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花神亦折腰

12.解春风

    
    万梅山庄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陆小凤半路遇袭的消息很快就通过山庄内部的暗网传了回来。
    身着里衣泡在木质浴桶里的花满楼敛了笑容:“如陆兄所言,他这次去山西果然出事了。”
    杨牧之正站在旁边往浴桶里撒药材,闻言道:“小凤凰有西门吹雪护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倒是花满楼你不担心一下你自己吗?”
    昨日夜里用了新的施针方案后,花满楼的脉象一时非常混乱,直到两个时辰后才稳定下来。
    杨牧之再三把脉得出一个让人不知该作何反应的结论:花满楼的眼部淤血确实有小幅度的舒缓,但是下针影响到了腿部神经,他至少得有个七八天不能正常行走了。
    天意弄人。
    察觉到身边人的自责和低落,花满楼握住了那只为他把脉的手微微施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叹了一口气,杨牧之回握住那只手:“这几日我就睡在外间的软塌上,花满楼你若是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时喊我。”
    “好。”
    熄灭了烛火,两个人一个躺在里间的床上,一个躺在外间的塌上,都睡不着。
    “花满楼?你睡了吗?”杨牧之想了很多,越想心里越是烦躁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笑,显然里间人还没睡。
    杨牧之不解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可笑的:“你在笑什么?”
    清清嗓子,花满楼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只是觉得杨兄你……和初见时很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都不一样了。
    明明初见时候还是一个冷清到没人气儿的人,旁人敬他,爱他却也怕他。
    现如今,他越来越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会为了朋友掺和到根本不想掺和的江湖事里,会为了朋友和并不那么认可的剑客比武,会为了朋友夜不安眠辗转反侧。
    反差之大,感觉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神仙走下了神坛,重回人间一般。
    没得到回应,杨牧之紧跟着又问了一遍。
    这次花满楼回了:“一时半会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既然你我都睡不着不如来聊聊天?”
    “好啊,聊什么?”
    “相识以来你我常在一处,不如聊聊之前的事。”
    之前的事,四个字让杨牧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的前世经历过什么呢?灭门惨案,战火纷飞,奔赴边疆,爱徒战死,报仇雪恨。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太过沉重,沉重到不好与人说。
    外间久久没有传来声音,在花满楼几乎以为那人睡着了的时候,他开口了。
    “那不如聊聊我的师门吧,自从和西门吹雪比剑后,小凤凰就对我师承何门何派好奇得不得了却又不敢贸贸然来问我,也是难为他了。”
    想到好友的窘态,花满楼笑意更盛但随即又反应过来,他的师门,是不是和那日醉酒后挂在嘴边的小燕有关?
    一时间想听又不敢听,没了声音。
    杨牧之也不等他回复,自己自顾自说了起来。
    纵观前世,他唯一能称得上松快的时期也就只有在师门求学的时候了。
    “说很久以前,有一位位高权重的文臣被奸党迫害,不得已出了朝堂入了江湖。他不求名不求利,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这一片河山所以就隐居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界教书育人,想着‘学成文武术,货与帝王家。’,那就是我的师门。”
    很久以前有多久?唐开元二十八年。
    那位位高权重的文臣是谁?文臣姓张,名九龄。
    这些事情都深深印在杨牧之脑海里,可是他说不得。
    “我的师父也是位了不得的文人,爱喝酒,喝醉后就诗兴大发成就了不少佳作。我六岁的时候偷喝师父的酒,结果成了只醉猫,被师门上下笑话了好久……”
    两个人,一个里间一个外间,一个说一个听,不知道是什么停下的,也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只是睡去时,两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微笑。
    再醒来,杨牧之从梦里得了启发要为花满楼药浴,这才又说了回来。
    泡在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浴桶里,花满楼拢拢身上的里衣:“有杨兄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听了这话,杨牧之笑着叹了句:“你呀。”
    话语中的亲昵和无奈完全显露无遗,让花满楼有一瞬间的怔愣。
    两个时辰的药浴还没结束,管家又递了拜帖来,杨牧之打开一看着实可乐。
    听到他的笑声,花满楼问:“是谁?”
    拿着精致的拜帖晃了晃,杨牧之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
    “是位姑娘。”
    杨牧之说完拜帖是一个姑娘送来的之后就再不肯透露,让花满楼着实不好猜。
    “花满楼你继续泡着,我去会会那位姑娘就回来。”说着一只脚就在门外了,饶是花满楼有心想拦也拦不住。
    万梅山庄大厅。
    一位侠女打扮的姑娘坐立不安等在大厅里,杨牧之故意放重了脚步示意自己的到来。
    那女侠转身对上他的眸子,一惊,这世间竟然有这样貌美的男子,自己一个女子站在他面前只觉无地自容。
    杨牧之开口问:“不知孙姑娘找西门吹雪有何事?”
