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夜夜跪搓衣板gl

50.曾经(2)

    
    等待是一件无比煎熬的事。
    沈凝坐立不安, 她一会听听歌,一会看看书, 不停地在房间来回踱步。
    只要关上门, 她就很难听见外界的声音了, 可她怎么也做不到把门关上。
    每一次她要关上时, 总有一只无形的手阻止着她。
    她放弃挣扎,心不在焉地上网浏览一些时事政治。
    忽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打乱了原本窸窣嘈杂的声音, 沈凝走到门前, 管家带着四五个穿着臃肿的医生进了门。
    紧接着, 没到十分钟, 被绑起来的秦加依被他们带了出来。
    秦加依“呜呜”地挣扎着, 昔日的高贵消失殆尽,她像个犯人而不是名门望族的女主人。
    沈凝挪步到客厅, 沈行燃直直错过她, 跟着医生离开了沈家。
    他们行色匆匆,十几架大型飞行器停在院子中央。沈凝没跟上去, 她扒在门口, 目送他们带走了秦加依。
    飞行器速度很快,起飞不过一分钟,如流行划过夜幕, 消失在远处。
    邵涵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她的衣服不知何时被划破了几道。沈凝掐住自己的手臂, 等着邵涵一步步走向她。
    邵涵略带倦色道:“回去休息吧, 没事了。”
    沈凝跟在她身后, 她躺在床上,一沾着枕头既睡着了。沈凝坐在床上,始终睡不着。
    秦加依被带走前,看向她的通红的双眼印在了她脑子里,她闭上眼、睁开眼,都是那个画面。
    被带走时的秦加依和给她礼物时的秦加依,简直判若两人。
    她侧对着邵涵,邵涵抱着她,匀浅的呼吸声贴在她耳后。
    她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秦加依被带走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可以好好和邵涵相处。
    然而第二天,邵涵就因学校的事务被迫离开了。
    生日那天,没有一个熟悉的人陪在她身边。
    沈行燃在医院照看着秦加依,管家回来拿东西时,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无事在身,她便答应了。
    路上,管家问她:“小凝是不是不开心了?”
    她鼓起两腮,强硬道:“没有,我可开心了。”
    管家点了点她的鼻尖,从背后拿出了礼物盒:“好吧,虽然你很开心,但我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她接过礼物,心里有了一些安慰。
    她拆开礼物,发现里面是一个八音盒。银色的水晶球中镶嵌着她的照片。
    她扬起嘴角,甜丝道:“谢谢干爹!”
    管家徉怒道:“现在知道喊我了?以前怎么逗你,你都不理我。”
    她哼气几声,调拨八音盒。
    管家的手放在她头上,他淡淡地叹了一声气:“难为你了。”
    沈凝装作没听到,她失神地看着照片中笑得很灿烂的自己。
    医院的天台顶端,沈行燃正处理着军中的事务。管家等了一会,突然接到通知,便先行离开了。她坐在藤椅上,玩着自己的八音盒。
    她听着沈行燃和一些高级军官的谈话内容,一时神游到了外太空。
    近来局势动荡不安,战火从前线蔓延到了帝星附近的星球。国内的反动组织层出不穷,使得帝星高层人心惶惶。
    前几日,她皇甫家的家主就被刺杀死了。
    所以沈行燃会答应带她回来过生日,也是为了躲开风头,而不是满足她的心愿。
    天穹一如既往地湛蓝,可她却仿佛看到了弥漫的硝烟。
    她想到学校里那些二世们说的,要是沈行燃出了什么事,就到她上了。
    但她才十六岁,她一点也不想摊上这么多麻烦事。
    她想着想着,甚至想到了如何逃离帝国的路线。还差一步,她就可以想出最终的路线时,沈行燃打断了她的幻想。
    沈行燃捏着眼脊,慈爱地笑了笑:“吃过早饭了吗?”
    她没吃,但她还是说吃过了。父女两人坐在一起,沈行燃望向远方。
    沈凝看着他的侧脸,两道淡淡的伤疤从他耳根爬行到下巴底下 。
    待在他身边,她总能感到一种特殊的安全感。好像就算天塌了,他也会为她撑着。可与此同时,她心里总是对他的关爱存着隐隐的抗拒。
    她低下头,戳着八音盒上转动的水晶球。
    沈行燃轻笑了一声:“行律送你的?”
    她举起来,对准太阳,问他:“好看吗?”
