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拜师成功以后,皇帝身后就多了条小尾巴,所幸倾城虽然黏糊人得厉害,倒也乖巧,只静静地坐在那儿,不哭亦不闹。因徐皇后月份渐大,皇帝正发愁自个儿上朝去了,又该把倾城往哪儿送呢!见了倾城虽有些困意,但到底安静,一锤定音,带倾城上朝去吧!宫人们早已对皇帝宠爱倾城见怪不怪,仍是各干各的去了。
皇帝抱着倾城来到大政殿,众臣山呼“万岁”之后被皇帝叫起。看见皇帝怀里的倾城时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儿眼睛。有好些性子直的御史便站出来谏言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痛陈利害、遍述利弊,直说得众人应和、皇帝皱眉。本朝不以言论获罪,换而言之,就是不能处罚言官。皇帝从未觉得这些如苍蝇般“嗡嗡”作响的御史,像此刻这样令他生厌,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皇帝略加思索就沉声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大政殿难道是尔等做主?”此言一出,震惊四座,众位臣子纷纷跪下,口称不敢。皇帝冷哼道:“既然如此,朕与公主聚天伦之乐又又有何不妥?”众臣心里叫苦,口上还得附和皇帝。皇帝暗里乐翻了天,面上却痛心疾首地斥道:“诸位臣工皆是我东鲁保国柱臣,怎么如今反倒如同妇人般纠结于细枝末节,朕对你们实在太失望了!”众臣被训的满面通红,更有甚者涕泪横流。
皇帝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若有本奏,快快奏来!”内阁议臣、户部尚书章怀玉出列,奏的便是青州境内出现大面积蝗灾之事,此事倒颇为棘手,但关乎民生,不得不断。
皇帝沉思片刻,便果断地下旨:“传朕旨意,命青州刺史开仓赈灾。其治下郡级、县级官员,配合救济灾民,并计出灾民人数,按户给予荒地补偿。开发出的荒地头三年不交税,第四年半税,第五年正常税收,必要给予灾民休养生息的时间。次之,传令青州驻军扎寨驻守于各县城之外,防止灾民暴动;再次之,命周培元与杜承恩携户部堂官计算出赈灾所用银两物资,写成奏章呈报于御前;传旨太医院,火速研制药剂对抗蝗灾,从宫中各局抽调人手配合,尽快发往青州;在药剂研发成之前,命青州各级官员组织百姓诱杀蝗虫,进行补救。”
承旨官薛广甫、丁玉鑫抄出,刘馀庆当殿宣读,又八百里加急传至青州,皇帝又当场任命:“命御史台大夫郭舍予任督察检点,巡查青州治下,监督百官赈灾,如遇受贿或吞赈灾款等不法之事,可先斩后奏!”
一清瘦老者出列,肃然应是,皇帝又吩咐另一内相岳顺和将尚方斩马剑取来,岳顺和垂首高举尚方斩马剑敬奉给皇帝,皇帝单手接,又命郭舍予上前,郑重地叫给他:“先封尚方剑,按法诛奸赃!”郭舍予双手捧至胸前,肃然而立:“臣必不敢负皇上重托!”君子一诺,重比千金。
倾城坐在皇帝旁边,高坐在龙椅上观尽了众臣百态。
青州蝗灾之事已毕,又有臣工上奏。不外是何地出了个节妇,朝廷需要旌表节烈;就是何处何地亩产多少斤,仓廪足,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等歌功颂德的话;再有,就是某地某处出了个凶徒,县官依律判决处斩,将案件写成奏章递交刑部,由刑部堂官复审可判死刑,呈交御前,由皇帝御笔朱批,秋后问斩。
倾城听得有趣,不禁全神贯注起来。皇帝处理起这些寻常政务十分熟练,当殿批阅奏章,或准或驳,不过一、二时辰便处理完了。看着下面再无大臣出列奏事,皇帝问道:“可还有本奏!”无人应答,那便是没有了,刘馀庆往前站了一步,拂尘一扬,尖着嗓子喊道:“退朝!”皇帝抱着倾城率先离开,诸位大臣随后相继退去。
回太极殿的路上,皇帝问倾城:“困不困呀?”倾城神采奕奕,傲娇答言:“我才不困呢?”皇帝大笑:“刚刚在朝会上,有没有觉得无聊啊?”倾城摇摇头,又问道:“父皇,什么是蝗灾啊?”
