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林昭采药有恩的原因, 姚父并未对他隐瞒, 长长一声叹息, “今年冬天太冷, 又时日良久,旧粮快吃完了,新粮还未上, 怕是极其难熬的。”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算是千百年来的发展之理。冬春之交, 正是青黄不接、一年中最缺乏食物的时期, 更是人类死亡的高峰期。林昭便是有再多超越当前的知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救不了这一季的百姓, 只得沉默, 半晌又问:“这几天山中来人可是多了些?之前县府禁令上的劫匪可寻到了?”
姚父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承认前者, 说明越来越多的人来山中寻食, 否定了后者,则表示孙广等人暂时还未被发现,一切还在秦思推测范围之内,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再见故人。
沉吟间, 刘陵已带了姚丰回来, 这少年比上次所见又黑了几分, 脸上多了几道树木刮痕,显然随父兄进过几次山林了。一见林昭,有点憨厚的冲他笑笑:“多日不见,林君好似高了些。”
“当真?”穿越之后变成二级残废的林昭莫名振奋了些,然而低头一看书简,又连忙收敛表情,轻咳了一声,招手唤他过来,“你来,看看这些字识得多少。”
刘陵看透了林昭暗藏的喜色,鄙夷的瞥他一眼,站在一旁看林昭教人识字。
经过摸底,林昭很是怀疑刘陵所说的教过姚丰不少字纯属胡说八道。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刘陵,对方正双手抱胸靠在树下,时不时瞪两眼姚丰。算了算了,指望不住,林昭有点心累,干脆从头一字一字教起,林昭这老师比刘陵负责任的多,又具有多年教学经验,然而不能使用汉语拼音将一切拉回起点。
又有姚父以及刘陵在侧,姚丰本就磕磕绊绊的进程变得愈发艰难,他十分羞愧,小声道:“林郎君,不如换个人试试吧?”
林昭深吸一口气,抓了抓头发,泄气道:“算了,不用认字了,我读一句你念一句,先把这几句死记硬背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他发现自己还是有点操之过急,即使日后还有种类繁多的书简送来,也是日后的事情,目前不过几种,让姚丰先背下便是,不用立马抓起对方文化课。他自从来了东汉,辅导老师倒是越当越顺手了……
姚丰如释重负,又有点失落,垂头丧气的背完,林昭与刘陵也要离开了。临走前林昭冲他扬了扬手,“从明日起,若是有空,三日一次带上简画来私学找我。”
姚丰猛地抬头,瞪大了眼,似是不敢置信。
反被口叼草梗的刘陵一阵嘲笑,“阿丰你傻乎乎的发什么愣,记好了到时候来找林昭。”
姚丰连忙将头点得如小鸡啄米。
回到私学,一切如常,林昭还未坐下休息片刻,即被唐敏找上了门,对方的眼神隐隐奇异:“阿昭,老师唤你。”
嗯?林昭有点疑惑,叫我干嘛?难不成半天的功夫先生他就查明了杜家之事?不会这么效率吧?没有手机电脑的年代,半天时间还不够来回吧?
哪怕满心纳闷,林昭依然不敢怠慢,立马赶到陈举书房,里面除了陈举陈绪主仆,还有一个令林昭无论如何想不到的人——赵无疾。
这青年仆役迎上林昭诧异而略带打量的目光,毫无芥蒂的冲他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林昭下意识的回了一个笑脸,便听陈举责问道:“去了何处?你今早还同我禀报坞壁为人袭击,乱匪不知何往,转头便与刘陵四处乱跑,也不怕为人擒获?”
声音虽严厉,却隐有关切□□之意。林昭心知这时候辩解无用,还是老实认错为妙,是以规规矩矩应了,又表现了自己的悔过之意,最后还是被陈举瞪了一眼。
他又说错什么了吗?林昭一时莫名。
陈举一脸嫌弃的别开眼,“你今早在食堂外一番所言,赵无疾已查明真相,说给他听。”最后一句却是吩咐赵无疾的。
林昭这下是真的惊讶了,这速度可以说是非常效率了。他立马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只见向来大大咧咧的赵无疾正了正脸色,禀道:“林郎君所言受袭为真,乱匪是假,真正袭入坞壁的乃是河东流民,为首三人同出一族,是关系很亲近的族亲,因为他们人丁众多,隐隐为众乱民之首。起初三人携族人藏匿于城南,人多势众,又偷盗周边附民粮食的行为,惹得杜家不满,谎称他们为逃犯,上报予捕亡人,上令抓丁者编入劳役,老弱自任,缉捕时生出冲突,流民颇有伤损。因此流民恼怒之下,计划劫掠杜家,才有此事。”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林昭有点怀疑,他所说与秦思知晓的信息相差无几,甚至更加详细,毕竟杜家部曲不会主动曝光自家诬陷流民为逃犯的黑历史。
赵无疾不大好意思的笑笑:“我叔公为被抓丁者送饭,前几日闲话曾对我提起此事,今早得主公吩咐,前往城中编户吏处垂询,又询问得知贼匪与逃丁相识,两厢印证,才知道真相竟然如此。”
这小子……不简单啊。林昭暗忖,普通人得知消息的反应不是去杜家坞壁附近打听,就是往缉盗处使力,而这二者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掩盖真相,打听起来不免要费不少力气。赵无疾竟能迅速联想到几天前的闲聊,迅速找到对口单位,探听消息,而不是在消息杂芜的来源地一一筛选。
很有前途啊小伙子……
正感慨中,赵无疾却是面色一肃,“作乱流民大半为杜家部曲所伤,一一被缉盗带回,没为劳役,不知小郎君从何处听得他们逃窜的流言。”
我瞎编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私学警惕,好去打听这事。真相如此,林昭敢说吗?他自然不敢,只好装傻,“就是道听途说,不知是何人传谣,真是可恶!”
陈绪若有深意的觑他一眼,没多说什么。此事内情曲折,杜家与官府一致选择秘而不宣,相关之人一半是流民身在牢里,另一半多半不会大肆宣扬,发生不过五日,如何从城南传到城北梧桐里?何况赵无疾入城时也顺便在城北打探过,多数人对此不明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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