    沈行燃顺着她的手看去,弧度轻微地点头:“确实好看,他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沈凝举着八音盒转了几圈,嘟囔道:“李叔都不教我。”
    沈行燃手放在她肩上:“爸爸也会,要不要我教你?”
    她收回手,颇为嫌弃道:“每次都这么说,你那次有时间?”
    他失笑道:“这的确是我的不对,以后我尽量不失约了。”
    沈凝催下眼睑,盯着地上的一株小草,她没敢相信。
    因为他这句话,也说过很多次了。多到,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沈行燃让她保持不动,她下意识地定住身体,沈行燃在她胸前别了一样东西。
    他别好后,她拿起来一看,是一块怀表。
    怀表一打开,里面同样镶嵌着她的照片。只不过照片里的她,是很小时候的她,约摸两岁。
    照片中的她坐在草地上,双手伸向一只蝴蝶,笑得很傻气。
    “喜欢吗?”
    她郑重地收好怀表,点了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
    沈行燃拍了拍她的肩膀,她默默受着。
    “要不要去看看你母亲?”沈行燃提议道。沈凝其实不想去,但她说了去。
    沈行燃带着她,去到了秦加依住的病房。
    病床上的秦加依手臂上插满了管子,她睁着眼睛,眼睛里却无神。
    沈凝对这样的秦加依心生恐惧,她揪住沈行燃的袖口,屏息以待。沈行燃的手覆盖在她手背上,牵着她走近秦加依。
    秦加依在她靠近时,看了她一眼就闭上了眼。沈凝抬头仰视沈行燃,沈行燃拉开一张椅子给她坐下。
    她坐在椅子上,屁股还没坐热,秦加依张口就让她滚。
    她跳下椅子,就想走,沈行燃却开口说:“你何必这么对孩子?”
    秦加依淡淡地说:“不过是一个垃圾而已,与我何干。”
    听到这话,沈凝心口骤疼,她揪起衣口的衣服,冷汗直流。
    她缓缓转过身,昔日的秦加依与眼前的人对上。她开始质疑,昨日的那人是否是昙花一现的幻觉。
    秦加依向她比了口型,话为“你是个垃圾”。
    沈凝憋着一口气,用唇语回了她一句话:“你是产生垃圾的垃圾。”
    秦加依半眯眼,突兀地笑出了声。她的笑声阴森可怖,直刺沈凝的心脏。沈凝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汗水滑过她腹部,勾起阵阵丝样。沈行燃蹲下身,手背贴着她额头,焦急地问:“小凝?小凝?”
    他的声音越来越越模糊,钻心的抽痛让她一度怀疑她将会直登天堂。
    她不甘地闭上眼,在沈行燃不真切的声音中失去了意识。
    黑暗中,她见到了自己。
    这是交换意识以来,她第二次见到“她”。
    第一次见面时,她们的谈话很匆忙,她的注意力都在说话上,完全没注意到“她”。
    而这次,她没什么想说,倒是有了心思打量起了“她”。
    她们长得完全一样,要说什么有不同,便是在表情的细微处上。
    “她”站在黑暗中,神情肃杀。
    她没说话,“她”亦没说话,但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她们望着彼此,伸出手就能碰到的距离中央隔着透明的屏障,将她们隔开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身影消弭在黑暗中。短暂的会晤很快过去,明明她觉得时间才过去一分钟,但她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床边空无一人,她揉着发麻的手臂,走出病房。巡逻的机器人缓慢地向通道的尽头走去,轮子滚动的声音格外诡异。
    今夜安静得过分。
    她循着标识牌走,找到了厕所。厕所里全有人,她等了一会,还没等到有人出来,便转身,想去其他楼层的厕所。
    而她转身的刹那,冰冷的枪口顶在了她后脑勺上。
    机械的变音警告她别动,她举起双手,沉如应对。一只钢铁的手箍住她脖子,她被拖进了厕所里。
    嘴被堵上,手脚被捆住,熟悉的套路再次上演。
    这是她第三次被绑架了。前两次的那些人都死了,她跟自己打了堵,猜测他们能有多少人活下来。
    那些人都露着脸,什么也没蒙,但她知道,那些都是□□,一旦揭开面具,可能男女性别都是颠倒的。
    他们围着她,似乎在等待命令。
