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起,花千树,星如雨。满江零落星点,如万家灯火倒映。江面辽阔,彩灯辉煌,似人间仙境。江心有一格外庞大的洛璃人形灯,彩衣霓裳,深情温柔,在月下流光唯美。夜船已陆续划上江面,空气里的欢悦已然溢出江岸,浸透人心。受此感染,叶忘机也不觉染上笑意。锦绣河山,安定百姓,若这盛世能一直延续,该有多好。
租了一艘小船,叶忘机任意漂流,渐行至灯火阑珊处,起视江心,洛璃灯遥遥在望,那处热闹也淡漠了不少。倒是清静啊。
这挂灯的绳索上果真挂了不少匿名真意。倒也挺有心思。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
都是些闺怨怀春的诗词。叶忘机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唉……”
忽然,一张字条将被风吹落,叶忘机正欲伸手去接,从身侧飞出一个白衣公子,白衣袂摆飞扬,约水凌波而来,掀起一阵夜风。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从他眼前穿过,与叶忘机伸出的手,不过半寸之遥,稳稳接下了那张字条。那公子一个旋身,轻盈如羽,落在绳索上。
许是月光如水,许是江波荡漾,叶忘机的心,也仿佛像那公子足尖的绳索,轻轻摇动。白衣最是纯洁,却也最是惑人。与叶忘机不同,那惑人的风姿并非清贵不可侵犯,反而是带着硝烟后的冷冽。但纵然是冷漠,也会引得人为之痴狂,纵是男子,也甘愿拜倒在其白衣之下。他手中拈着随风飘晃的字条,正如拈着这一世情缘。
“兄台好身手。”叶忘机抱拳寒暄。周围并无可落脚之处,也不知他是从哪儿飞出的,这句“好身手”,并非恭维。
“过奖。”
“过江之上,何来过奖,能过此江之人,也绝非凡品。”叶忘机收手背在身后。
“少年郎倒有几分意思。”
“整日悠悠游游,一闲人尔。”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白衣公子,一双凤眸里是许久未出现的惊艳。虽则如此,心下已有思量,“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白衣公子点足跳下,落在叶忘机的船上,小船甚至没有晃动。
“在下姓林。”
这恰恰验证了叶忘机的猜想,看来此人正是被放回封地的平远侯世子,林千赫。他主动接近自己,不知意欲何为。
“林兄,在下叶忘机。”叶忘机毫不避讳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林千赫眼神一动:“四海周游,锄强扶弱,颇有善名的,叶忘机?”
“在下只是云游四海,偶尔捐些钱财与人救急,不曾锄强扶弱。而这善名,恐是担当不起。”
“叶少不必自谦。听闻叶少在在西南游历时,颇受当地望族郗氏礼遇,足见叶少才能不凡。”
“不过懂些医术,侥幸救治了郗氏族人而已。”
“听闻郗氏内部起了变乱,叶少可否透露一二?”
“这恐怕……”叶忘机故作为难,“不是在下不愿透露,实在是,我去时,变乱已定。族变一事,是郗氏内部矛盾,必不会外传,是以在下并不了解内情。”
“罢,不过随口一问。叶少现如今在何处落脚?”
“并无落脚之处,随遇而安。”
“哈哈……好一个随遇而安。不若到我的府邸,我好好款待叶少,一尽地主之谊,也好向名声远播的叶少讨教讨教。”清音一笑,爽朗天地。
“我与林兄一见如故,林兄盛情相邀,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叶少不若与我一同轻功上岸,可否?”
叶忘机故作严肃,“不妥,这船是租来的,若是不归还,受人耻笑不说,连累了船家损失。”
“呵呵,是我欠考虑了。”林千赫笑得收敛,不知是疏离还是疑心。
最终,两人同乘,林千赫用内力驱动小船上岸。
两人缓步慢行,相交甚欢,只是叶忘机能感受到,林千赫在有意无意地打探西南郗氏的近况。
“与叶少一谈,相见恨晚,人生知己,不过如此。”林千赫渐渐收敛了防备,神色略微忧郁。“我自幼被寄养在都城,直至今日方归,亦不曾游览江山胜迹,体验民生百态,不似叶少般见多识广。狭迂都城,便是我全部视野所及之处。若有朝一日,能卸下俗事,浪迹江湖,才是人生一大美事啊。”
“都城乃王朝重城,京畿重地聚集英才,天下动态,尽在都城。林兄深入都城,所历非凡,纵使不曾亲到各地,对这天下动态,也了然于胸啊。”
“不必再相互吹捧,今日得叶少这一知己,是林某回归故里最大的收获。今晚必要备好酒食,大醉一番,叶少可愿同林某不醉不归?”
“愿舍命陪君子。既如此,我便认林兄为兄,林兄称我忘机便好,可否?”
“好!”
终于走到平远侯府,但牌匾却分明写着林府。只有两个门童在门口迎接。整个林府却在萧条中显示着整肃。想来,这林千赫回彭旦之前早已打点好一切。只是,他如何能算到自己会来此?
“忘机,家童已备好薄酒,我们去亭中畅饮一番。”
“好!”
林府的路曲曲折折,每一条小径尽头都别有洞天,每次转弯都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若无人带路,怕是要再此迷路。
不一会儿便走到了亭子,上书:凌云亭。只是这亭子恐怕是这林府最普通的景物了,但越是不寻常越是有玄机。
“此处是观星望月,赏景听虫的绝佳妙处。”瞥见叶忘机眼中的思索,林千赫解释道。
“林兄可真是会享受。”
“人生苦短,若只好坐井观天,何不选一最佳观天之处。”
“只怕林兄并不情愿囿于坐井,也绝非井底之蛙。”
“忘机不愧是知己啊。来,敬知己!”
“干!”
举杯对饮,觥筹交错,几番换盏,夜色已浓。花香鸟鸣,虫声切切。两个理智到冷酷的人奇异地卸下心防,敞开胸怀,为初见而醉。醉后相扶,同榻而眠。
那张制造牵绊的字条,静静躺在林千赫的怀里。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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