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坐标数据, 沈凝片刻不息,与皇甫晔打了一声照面后,继续前行。庆雅对她的行为不悦道:“干嘛不休息一会?连用空间跳跃, 负担不可能不重。”
沈凝从满目的数据上挪开视线, 庆雅撇嘴嘟囔。
她跟庆雅素来不合,所以她倒没想过, 庆雅会关心她。对于庆雅忸怩的好意,她难得将自己的考虑简单解释了一下:“现在是正午, 先前卲涵说特战队,机械武装等队友在牵制红方的主力部队。如果我猜得没错, 卲涵应该是要用围点打援的作战法, 所以我们最好尽早赶到坐标点。”
高桥恬压平柳眉, 不赞同地说:“休息一会耗不了多少时间, 我们都看得出来,你脸色不太好。”
沈凝脸一沉, 蒙秀平插在她动怒之前悠悠地开口:“你们是耳聋了吗, 刚才卲涵上校说晚上要来找小凝儿,你们没听到?”
众人被他一问,哽住了话。左丘泠眼珠转了一圈, 调侃道:“没见过比你们秀的了!”
“得了, 你们都别秀了,基本都是有家室的人, 伤害我有意思吗!”庆雅哼气了几声, 蒙秀平忍笑说:“桥恬也单着呢。”
“我知道啊。”庆雅努嘴, 表面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眼睛却是扑闪了几下。
沈凝收回视线,心里对这两人改观不少。
庆雅一开始就被她打上了情敌的标签,她自然见不得庆雅好。但几日相处下来,她发现庆雅这人,说得好听点是单纯,简单点就是胸大无脑,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定少不了高桥恬的暗中保护。而蒙秀平,这人她调查过——家庭背景简单,典型的阳光少年,在军中的唯一依仗是他的未婚夫。
帝国军队表面光鲜艳丽,实则内部污浊不堪。能在其中安然无恙的人,要么是由家族扶持的世家子弟,要么是足够圆滑狡诈之徒。而这两人的背景却如水彩画一样,虽有各种颜色覆盖在表明,内里却澄澈透明。
她喜欢这种内里的干净。
她对他们虽说不上十足的信任,不过偶尔相信一分,确实是挺新奇的体验。
他们一路低行,如她所料,红方白日的防卫较为松懈,兵力基本集中在另一块区域。
偶尔的几个防卫点,也被配合他们的其他队友解决了。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在夜晚降近前抵达了卲涵发来的坐标位置。
他们要做的是静待“打援”的时机。
沈凝关闭了通讯系统,左丘泠等人的身影随之消失。她仰靠在靠背上,解除了机甲的安全装置。
静谧的空间内,暗香浮动。
她解开衣领,拿出系在脖子上的暖玉把玩。拇指大的暖玉正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背面则刻着她的名字和生辰。字迹刚劲有力,应是卲涵亲自刻上去的。
她细细抚摸那些字,指腹清晰地感到了暖玉由温凉至微暖的变化过程。
说起来,再过些时候就到她生辰了。一想到生辰,她忽地用力一按,暖玉毫发无损。
心情变得烦躁,眼见情绪又要脱离掌控时,高桥恬通过终端联络了她。她看了一眼简讯内容后,将玉佩挂回脖子,跃下机甲。
高桥恬等人倚在各自的机甲上,沈凝看了一圈周围阴森森的环境,庆雅低头摆弄完终端后,拉着一脸无奈的高桥恬找了一处空地坐下。
她招手道:“你们也过来嘛!”
沈凝依言走过去,坐在了高桥恬和左丘泠中间。她正对面坐着盘腿的蒙秀平,背靠一棵树冠庞大的古树。夜蝉声此起彼伏,融入柔和的夜色中,似在与途经的风声相应和。
庆雅清了清嗓子,眼睛东瞅西瞅:“闲来无事,我们来聊聊天呗。”
她说完,众人一阵沉默。
聊什么?
沈凝不太想开口说话。
左丘泠食指戳了戳沈凝,扬起浅浅的笑容:“沈凝先说呀,我们都不怎么了解你来着。”
沈凝随手捡起一片叶子,单手捏碎了叶子。碎叶子被她握在手心,她抬头直视前方:“说什么?”