    厕所的窗口打开着,外界的声音源源不断地涌进来。激战的炮声此起彼伏,与死寂的厕所格格不入。
    沈凝等得快睡着了,才等到她出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反应使他们怀疑到了什么,他们在她身上绑了几个定时炸|弹。
    冰冷的金属贴在她脚踝上,她被他们押着走。他们各个都紧闭着嘴,除了必要的沟通外,其余的话一概不说。
    有成大事的风范。
    她给他们点了个赞。
    她以为这次依旧会没什么事,但她忘了,这里不仅有她一人。
    天台顶端,一身病服的秦加依跪在了地上,数十把枪对准了她。
    沈凝被推上天台,天台底下,坍塌的民楼像断裂的手掌,支离破碎,大地满目疮痍。
    她稀里糊涂地成了人质,也即将稀里糊涂地赴死。
    炮声渐渐平息,没过多久,沈行燃等人出现在了楼顶的另一端。双方对峙着,沈行燃从容不迫地站出来。
    沈凝脚麻了,蹲了下来。
    楼顶的风吹得她脑阔子疼,但她手被绑着,捂住不了耳朵。她看遍人群,却没发现邵涵的身影。
    她幽幽地泄了口气,不知道该不该庆幸邵涵很忙。
    他们谈判着,决定着她的生与死。但她觉得他们的声音既遥远又模糊,他们说的话,也仿佛完全不关乎她。
    她吹着风,转头眺望远方。
    谈判的内容很简单,沈行燃要么二选一,要么他自杀,这样她跟秦加依都可以活下去。
    她觉得这些绑匪很可笑,她这个在校生都知道他们在开玩笑。沈行燃死了,她们还能活下去真是奇了怪了。
    沈行燃沉思了一会,指着秦加依说:“那让她活下去。”
    绑匪头目似乎愣了一会,不确定地问他:“放着爱女不要,救个离婚的前妻?”
    沈行燃手背在身后,淡定自若地阐述救秦加依的理由:
    “女儿死了还可以再有,但她死了,秦家难免会借此翻脸,对我沈家不利。”
    沈凝觉得他说得在理,事实上确实是这样。她低头望了一眼底下,沈行燃冲她微微点了头。
    她呼出一口长长的气,做着准备运动时,秦加依却突然大声斥骂起了沈行燃。
    她顿住脚步,在秦加依惊恐的目光中,一跃而下。失重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根羽毛,轻飘飘的,一身轻松。
    风从下往上冲,像把尖刀穿过她的身体。她闭上眼,堵上了对沈行燃的全部信任。
    所幸,沈行燃没让她失望。一张巨大的网包裹住了她,邵涵蹲在一楼的窗台上,冲她招了招手。
    邵涵穿着紧身的黑色夜行衣,利落的马尾扎在脑后。
    见着邵涵,她更觉得这次的绑架简直是个玩笑。邵涵抱住她,送了一口气:“虽然知道你一定会没事,但看见你从楼上跳下来的那一刻,我还是好害怕。”
    沈凝回抱住她,没好意思跟她说,她已经习惯了。
    这些绑架的套路大同小异,以至于她每次都当成了过家家。她相信肯定有很多人想绑架她,不仅因为她是沈行燃的独女,更因为她体弱多病的体质。她不仅没有觉醒任何变态的地天赋,反而比普通的omega更弱。
    邵涵陪着她待在一楼,顶楼的战斗与她们基本无关。门外有两个军官把守着,大楼时不时的震动反倒让沈凝觉得心安。
    事情在十分钟后大致落定,沈凝像走马观花一样,安然无恙地再一次度过了绑架的危机。门外有人来通报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沈行燃和秦加依都受了伤。
    邵涵担心他们,沈凝只好跟着一起上去,查探情况。
    沈行燃和秦加依被人扶着,鲜血沾染了他们大半部分的衣服。
    沈行燃打量了她一番:“没事就好。”
    闻言,秦加依也抬头看着她。秦加依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臂,牙齿里挤出几个字:“你没死啊。”
    咬牙切齿的意味让沈凝皱起眉头。虽说她不太在乎生死,但老被生母惦记着去死,这怎么也让她开心不起来。
    秦加依弯下腰,吐了一口乌黑的血。
    她面色极为苍白,眼窝深陷,一夜之间,骨瘦如柴。
    沈凝强忍着疼痛,扶着她的肩膀。但秦加依打开了她的手,邵涵稍上前不忍道:“伯母……”
    “闭嘴。”秦加依强势地命令邵涵走开,沈凝跟着也想走。秦加依却拽住了她的手腕,使她动弹不得。
    沈凝不解这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一会叫她滚,一会又不让她走。
    秦加依一字一句地说:“沈凝,你给我记住,沈家的一切,你都不许让给任何人!”
