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莺在傍晚到达大理寺,晚霞铺天,血红艳丽,衬着她翩跹衣袂徐徐落下。
白鹤也长鸣一声,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那翎语门败类回来了!”
“我呸!小小年纪如此狠毒!”
“还有什么脸面回来?!白眼狼!”
骂声络绎不绝,除了翎语门的弟子,还有各大名门正派,皆围着苻莺,蠢蠢欲拔刀相向,可又不敢,传闻,她手中有炼妖壶,身旁也有一妖物相助,就算现在是她独身而来,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是大理寺。
苻莺打量了一番这些人的嘴脸,心头不由冷笑,苏琳婉为了置她于死地,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果然请来了各大门派。她若于此被定下罪名,就算她苏琳婉不动手,这些所谓的正派也会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追杀她。
人心呐,竟不留一点活路给她。
“莺儿妹妹!”一声高呼,顾容铮从里堂迎出来,掀袍跨阶,慌乱中仍不失优雅。
人群中又议论起来,说着苻莺如何如何迷惑顾侍郎。
全当耳边风,她不慌不忙的走过去,淡然道:“什么事儿让你如此慌张?”
顾容铮看周遭这群聒噪的人,也来不及多想,耳语道:“颜荀的家属已被人劫走……”
苻莺勾住嘴角,并不惊讶:“我知道,苏琳婉不会善罢甘休。”而这,也会成为她扳倒她的一大杀手锏。
见她胸有成竹、并不慌乱,他也就明白她自有策略,心中大石总算落了一半,叹气道:“那便好,”说着,他看了一眼里堂,继续道:“里面……乱得很,你先进去看看吧。”
苻莺点点头,回头扫视了一圈那些名门弟子们,冷意突现,这些人,哪一个又是真正干净的?
里堂内,各门派门主已端坐,皆听着翎语门长老叙述苻莺的罪名,声称今日要将她赶出翎语门,永远消名。但各门主只听着,并未做太多回应,苏琳婉本疑惑着,但苻莺一进门,她便再无心去思量。
顾容铮回座位之前,苻莺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神沉静,似极了那个人。
顾容铮对她点点头,意在告诉她,一切准备完毕。
她走至堂前,对那身白衣行礼道:“弟子苻莺拜见师傅、长老及在座的各位门主们。”
长老不屑冷哼,只有莫萧恒面色如常,微颔首:“为师因何召你而来,你可清楚?”
苻莺起身,迎着他的目光,丝毫无所畏惧:“弟子明白,因苻家遇害一事……”
“你还敢回来!”苻??簧??糯蚨纤???┳琶岛焐?氯梗?擅嫔?园灼嗔梗?敲佳壑?渲挥幸桓觥昂蕖弊郑?谲拮雍?睦?断拢??湮雌松侠矗?疵滥颗缁穑??羝嗪?骸败藜掖?悴缓寐穑∥业??悴缓寐穑康酵防茨愣鹘?鸨ǎ±切墓贩危∧悴慌涑晌?藜业娜耍「?慌淞髯跑奘涎?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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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莺没有回头看他们,腰挺得很直,继续不慌不忙道:“无论在座的信与不信,我,没有害过苻家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条狗。”
哦,不对,她现在想害苏琳婉,不过她连苻家的狗都不配。
颜荀在这时冷笑一声,站出来道:“苻三小姐这番话谁不会说,本官审过无数个案子,上至杀人放火之徒,下至偷盗欺瞒之辈,皆口口声声说着无罪,苻三小姐怎么也得拿出点证据来!”
苻莺依旧淡淡道:“苻家遇害之日,我还在昏迷中,翎语门的人都知道我被火狱狮王所伤,昏迷了数几日。我刚醒来,便有弟子向我禀报苻家出事,等我到达苻家时,大人却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抓走,真是可笑,要说证据,大人认定我杀人的证据又在哪儿?”她眉眼间说不出的淡然宁静,完全不像一个即将身败名裂、甚至锒铛入狱的罪人。
苏琳婉不悦的瞧着,暗地里眼神示意颜荀。
颜荀会意,敞开嗓子,冰冷无情道:“三小姐说苻家遇害之时,你未在场,并且,有弟子曾到你房中向你禀报事情,那请问,那名弟子为何翎语门上下都未找到?”
苻莺冷冷说:“有人诚心要陷害你,难道还会落下把柄?”
“也就是说这名人证并不存在?”