蒙秀平“嘿嘿”一笑:“说说你和卲涵上校的感情历程啊。要不是前阵子公主殿下的生辰宴上,闹得那么大,我们都不知道原来上校这朵名花的主是你。”
“我是知道的,”左丘泠摆了摆手,“你们可别算上我。”
“我也清楚。”高桥恬嘴边闪过一丝笑意。
蒙秀平看看左丘泠,再看高桥恬,最后转向一旁的庆雅,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看来只有我们两个被蒙在了鼓里。”
庆雅拍掉他的手,酸酸道:“在军校时我就知道她们的关系了。只是不想相信,你们真在了一起。”
后一句话,明显是对沈凝说的。
沈凝自然听出了,她向后倾倒,双手撑在地上,远眺天边两个相隔甚远的月亮。
随着月亮的冉冉升起,夜间温度气温降到了冰点,璀璨的星系遥印在低垂的青黑色夜幕上。
静谧的时空给她紧绷的神经松了绑,她昏昏欲睡。庆雅在她快要睡着前出声催促她说,她撑着眼皮,梳理了一遍自己的前半生:“我们相识到在一起的过程没什么戏剧性的地方,过程也不比左丘跟凌少将来得浪漫。她父亲是我父亲的部下,在一次行动中丧生了。我不知道她怎么成为的孤儿。
“我大约七八岁时,沈行燃带她回到了沈家。十三岁,我离开帝星,跟沈行燃去西部战区生活,她则留在帝星攻读军校,我们每年偶尔见上一面。我成年后,顺理成章地标记了她,然后我们订婚了。不过订婚礼,除了一些和沈家交好的世家知道外,并不对外公布。
“我二十岁,她从军校毕业,进入了军队就职;我二十二岁,帝国战事频发,她被调往前线指挥战役,我放心不下,偷偷跟去,但去错了星球,阴差阳错下在前线待了九个月;到我二十六岁,我也毕业了,被分配到她所在的第一军团。我们平和地度过了很多年,与普通的恋人没什么区别。有过争吵,大多时候很安适。她是个称职的军人,也是个称职的情人。”
她记得的过去不多,一部分是童年时代,另一部分则是近十几年来的一些剪影,而极大多数的记忆都与卲涵有关。
降近五十年过去了,细细回数前尘,她的生命里镌刻进了两个字——卲涵。
从前的卲涵温柔体贴,什么都喜欢自己担着,不管受了什么委屈,见到她时总是笑脸盈盈。她们大多数时候都待在一块,各忙各的,夜晚相拥而眠,除了碰到一些底线问题外,卲涵很少跟她争吵。相反她任性惯了,总是喜欢单方面找麻烦。每次卲涵都会温柔耐心地哄她。
另一个她的确做到了交换意识时答应的承诺。但大段空白过后的记忆中,卲涵变得沉默、内敛,举手投足间透着对她的疏远。
尤其在她被另一个自己唤醒后,她经常能察觉到卲涵态度上的小心翼翼。那种“小心翼翼”不是对她的畏惧,而是提防。卲涵在怕她发现什么东西。
她憎恨这种隐瞒,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背叛。
更重要的是,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挣脱她的控制范围。她直觉,一旦她控制不住那东西,她的生活会被搅乱,现有的一切都会失去。
左丘泠似乎说了什么话,但她听不清。她所有的思绪全沉在了漫长又短暂的五十年的过去中。卲涵俏生生的羞涩模样还历历在目,眼前却出现了卲涵成年后的容颜。
昏暗的光线印在卲涵鼻翼的左侧,她那双蓝黑色眼眸里缀满了星辰。她站在树下,身体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黑暗,一半被月光照亮。
沈凝抽出一只手,向上伸时身体的重心一偏,一双有力的手及时地托住了她的后背。
“怎的了?”
卲涵蹲下身,沈凝想也没想,双手勾住她脖子,半转过身,吻了上去。
周旁的惊呼声如窸窣的虫语,有声而不真切。
卲涵被她扑倒在地,她跪在卲涵腿间。唇齿相碰的亲密距离,使她清楚地看见了氤氲夜色下,卲涵窘迫的神色。同时温热的触觉证实了她眼前的人不是幻觉,卲涵兑现了承诺,来到了她身边。
沈凝浅尝辄止,不然动人美色在前,她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要溢出心房外的情|欲。
她握住卲涵的手,与卲涵十指相扣。卲涵推搡她坐起了身。在场的人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她爬到卲涵腿上,卲涵暗暗出声让她下去,她视若无睹,动了动唇道:
“喏,故事的女主角来了,你们可以问她。”
蒙秀平挠了挠后脑勺,干笑说:“上校,您来了……”
“学姐……”
“卲涵姐……”
“上校。”
几人齐刷刷地看向卲涵时,卲涵的手正放在沈凝腰上,卲涵撤下手,昔日挑不出毛病的标准微笑出现了僵硬:“你们好。”
左丘泠毫不留情地噗嗤一笑,其余人则是一副明明想笑却只能强忍着,强装正经的古怪样。
卲涵低眸咳了几声,按住了沈凝的手心,沈凝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你来做什么?”
她挪动位置,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头靠在卲涵右肩,手臂强势地环住卲涵的腰肢,宣告主权的意味不言而喻。
盯着她们的多双眼睛精光一闪而过,卲涵略抿嘴:“路过……顺便看看你。”
沈凝懒懒一笑,她自是清楚卲涵来的目的。她方才精神状态强烈的波动一定影响到了卲涵。
她闭上眼,疲惫道:“我没事。”
“我知道,”卲涵的手心贴在她额头上,“我只是……”
熟悉的气息令她安心,她意识渐渐模糊,在昏睡过去前听到了卲涵轻轻的话语:“我仅是来看看你。”
“好。”她费力应了一声后,彻底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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