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能忘掉渴望

    
    陆小皎老远就看见尤微坐在急诊室门口的凳子上，她头轻倚在墙上，右腿裤腿挽到膝盖处，右脚光裸地挨着地面，旁边放着一只白色高跟鞋，感觉很疲累。
    陆小皎握紧手心一路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撞哪了？严不严重？”
    尤微睁开眼看见陆小皎，不在乎地挥挥手，“过马路时不小心被汽车蹭了，还好车速慢，好在也没受什么伤，倒是被吓了好大一跳。”
    “我才是要被你吓死。”陆小皎看她脸色苍白，想是也没缓过神来，“医生说没事了吗？”
    “看起来是没什么事，我就是觉得小腿有点疼，脚也不能使劲，医生让去拍个片子。我这不是等陈修推轮椅过来么，你就到了。”
    “陈修？他当时也在？”
    “我昨天回老宅住的，他也就住那片。”
    “Joy。”
    话音刚落，陆小皎就看见陈修推着轮椅从护士站走过来，她礼貌回应。
    “我抱你坐过来？”陈修把轮椅放在尤微坐的凳子旁边，朝她示意。
    “可别。”尤微举起手心朝向他，做了个拒绝的手势，“我能行。”
    陆小皎连忙递过手臂让她撑着，陈修扶着轮椅，看她俩齐心协力把尤微挪上轮椅。
    “这样显得我不太绅士。”陈修看着走过的护士冲他报以质疑的目光。
    “我中华儿女还是比较传统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尤微好不容易凭借手臂力量挪上轮椅，气息微喘，“麻烦你送我来医院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你们两个倒是对我都很见外。”
    陈修微微笑，推着轮椅往影像科去，陆小皎跟在一旁。
    江阳市医院建得早，市中心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拔地而起四座大楼，在建成当时可能不算什么，现在算算，房价地皮不知翻了多少倍。可惜有得即有失，现在医院扩建是难于登天，所以大多科室、病房都紧紧巴巴地凑在一起。陆小皎跟着来了3号楼2层，看着左边影像科，右边中医骨科的搭配，莫名觉得好笑。
    真是中西搭配疗效好。
    “陈修，你如果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小皎在这陪我就行。”尤微把单据递给护士，跟着许多人一起耐心排队等候拍片。
    “我这次回国算是休假，没什么事，在这等你拿到结果吧，也好放心。”陈修把轮椅推到排凳旁，“Joy，坐吗？”
    陆小皎应声走了过去。
    而此时，段锡刚把鸡腌上，他轻手轻脚地忙活半天，陆小皎卧室半点动静也没有，他松了口气放任她睡。这两天他整日呆在家中，当兵时养成的好习惯让他把家收拾得紧紧有条，而陆小皎花心思的装扮让这里也平添家的味道。
    段锡在家中四处晃着，做菜时间尚早，闲下来竟然找不到事做。去阳台伸展筋骨后，他又慢悠悠转身回厨房，顺便掏出手机给陈星宇发了微信。
    “中午来家吃饭，热场子。”
    ……
    等待是磨人焦灼的，尤其在没有带手机的情况下。陆小皎此时万分痛恨自己，怎么就出门前不检查一遍有没有带齐必备品。
    “可惜我的手机没有安装游戏，不然也能给你解闷。”陈修偏头看着陆小皎。
    陆小皎笑笑，“Matthew，你总能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陈修挑眉。
    “你气质出众，看起来明明是很骄傲的人却习惯性把姿态放低，谦逊和善得让人不好意思，没有刻意感，和你说话的人会觉得自己被关心、被在意，所以，都会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吧。”
    陈修无声笑笑，“可能在英国呆太久了，我以前并没有这么……如沐春风。”
    “都是去英国的人，你俩差距倒不小。”尤微手上不停地回微信，安排工作，嘴上也不忘打趣儿，“陈修，你肯定不知道陆小皎的别名叫啥吧？”
    “别名？还没有听说。”陈修眼里的笑意还没有退去，偏转目光看向陆小皎。
    “陆小公主，我们高中都这么叫她，叫公主都不行，必须加个“小”字，才足够体现她作天作地作空气。”
    陈修看陆小皎不满地噘嘴，又不开口反驳。
    “说明她人很好，惹得你们都很宠她。”