苻莺微微睁眼,没好气道:“颜大人断章取义的本领真不错,找不到可不代表没有,杀了人可都是要销毁证据的。”
“你!”颜荀被她这样颠倒一说,不知如何作答,偷瞄了苏琳婉一眼,接着道:“既然无法证明你那时到底有没有在翎语门,也就代表你有杀人的可能。”
“证据呢?动机呢?”苻莺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颜荀见她落了圈套,突然颇有自信道:“苻家遇害后,我便收到了匿名书信,也就是说有人目睹了你杀害苻家的整个过程!”
“哦?”苻莺依旧不咸不淡。
“带丫鬟小云上来!”颜荀认为她只是无话可说,鼻中冷哼,低声道:“你以为劫持本官家属就能得逞了?还不是被本官救回。”
苻莺眯着眼:“是他人所劫,还是大人您,你自己不清楚吗?”
“这……”颜荀怒瞪她一眼,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这件事,气急败坏不再理她,而是对带上来的小姑娘道:“丫鬟小云,当日可是你亲眼瞧见,苻三小姐进了府内?”
一眉清目秀、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心虚的看了看苻莺,轻声细语道:“禀大人,是的,奴婢当日正巧回家探望母亲,所以出门时看见苻三小姐回来还很惊讶呢。”
“嗯,”颜荀又道:“你当时看见苻三小姐时,她是一个人吗?面色如何?”
苻莺在这时回头瞧了那跪着的丫鬟一眼,虽清清淡淡,却吓得那丫鬟身子骨一缩,继续说:“我当时看到……三小姐还带了一个黑衣男子,面色不太好,似乎带了怒气……”
颜荀得意的点点头,摆摆手道:“没你的事儿了,你下去吧。”
小云松了一口气,拜谢道:“是,大人……”
“等等,”苻莺突然阻止,微笑着走过来,在她的躲闪中玉指玲珑勾起她的下巴,温柔道:“小云……你真的瞧见我了?”
小云不敢看她,背上冷汗直冒,嘴中弱弱道:“是……是……”
苻莺笑意更浓,苏琳婉却上前一把甩开的手,挡在小云前面,冷笑道:“小师妹这样子可是会吓坏她的,你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还要杀了她灭口么?”
苻莺拍拍衣衫,似乎在嫌弃她碰到自己,悠悠道:“说起杀人灭口,我哪比得过师姐。”
苏琳婉猛抬头瞪她,嘴角一咧,声音似痛恨:“你被抓囹圄,大师兄不相信,一心要下山救你,谁知你却反将他杀害,可是师兄识破了你的真实面目,你便要杀人灭口!大师兄平日待你那样好!”
苻莺装作懵懂无知的抬头,疑惑道:“我不明白苏师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时杀害过大师兄?”
苏琳婉冷笑:“还装,大师兄下山后到狱中将你救走,颜大人带人追去,竟在半路发现大师兄的尸体,而你!苻莺,早已带着帮凶消失得无影无踪!”
苻莺“咦”了一声,双眉微蹙,幽幽道:“可是,我刚刚回来还见过大师兄呢。”
“你胡说什么!”苏琳婉忍不住退后一寸,但阵脚仍未乱,只觉得她是在胡编乱造,她明明亲手解决了封鸿那个傻小子!
颜荀见机,在一旁添油加醋:“三小姐还真是会吓唬人。”
苻莺莞尔一笑:“我可没有吓唬你们,我是真的瞧见大师兄了,只是他脸色苍白,似乎这些天没有睡好呢。”
莫萧恒听到这里,眉微皱,淡淡道:“苻莺,你所说的若是真的,那封鸿现在人呢?”
她袖中的手指一动,暗诀出,伴随着她波澜不惊的声音,有人跨进堂里:“大师兄来了。”
是封鸿,他着单薄白衣,脸色苍白虚弱,这些天因为疗伤瘦了不少,他周围环绕着星星点点火红,在进门后一震,嗡嗡飞入苻莺衣袖间,如一团火被烧得干干净净。
“灵烛……是灵烛啊。”
在座的几位门主纷纷交谈起来,这吃肉吸血的邪物竟被这小姑娘驯服,真不知用了怎样的手段……
莫萧恒也是一惊,几乎站起来:“封鸿……”
“师尊,”封鸿半跪于地,愧疚道:“这些天一直不敢回来禀报师尊,皆因为弟子受了重伤需要疗养,再加上奸人杀害,弟子若一现身,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
苏琳婉眉头一皱,恶毒目光移到苻莺身上:“好啊你,收买师兄来害我!”
苻莺懵道:“苏师姐这话说的,我又没说是你要杀大师兄。”
“你!”这贱人!苏琳婉心知自己太过心急撇清关系方到乱了阵脚,冷哼一声,等着看她怎么说。
莫萧恒赶紧道:“你快起来!究竟是谁要害你?”
