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移墙下莲

第五十四章:洪月寺(1)

    
    苻莺在鹤背上做了一梦,这个梦很沉。
    扬州洪月寺,据说有一宝,琉璃玉,冰冷可治心疾,但由高僧守之,若非诚心有缘人,不能得。
    炎夏一日她见师傅捂着心口疼痛难忍,苏师姐便告诉她师傅有心疾,每逢此季就疼得厉害,又告诉她,洪月琉璃玉可根治。她听了起身就往扬州。
    她带了不少干粮,在路过一个山头时,她本一边吃着一边赶路,却突然四周狂风乍起,迷得她忍不住拔出腰间的剑,一手护住头上的白纱斗笠。
    暗想门中师兄弟们所说的山中强盗,她又狠狠咬了一口干粮,准备同恶贼一战。
    但,片刻后,没有跳出来大喊“留下买路财”的强盗,只剩旋旋飒飒的树叶,她警惕瞧着四周,却找不到半个人。
    突然,一声笑,清清淡淡入耳,头顶一大树,树上坐一少年,白衣红边菱布袍,背上仍是熟悉的剑,他挽的发极好看,斜着面,眸星海,勾住的唇竹音溢。
    “怎么下山也不同我说声,这样急,翎语门有事儿?”
    原来是他,提心吊胆的苻莺松了气,也很气愤的抬眼瞪他:“还用说么?我到哪儿你不都跟着?神出鬼没的,看来参海真是闲得很。”
    吓得她以为又要大战一场,真是白白拔了剑。
    少年一笑,清明爽朗如玉,身姿跃,似风夺过她手里没吃完的大饼,定了步想也未想就一口咬下去。
    “你!”苻莺气愤不已,拿着剑又不能刺过去,只能憋红一张脸,怒道:“我吃过的东西你竟然……”他又几次轻薄她,这便让她更加气愤。
    他倒不在意,嚼得津津有味,含笑双眸离得很近:“分享与人不是你们翎语门常教导的吗?你那个什么师傅可说过很多次了。”
    苻莺碎了一口:“歪理!”
    少年双眸耀眼,吃着饼在她身旁转了转,以炫耀他的衣衫:“怎样?我穿这白衣也挺好看的吧?我这布料可是苏绣,不比你师傅的差。”
    “呸!”她一脸嫌弃,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玉华清霜,添几分雅态,又有那红边勾勒,清素中夹杂贵颜,实在是朗朗如日月入怀,濯濯如春月折柳。纵是年少风流可入画,却也自成风骨难笔拓。
    苻莺别过头,微红霞羽,嘴上刻薄道:“我看是好好的衣裳被你毁了。”
    少年看出她燥了脸,得意一笑,也不追究她的话,只是问道:“你要去哪儿?我随你一起。”
    “你?”她回头睹了一眼,刚欲拒绝,却又想到洪月寺不是个轻易就能进去的地儿,若有他在,那进去便是轻而易举,带上他倒也无妨,虽说招摇了些。
    “扬州洪月寺,你敢去吗?”