    孙秀青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着话:“我……我师父……我是孙秀青,峨眉的孙秀青。我师父是峨眉掌门独孤一鹤,他要我来找陆小凤陆大侠。”
    挑挑眉,杨牧之拿出主人的姿态招待她落座,然后才细细询问:“孙姑娘此来是想找陆小凤的?”
    手里紧紧攥着佩剑,孙秀青强自镇定下了:“是,我师父要我带话给陆小凤陆大侠,可是陆大侠居无定所,我去了百花楼发现没人就往万梅山庄来了。”
    三年来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事想要找上陆小凤,他若是真的有定居之处恐怕烦也要被烦死了。
    但是居无定所的日子里有两处地方也会得他偏爱,一处是好友花满楼的百花楼,一处是好友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
    只是真的敢上万梅山庄寻他的人太少了,这位孙姑娘倒是有勇气。
    “小凤凰……我是说陆小凤现在应该人在山西,你若是有什么话想要带给他不若告诉我,我来替你想办法。”
    孙秀青抬眼看他:“公子可是相知先生?”
    嗨,聊了这么久还没自报家门呢,杨牧之笑笑:“正是在下,杨牧之是也。”
    眼前人一笑,孙秀青仿佛失了神志,也没多想就把师父嘱托的话告诉了他:“我师父要我带话给陆小凤陆大侠,青衣楼的楼主正是他的好朋友霍休,让陆公子小心并且暗中配合他铲除青衣楼!”
    杨牧之笑笑,这就有趣了,大金鹏王说独孤一鹤是青衣楼楼主,独孤一鹤说霍休是青衣楼主。
    那么这个神秘的青衣楼主到底是谁呢?
    ……
    山西珠光宝气阁。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陆小凤和阎铁珊很快僵持起来。
    终究是后者先沉不住气,阎铁珊紧绷着脸:“霍总管。”
    把剑拔弩张看在眼里却并无波动的霍天青微微颔首:“在。”
    “陆公子已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快去为他准备车马,他即刻就要动身。”
    不等这句话说完,阎铁珊就已拂袖而起,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外走。
    可是还不等他走出门去,神出鬼没的白衣剑客便已拦住了他的去路,他的话和他的人一样冷:“他还不想走,你也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态度强硬。
    被人捧惯了的闫铁珊几乎是立刻暴起:“什么人敢如此无礼?”
    白衣剑客并没有报上名来,他只要静静地站着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果然,两位陪客中更有江湖阅历的“云里神龙”马行空大喊:“是西门吹雪!”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闫铁珊听到还是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正好撞在上前两步的陆小凤身上。
    这一撞使得阎铁珊立刻慌了神,大喊:“来人呀!”
    今日的鸿门宴设在水边,若是来对了人倒是很有雅致。
    可现在,五个黑衣人自水里飞出,湿漉漉的水滴在地板上便再没有什么雅趣可言了。
    西门吹雪轻轻瞟了一眼那五个黑衣人,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我的剑一离鞘必伤人命,你们一定要逼我拔剑吗?”
    紧抓着阎铁珊衣襟的陆小凤还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发,这会出来打圆场:“我说西门吹雪,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拿拔剑出来吓唬人?我和牧之在你剑底下走一遭不都好生生的?”
    怎奈他的圆场并不起作用,那五个黑衣人还是攻了上来,他们是阎铁珊养的死士,为主人而死就是他们最大的使命。
    见如此,西门吹雪再不留情,宝剑出鞘,还没等黑衣人反应过来就已被一剑割喉。
    慌乱中有一只牙筷朝白衣剑客飞去,被漆黑的宝剑从中砍成两半:“暗中伤人为人不耻。”
    射出牙筷的正是陪客中的另一位一一苏少卿。
    之间他拿起腰中佩剑朝白衣剑客略去:“阁下大名早有耳闻,何不赐教?”
    西门吹雪瞧一眼他的架势便知道他是使剑的:“你也使剑?”
    语气中带了轻视和不屑。
    苏少卿亮出佩剑,大声喊道:“在下峨眉派苏少英。”
    有血从西门吹雪的宝剑上滴落下来,再抬起便指向了苏少英。
    在场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只除了两个人一一陆小凤和阎铁珊。
    陆小凤早知结局不欲再看,阎铁珊却是想要寻机逃走。
    直到苏少英的身体直直倒下,阎铁珊就知道自己走不掉了。
    “我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闹到如此天地?”
    许是话出自真心,就连山西口音都轻了不少,陆小凤叹气:“你只要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足够了。”
    阎铁珊转身看向两条眉毛的陆小凤:“我与你并钱财往来,如何欠你钱?”
    陆小凤道:“难道你一定要我说出大金鹏王的名字才肯承认吗?”
    “大金鹏王”像是一种特别的咒语,阎铁珊听到这四个字瞬间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下一刻,一颗□□在地板上跌落,等众人终于可以视物,阎铁珊和陆小凤都不见了。
    一死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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