    “不是我们，只有一个姓段的倒霉催。”尤微笑觑她一眼，朝着陈修说话却意有所指，“她在我们面前都算好的，见了段锡，才真是作上天。”
    “那是他八辈子荣幸。”陆小皎轻哼。
    “请37号尤微女士到二号影像室。”
    护士站的播音打断了三人的对话，陆小皎自告奋勇地推尤微去诊室，在门口被护士接手，“内有辐射，家属在外面等就可以，我们会帮助她。”
    陆小皎看着尤微被推进去之前还反手给她比v，笑着和陈修又重新回到座位。
    “应该不会伤到骨头，看她情绪不错。”陈修推论。
    “嗯。”
    陆小皎也不知道接下来再说些什么，苦恼这几天都睡得太饱，现在想打个瞌睡都没有困意，自己还刚被揭了短，怪尴尬的。
    好在，陈修也不开口了。两个人就这么尬坐着，时而看看来往的路人，时而欣赏挂壁电视正播出的医教片，就这么沉默地等到护士把尤微推出来。
    “成片半个小时后在窗口拿，会有广播，你们注意听。”护士简短交代。
    陈修抬手腕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你们饿了吧？”
    尤微早上受了惊吓，现在也没什么食欲，直接忘了吃饭这茬。倒是陆小皎早上走得急，连口水都没喝就往医院赶，现在听陈修一提，还真的是饥肠辘辘。
    陈修没有忽视陆小皎轻揉肚子的动作，“我去附近买些吃的回来，你们也先垫几口，等拿了片子之后再一起去给微微吃顿压惊酒。”
    “我去吧。”陆小皎不好意思太麻烦他，国外的人情还没还完，国内可不想再欠上了。
    陈修婉拒，问了问两人的口味就直接走了。
    “有没有觉得天下好男人千千万，后悔自个定太早？”尤微看着陈修走远的背影摇头感叹，问话自然是对着陆小皎的。
    “段锡足够好。”陆小皎饿了，脑子里首先浮现的是段锡做的饭菜，更饿了。“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尤微从包里把手机拿给她。
    陆小皎熟练地摁下段锡的号码，打了两遍，一直是正在通话中。
    ……
    “今天不去给你热场了，尤微被人撞了，正在医院检查，我现在赶过去找她。”陈星宇心急如焚，段锡能听见他一路飙车踩油门的轰鸣声。
    “慢着点，不然我还要去看你。”段锡的手机开着免提放在一边，刀刃下的土豆丝切得十分漂亮整齐，“事情严重吗？”
    “据说没事，那我也得看了才安心。诶，我说你也别吃了，带陆小皎去医院看看尤微。那女人太逞能，我去她肯定也不让我帮忙，让她闺蜜过去劝劝她。”陈星宇被红灯搁停在路口，心火快把眉毛烧了。
    “不去，陆小皎早上就没吃饭。”
    “操，真够兄弟。少吃一顿饭能饿死？”陈星宇在心里默数红灯最后的几秒，绿灯一亮，一脚油门踩了底，发动机猛地哼响。
    段锡把切好的土豆丝扔进凉水里，“陆小皎还能在家睡觉，就说明尤微没大事。”
    “靠，尤微那女人，死鸭子嘴硬，又爱逞强。这事要不是有人和我讲，我都不知道。”
    “知道了，下午带陆小皎去。”
    段锡挂了电话，偏头看陶瓷锅的气孔已经冒出细细白烟，他抬手掀开锅盖，酒酿的甜香盈满整个厨房。
    ……
    忙活一上午，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全是陆小皎喜欢的菜色，段锡满意极了。
    抬头看表，11:05。
    真能睡。
    段锡擦干手上水珠，走到陆小皎卧室门前。沉稳的棕色木门上贴着一张巨大的卡通贴画，是哈士奇的Q版大头像，蓝眼獠牙，满副凶恶，在他们冷战的第一天就被陆小皎挂上去辟邪用了。
    装腔作势的耍狠，和她一样。
    段锡不自觉唇角提了笑，抬手敲门。
    一声。
    三声。
    五声......依旧一室寂静。
    段锡推开房门，窗帘被空气荡起边角，影子遮住撒在床脚的阳光，被子团成团压在枕头上，碎花床单上只剩一只孤零零的手机。
    陆小皎不在家。
    段锡停留了片刻，猛然联想到了什么就立刻走出卧室拿过自己的手机，他一边拨通陈星宇的电话，脚下也没停地拿着车钥匙就往门外走。
    步伐明显乱了节奏。
    保险门合上发出沉闷声响，那边陈星宇刚好接起电话。
    “尤微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段锡大跨步去摁电梯，可电梯刚上了11，数字还一个劲往上蹦，他转身朝楼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