不知不觉,一下午耗在了兴安里,临近宵禁,二人才回了家。这还是因为林昭回来,秦思才有空回家。路途不近,又忙了一天,黑灯瞎火的,秦思简单洗漱之后,便欲解衣躺下。
    却见林昭兴冲冲的抱了一床被子过来,“来来来,秦医生,我们也学古人来一回抵足长谈。”
    秦思:“……”
    沉默间,林昭已经爬上了床。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过了一会,听见秦思低声道:“林昭,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之前一直瞒了你,其实……”
    语气里少有得露出几分踟蹰,似是难以启齿。
    林昭愣了下,听出他有点为难,爽快的宽慰他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凭咱俩这过命的交情,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好兄弟。”
    没成想,他一说完,秦思反而不吭声了。
    林昭又等了半晌,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啊?”
    只见秦思一侧身,留给他一个冷冰冰的后背。
    “没什么,我累了,想睡觉。”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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