封鸿摇摇晃晃的起身,苻莺一把扶住他,他接着道:“回师尊,是苏师姐……”
“胡说!”苏琳婉冷笑。
封鸿未反驳,只继续说自己的:“那日我救了小师妹,小师妹劝我回翎语门向师尊请罪,我便与她分道扬镳,谁知半路遇到苏师姐,她一言不发出手就置我于死地,最后我借着灵烛的灵力假死,方才躲过一劫,她见我死了,就把我丢入河底,我一直顺着河游,最后被顾师弟救起。”
他看向顾容铮,顾容铮对他微微点头,以示不必多谢。
“笑话!”苏琳婉冷漠道:“我何必要杀你嫁祸给师妹?我与她无冤无仇?难不成苻家也是我害的?”
“这就说不准了。”封鸿淡淡道了一句,就气得苏琳婉半死。
颜荀连忙道:“既然封鸿未死,那苻莺杀害门中大师兄一事可以证明无效,但苻家的事……”
“可刚刚苏师姐说,大师兄的尸体是颜大人亲自找到的呢。”苻莺无辜的说着。
“这……”颜荀看了看苏琳婉,眨眨眼,牵强道:“也许是本官认错了人,这、这也怨不得本官,毕竟本官与翎语门无过多来往!”
“哦,”苻莺道:“既然大人不认识大师兄,那为何一口咬定那尸体便是他呢?”
“这…这、这这……”颜荀左思右想,突然道:“对了!当日是本官那跟班说的!定是他胡说!本官回去一定秉公办理!”
“对了,还有你!”颜荀突然指着她道:“你为何要假扮苻家三小姐!”
“什么?她不是苻家三小姐?!”
不仅仅是门主们,还包括苻??④拮雍?⒐巳蒿5热怂?且菜亢撩挥辛系剿?皇擒藜业娜恕
颜荀见大家反应如此,又趁机继续说下去:“这也就与你杀人的动机有关,你假扮苻三小姐,就是想从苻家得到好处,结果国师大人不肯答应。你便气急败坏!这炼妖壶恐怕也是从苻家抢来的!谁不知道这是苻家的宝贝!你声声口口说着没有杀人,却是证据确凿,动机充足!”
苻莺笑意盈眸,风轻云淡到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那大人也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不是苻家人吧?”
“那当然!”颜荀一拍手,便有一对夫妇从后面进来,俨然是卫严松夫妇。
他二人一见苻莺便心虚得慌,联想那日晚上她和那男子到房中对他们说的那些话,就感到恐慌。
颜荀恭手道:“卫大人、卫夫人,还请你们道出她的真实身世。”
卫严松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认也是死,少不了有杀害国师之嫌,不认也是死,那苏琳婉又怎肯放过他,索性一口气道:“她,是我们的女儿,卫阿俏……”
“怎么可能!”再坐皆惊讶,连门口围观的弟子们也是如斯。
卫严松闭眼,硬着头皮继续说完:“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与我们走丢,直到最近,我无意遇见她,觉得她像极了我的女儿,再命人下去查探,果然查到她是我的女儿……”
“所以,她不是苻莺,而且卫阿俏……”
苻莺袖中手掌捏出汗水淋淋,忍不住怒气道:“住嘴!自从当年你们将我送出去,就没有资格再为我冠上这名字!”
卫严松被她一震,泪眼叹息:“是我们对不住你,但你也不该犯下如此大错!”
“大错?”苻莺冷笑着,环视周围,大声喝道:“想必各位已收到那封信了吧?”
各门主冷冷点头,这也就是他们一开始就未偏向苏琳婉的原因。
苻莺面色冷酷,眼中闪过一丝犀利,款款道:“是,我的确不是苻家人,不是因为我贪心要求得什么!而是因为我也是受害者!”
她猛指向苏琳婉,勾唇:“真正的苻三小姐是她,苏琳婉!”
“当年,苻仲与卫严松大人曾有肮脏的一笔交易,卫严松大人将他们唯一的女儿卫阿俏送给了苻仲以换得功名利禄!”
“因为,”苻莺看着门外晚霞褪散,微微笑意:“因为苻仲想培养他那一出生就前途无量的女儿,苏琳婉自一出生就被送到翎语门修行,暗地里以血祭剑而驯服紫昙,为防耳目,他偷梁换柱,假意将我接回苻家,我一直跟着一村妇生活在山里,只知她是我生母,不知其父,后来苻仲接我们回去,我曾以为我真的是苻家子嗣,可我错了,我不是,我只是一枚棋子,是苻仲巨大野心下的牺牲品,他想着我做够了挡箭牌,待他那宝贝女儿修成大器,他便杀了我接回他真正的女儿,然后借她女儿之手彻底软禁皇帝,他苻仲也想做做皇帝的滋味!”