    沈凝听不懂她所说的话,秦加依喘气声越来越重。
    “别说了。”沈凝再次扶住她,她单膝跪下。沈凝看向四周,想找个人来带秦加依去看医生时,秦加依忽然一把推开了她。
    她猝不及防,被推到了铁架上,背部被铁架一撞,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她握紧拳头,来气了。
    而邵涵的一声惊呼即刻消融了她的怒气。事情的转机来得让人手足无措——秦加依趴在地上,以她为中心,血水摊了一地。
    人群中,一个穿着军装的士兵被打趴在了地上。他的配枪滚落到沈凝脚下,沈凝呆滞地顺着枪落的轨迹,看向呲牙咧嘴的士兵。
    他张着一口血牙,疯狂地笑着:“沈行燃,你看你还是失去了一些东西……”
    沈行燃大怒道:“带下去,别让他自尽了!”
    邵涵跑过去,扛起秦加依,混乱间,沈凝只明白了两件事:
    一,秦加依中枪了;二,秦加依为她挡了原本该是她的那一枪。
    没有人顾得上她,她跟在他们后面,捏紧拳头,亦步亦趋。急诊病房外只有她跟邵涵等着。沈行燃因伤也住了院,但他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不便于过来。
    邵涵握着她的手心,她垂着头,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了下来。
    悲伤不是她的,但她们的情绪也是共享的。她不可避免地承受了另一个“她”撕裂心脏的疼痛。
    她反身抱住邵涵,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眼泪断断续续一滴接着一滴。
    当悲伤真的降临时,怎么哭,已经不是她需要考虑的范围了。
    她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到了后面,她分不清她是难过还是替人难过了。
    邵涵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
    两人互相依偎着。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很久,当医生们推门而出时,邵涵才放开她迎了上去。
    他们说了很多话,多年后沈凝努力回想时,还是只记得这一句话:
    “至多还有三个月的寿命。”
    三个月,沈凝如遭五雷轰顶。她不清楚她对秦加依究竟是什么感觉,但知道死亡将要降临秦加依身上时,她没有来地觉得恐慌。
    害怕与不安紧紧纠缠着她,找到沈行燃,静静地看着他。他关掉终端,来到她身边,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沈凝动了动嘴,干哑的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母亲她……没多久了。”
    沈行燃低低喃语:“是这样啊……”
    她僵硬地转了转头:“你不意外。”
    沈行燃揉了揉她的头发,“嗯”了一声:“我早有心理准备了。”
    “为什么?”沈凝拿下他的手,问他,“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要孩子?为什么最后还是离了婚?”
    沈行燃回答了一句:“等你长大,你会懂的。”
    沈凝心上空了一块。
    秦加依死前立了遗嘱,之后分别同邵涵和沈行燃谈了话,唯独没有找她。
    她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心情,有点酸酸的,还有些涩涩的,蔓延在心里,一点也不舒服。
    既然不在乎她,为何最后还要推开她?
    沈凝想问秦加依原因,但还没轮到她找秦加依谈话,就被告知,沈行燃同意了秦加依的安乐死请求。
    整个过程,她就是一个局外人,他们的生生死死,与她毫无干系。
    秦加依死的那一天,她的记得她的早饭是牛奶和烤焦了的面包片。面包片是她自己烤的,因为家里的佣人都被调去医院照顾秦加依了。
    其他人比她起得都早,所以她赶不上早饭,醒来后只好自己弄了。
    烤焦的糊味配合牛奶的醇味,溢在口腔里,诞生出第三种奇怪的味道。
    这个味道她记了很多年,然而后来不管她怎么弄,都找不回当初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就像秦加依的声音一样,她记不清关于秦加依的很多过去,偏偏她分外记得秦加依的声调和声音的特色。偶尔她还能模仿出来。
    参加葬礼时,看着秦加依的遗体被融入铁炉中,她有一种大胆的想法——
    秦加依火化时的味道,其实应当和她早上时吃到的糊味差不多。
    想到这,她抱着一棵树,干呕不止。
    眼泪模糊间,她仿佛又听见了秦加依用一种暗含三分讽刺的声音叫她的名字。可她抬头看去,只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以及肃穆的冰棺。
    她混在现实和虚幻之间,觉得自己站在了空白的地带。秦加依的身影越走越远,她无声地目送秦加依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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