这且难不倒皇帝,皇帝在做皇子时便游历四方,熟知各地风土人情、民生疾苦,此时被女儿问了个当面也不恼,这问题的答案是信手拈来:“蝗灾啊,就是由蝗虫引起来的。蝗虫过境吞食禾田,以至粮食颗粒无收,百姓们便会饿肚子。”
倾城疑惑的再问:“百姓们怎么会饿肚子呢?他们没有粮仓吗?只要开启粮仓,就会有粮食,就可以渡过难关!宫里都有仓库的!”皇帝不料倾城懂的竟如此之多,到来了几分兴趣:“倾城是怎么知道开启粮仓渡过难关的?”
倾城尾巴都快翘上天上去了:“母后处理事情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所以知道!”皇帝夸了倾城一回:“倾城真是心细,连这都注意到了!”复又向倾城解释道:“寻常百姓家中少有余粮的,大都到了春季便有些青黄不接了。他们一年的辛苦劳作,不过是为了秋收后粮食交完税之后,能令一家糊口罢了。若老天爷赏脸肯照应一下,还能有个好收成,他们一家老小尚可填饱肚子。但是若是像今岁这般,天公不作美,那百姓们大多都要忍饥受饿了。每逢灾年,灾民们都要卖儿卖女,更有甚者易子而食。只能依靠朝廷救济,拨下去的赈灾款却仅有十分之一甚至都不到才能分发到灾民手中。重利盘剥、贪官污吏横生,朕这些年来整顿吏治,可人之贪欲是杀之不尽的,朕施尽酷刑却收效甚微,故而朕发掘重用一批为人清廉、刚正不阿的官员,御史台大夫郭舍予就是其中一人。朕今日任命他为督察检点,更赐他尚方斩马剑,就是希望他能杀杀这股邪风,能让更多的灾民走出困境。”
皇帝开始还在为倾城释疑,可说着说着就聊起来了,他的政治抱负,情绪激动到难以控制,后来才想起,自己在幼女面前说这些有些失态,为免除内心尴尬只能岔开话题:“倾城这回该听懂了吧!”
倾城点点头,一针见血地道:“人无完人,官吏贪污并不可怕,关键上头要有能让他收敛的人,最要紧是有一位能合理委任官吏的君主。”
皇帝听了这句话也惊讶了,对自己最宠爱的掌上明珠也不禁刮目相看起来,他拍拍倾城的后背问道:“倾城是怎么想出来的呀?”
倾城盯着皇帝的双眼认真地说:“倾城之前听母后教导大姐姐时才知道的,当时大姐姐问母后,内宫各处总管多有盗窃或谎报采买物品价格的,上行下效,便连许多普通宫人都趁机揩油水的。大姐姐私心想着大换血,提拨清廉的人上来做管事。母后却告诉她不可能,位置决定心态,哪怕平时这个人再清廉如同一张白纸,可是一旦到了大染缸这个环境里,很少能抵挡住利益的诱惑。况且,如果将所有贪官污吏的管事全部换下,那么后宫所有的事务将会无人来打理了,其实,水至清则无鱼,只要是能吏,贪污又在上位者可以容忍的限度之内都可以包容。如果有人越过了这条界限,就要掌权者杀鸡儆猴。家事如同国事,以小窥大,故而倾城才明白的。”
皇帝听后默然不语,半晌才沉吟道:“水至清则无鱼!你母后说的好哇,朕有此贤后真乃东鲁之福也!好一个‘家事如同国事’,朕的倾城公主是上天赐给朕的最好的礼物,哈哈哈!”
倾城的天资聪颖,更加坚定了皇帝要好好培养倾城的决心。此后日日抱着倾城到大政殿参与朝会,便连与大臣的议事也从不避着倾城。闲暇时还常拿了奏章来讲给倾城听,更耐心询问倾城的看法,若有正解或奇思,皇帝还表扬赞美并给予采用。
不同于一般的宫妃朝臣,他们所看到的仅仅只是倾城的受宠。刚年过不惑的章怀玉却担心,公主过早地参与政事,恐怕会滋生徐皇后的野心。毕竟徐皇后日今正怀有身孕,将来极有可能诞育皇子,借着倾城这股东风,极有可能会易储。太子乃独孤皇后所出嫡长子,储君之位稳固,若是废长立幼,将是祸乱的根源。只是此时说这些为时过早,他只好将焦虑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敢与第二人言说。
倾城从此牢居龙椅一角,成了东鲁第一位坐上龙椅的公主,并且是皇帝诸子女中第一个参与政事的,就连太子源都没有这个待遇。
历史就此掀开了崭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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