“胡说胡说!”颜荀气得面红耳赤,他可不能让她得胜,这个贱人若赢了,他将一败涂地,不但救不了家人,连自己也保不住:“简直是一派胡言!”
看着众人嘈杂,颜荀妄图挽回局面:“你这番话真实与否有待考证,侮辱朝廷命官已是死罪!除了能说明苏琳婉才是苻家血脉,你还能证明什么?!”
苻莺眨眨眼,柔声道:“我还能证明她杀害朝廷命官!”
“苻莺!”苏琳婉气极,似乎想要扑上去撕裂她:“注意你的言辞!”
苻莺挽唇:“大家有所不知,前国师苻仲暗地里培养了一群死侍,还有朝廷中不少人都是他的党羽,你说要是他一死,他所寄予厚望的继位者岂不坐拥他的一切?权利、地位,这天下孰人不想要?”
苻莺指着那些人:“你?或则你?都想要吧?”
她走到苏琳婉面前,淡淡道:“你也想要,你等不及,你不知道苻仲到底会不会传位于你,于是你提前动手杀了他,取代了他,对吧?”
苏琳婉堪堪后退,怒吼道:“没有!你骗人!”
“我骗人?”苻莺眼中冰冷:“到底是谁骗人?”她一把拧住云儿的衣襟,一字一顿道:“我再问你,你是否亲眼见到我进了苻家?”
云儿被吓得一抖,哆嗦结巴道:“是……是我……看到的……”
“你才是骗人的!”苻莺一把摔开她,居高临下道:“你可知道我身边的丫鬟是谁?”
云儿瘫在地上,泪雨连连道:“奴婢不知,奴婢新入府不久,那时候你已经在翎语门。”
“哦,”苻莺冷笑:“那你刚刚声声口口叫我三小姐,还说亲眼见到三小姐进府,按你入府的时间,你可不认识我。”
“我……我……”云儿突然抬头抓住颜荀的裤脚,泪眼汪汪道:“大人……大人你快救我!”
“你你你!”颜荀看看她又看看众人,一脚踢开她,慌乱道:“哪里来的贱婢,还不快给本官带下去!”
说着就有人立马冲上去捂住云儿的嘴把她拖下去,苻莺也未阻止,静静看着这番好戏。
颜荀理理衣袍,解释道:“本官审查不力!竟让这种人骗了本官!”
苻莺微微一笑:“颜大人真是聪慧过人。”
“噗嗤!”旁边有门主忍不住笑出声来。
苻莺牢牢盯着他,眼神冷静得可怕:“那颜大人,你怕得罪她苏琳婉,就不怕得罪我吗?”
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惹的。
颜荀躲闪目光道:“你说什么!本官不明白!本官与苏姑娘素未识面!”
苻莺叹气道:“要不是苏师姐借着前国师的力量劫持了你的家人,你应该不会这样偏袒她吧?”
颜荀忙解释:“你无中生有,这都是毋须有的事!”
苏琳婉也在一旁眼神清冷,语气嘲讽:“你设计这一出来害我,还想折辱我爹。”
“我可没有啊,”苻莺很无辜:“你们也别着急撇清关系嘛。”
她说着,示意顾容铮,顾容铮便走上前来,灵力一悬,一枚玉扳指立在空中,正是那日在苻家捡到的那枚。
一将它注入灵力,它便盈盈发光,更是显出那几字:“吾子,柔也。”
颜荀见罢,哈哈大笑:“本官还以为什么,难不成苻国师还有个女儿叫苻柔的?!”
苻莺不想理他这种猪脑子,而是走向面色难堪的苏琳婉:“别人不知,苏师姐还不明白吗,琳婉,意柔也。”
苏琳婉捏紧了玉指,咬牙切齿,却又不得发作,而是狠狠道:“你陷害我!”
苻莺摇头:“是你陷害我不成反害了自己,苏师姐怎么这样糊涂!你先是在翎语门滋生谣言说我是煞星害了师傅,再让几位长老对我心生怨恨,又杀害苻家和大师兄嫁祸于我,最后召集各大门派到这儿来见证我的罪孽,以让我今后无法在人间立足,可你错就错在太孤高清傲,也错在我太了解你。”
经过前一世,她还怎会不了解她的手段。她太看重功名利禄,太想抢走莫萧恒,所以急功近利,才会败在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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