    “敢去吗?”少年眼神里不屑至极,打着哈哈道:“这天下还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
    苻莺撇嘴,真心不明白,最初认识他,明明是个整天冷着脸不爱说话的人,到现在,却天天笑嘻嘻,聒噪得不得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她一边想着,一边同他下山。还好戴了斗笠,不至于被那些投来含情目光的姑娘们恶心死,每次跟他出门,就是一路目光尾随,偶尔有大胆的还冲着他扔花扔绣帕,也不怕把她们心中这位俊俏的公子给砸死。
    他也一路说个不停,突然伸手想去撩开她的斗笠,借口道:“天气这么热,你戴这个岂不更碍事?我还是替你摘了的好。”
    “啪。”剑鞘毫不留情地打在他手上。
    他吃疼地甩甩手,只引起一路的心疼叹息,那一个个恨不得冲上来替他吹吹。
    潭目琥珀好看到含水微漾,他可怜兮兮道:“太狠心了,也不知道轻点。”
    苻莺白了他一眼:“要是让喜欢你的那群少女们看见了我这个样子,估计会追着我打一天,我可不想这么早就被活活打死。”什么丑女玷污了俊男贞洁如斯如斯的话她可没少听。
    少年委屈道:“可我只喜欢你。”
    弱弱的一句却惊得她心跳如雷,面上仍淡定道:“你还是把这句话留着说给参海的那位美人听吧。”
    他眯着眼,凑近泉音清脆:“原来你离开参海是吃了她的醋……”
    “谁吃醋了!”苻莺红着脖子争论道:“我没有,不过是在参海玩腻了想家了。”
    他沉默了会儿,眼中一亮,沉声道:“参海才是你的家。”
    “什么?”苻莺没有听清,侧耳去细听时,他却突然抬手,出其不意掀开了她的斗笠。
    白纱飞扬,飒飒垂于发间,露出那张惊慌失措、而又灵动俏丽的脸,眸底还蕴着怒气。
    算不上顶美,却也惊艳,只觉得如潺潺泉水般让人心上甘甜。
    少年奸计得逞,满意笑看佳人,伸手去揽她的腰,耳语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人间的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你!”苻莺又气又恼,却是忘了把他推开,窘迫到了极致。
    不远处,却暗地里有人监视,他是昆仑山的大弟子,叶沧瑜,见过苻莺一次,便对她动了心思,向翎语门门主提亲却被拒绝,本心生懊恼,却碰见苏琳婉,说她有办法助他夺得佳人。扬州洪月寺一行,便是他大好的机会。
    连夜赶路,不过三天他们便到了洪月寺,在附近找一家驿站住下时,苻莺似乎见到了一个眼熟人。
    旁边那张脸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道:“你在看谁?”
    也许是自己眼花,苻莺道:“刚刚看错了,以为昆仑山的大弟子也在这儿。”
    “谁?”他显然没有听过这号人。
    苻莺淡淡道:“不久前,昆仑山拜访,其中便有个叫叶沧瑜的,不学无术,还是大弟子,也不知道怎么混的。”想起他那色眯眯的眼神她就觉得毛骨悚然,若不是仗着他爹是昆仑山长老,别说大师兄,连昆仑山门都别想进。
    他也没有在意,付了房钱,便领着她上楼,一边得意道:“这钱是我卖了猫妖眼换来了,这次不是偷的。”
    “猫妖眼?”苻莺一脸疑惑,这东西还能卖?
    他耐心解释道:“捉妖师喜拿猫眼妖练成玉石,带在身上,能在夜里清晰瞧见妖走过的痕迹,可是很抢手的。”
    “那猫妖以后怕是不敢随意出来晃悠了。”苻莺突然觉得,做妖也不容易,提心吊胆的,动不动就被人拿了妖灵,挖了眼睛,难啊。
    他挑了个上房,又在最里边,难得清静,还方便半夜去洪月寺以免他人察觉。
    远远地,却瞧见有人从他选的房里出来,他正不悦想骂人,苻莺却拉住他道:“可能是小二收拾房间。”
    他一想也有理,就暗下怒气,替她推开了门。
    壁画刻着百鸟朝凤,活灵活现,桌上茶杯印着菊图,香气四溢,的确是个雅致的地方。
    苻莺环视了一圈,心中还是盘算着正事,卸了包袱,拉着他坐到桌前,商议道:“今晚子时我们便动手,潜入洪月寺,偷得琉璃玉。”
    他不紧不慢的倒茶,淡淡道:“你这么急作甚,有我在你还怕偷不到?”
    他这一说,苻莺倒噎住了,有他在确实不怕,但师傅心疾突发,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当然,她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道:“我觉得,还是尽快动手比较放心。”
    “嗯。”他品了一口,忍不住赞美道:“上好的龙井,你尝尝?”
    见他似答非答,苻莺也没心情品茶,随意吃了一口,敷衍道:“嗯,好茶!”
    他瞧了她一眼,目光突然有些凛冽,虽依旧面色如常,却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冷得很,连声音也如此:“来洪月寺为的是你师傅,那你能为我做什么?”
    苻莺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惊住,不知如何开口:“我……师傅他……”
    “嘭!”他猛地置下茶杯,荡出香气扑鼻的茶水,冷冷道:“你在参海曾答应过我,你绝不会喜欢莫萧恒!”
    苻莺弱弱辩解:“我没说喜欢师傅,只是担心师傅的心疾,若不是他当年带我回翎语门,我恐怕早就死了。”
    她眸光清明,倒也不像谈起心上人的样子,他虽不懂,却也分得出她不喜欢那姓莫的,于是面色稍微温和了点,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又不愿折面子似的道歉,只是淡淡道:“那好,今夜就动身。”
    “太好了!”苻莺喜悦至极,对着他的脸颊就是吧唧一口,丝毫未意识到自己有多逾越:“你果然是参海最棒的灵兽!”
    他好歹也有几千年,人间世故他岂能不明白,这一亲糯糯甜甜,腻在他心口,瞬间便红了一张脸。苻莺却已抽身去准备晚上行动的东西,留身后的少年默默的多喝了几杯闷茶。
    静待夜色,街上行人愈少,扬州夜禁出了名的严厉,偶尔有几个不怕死的被抓住,免不了一顿牢狱之灾。
    本来打算小酣片刻的苻莺却愈睡愈沉,坐在桌前的少年也不叫醒她,透着月光瞧她那白洁如雪的肌肤,唇角微翘。
    看了许久也不觉得累,他刚准备走过去替她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却闻得门栓微动,然后从门缝地下涌出缕缕清烟。
    再老套不过的迷香方法,他冷冷一笑,旋身一变,巨大的神兽已趴在暗处潜伏着,赤红的毛色,舔舐前爪,厉眼待着那人进来。
    果然,片刻后,外面的叶沧瑜听里面没了动静便蹑手蹑脚的撬开门栓,月影拉长他的影子,也露出他那一脸得逞的笑意。
    他径直朝着床上的佳人而去,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娇容酣睡,恬静可人,叶沧瑜丝毫没有察觉屋里还少了一人,他伸出手想要去抱起她,却被一毛茸茸的东西按住了手。
    他脊背突然寒意顿生,颤悠悠地转头一看,一双青幽色四溢的兽眸,两只耳朵微微一抖,在夜色里露出獠牙。
    他还来不及尖叫,那爪子已捂住他的嘴,以最快的速度将他提起扔出窗外,然后便是遥远的楼下传来凄凉的惨叫声。床上的人翻了翻身,还未醒。
    叶沧瑜先是被摔得够呛,一爬起来又被一爪子拍到,全身火辣辣的疼,想祭出兵器吧,却又快不过他,每次都被他扑在地上左一拳右一拳,打得整个人直冒金星,只得求饶道:“妖怪大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神兽耳朵轻抖,赤色如焰,身形如狼,尾巴一扬,卷起他就扔到正在巡逻的官兵面前。
    叶沧瑜刚想跑,却被架住了脖子,一抬头,官兵首领对着他冷冷道:“衙门走一趟吧。”
    欲哭无泪的叶沧瑜痛骂苏琳婉,远处的神兽一跃,回屋时,已是少年模样。
    他整理了衣衫,往床上一望,却未瞧见那人,心中一震,皱紧了眉,刚准备挪步,却迎面被人扑过来。
    他堪堪接住,被压在窗旁,她露水盈盈的眸子近在眼前,几丝迷离,微红着脸,细细盯着他的嘴唇。
    他还在茫然中,她对着他的嘴唇就是一口,他吃疼的冷抽一声,她却用如葱玉指按住他的嘴,笑意如墨渲染:“嘘。”
    柔柔糊糊的一个字,像是从喉咙里吐出的玉珠,朦朦胧胧。
    夜色刚好打在她脸上,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这才知道刚刚那不是普通的迷药。
    他一手紧紧搂住她的腰,另一只在她背上点住穴位,十二处,最后额间,一点,她脸上红霞便缓缓褪去。
    药效散去需要时间,这期间他只抱住她,牢牢盯着她,她意识逐渐清晰,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趁着月光被云遮住踮脚偷亲了他一口。
    黑暗里,少年无声叹息,淡淡道了一句:“这可怪不得我。”
    温月羞遮,他低头狠狠吻住现在毫无力气的她,指尖一勾,她衣衫褪尽,他衣衫一扬,再落下,床上的帷幕已落了下来。
    如此一夜,琉璃玉未偷得,倒是凄凉的叶沧瑜正被人扔进潮湿的地牢里,他仰头看那铁窗外的月光,觉得太委屈,忍不住哇哇哭了起来。
    ------题外话------
    嘘!保持安静,请勿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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