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朱长林就起来了,熬了一大锅粥,蒸了两笼昨日从文庵镇带回来的包子,煮了八颗鸡蛋。
往辛子墨他们的房间看了看,门关着,应该还没起床。
“这帮懒猪,成天就知道睡觉。”朱长林摇摇头发了一通牢骚。
时间还早,待会再来喊懒猪们吃早饭吧,朱长林搬了只小茶几到大槐树底下,斜躺在藤椅上喝茶看书。
喝茶是大槐村历来的习俗,据说从朱家始祖开始,就有了茶不离手的习惯。
“长林呐!今儿起这么早嘞?”有才他爹起得真早,一身猎户装扮,收拾得干净利落。
“呀!王伯又去打猎啦?”朱长林赶忙起身,隔着大老远冲着有才他爹挥手。
有才他爹是大槐村里最好的猎户渔民,一副弓箭箭无虚发,经常把多了的猎物分给村民,在大槐村里的人缘特别好。
“可不?家里肉食不多了,镇上买吧,又不放心。”有才他爹摇了摇头。
咬不死昨天去过朱家老店,朱长林还真不知道镇上肉铺子里的猫腻。
大牛拿了鸡猪尸体,老朱头都能收得进去,尽管他说是卖到外省,然而内里的实情谁能知道?
“这帮孙子,太不负责任了。”朱长林嘀咕了一句,冲着有才他爹嬉皮笑脸地说道:“嘿嘿,今晚又有口福了。”
“行嘞,晚上让你婶子烤只山猪给你们补补。”有才他爹晃了晃挂在腰间的酒葫芦。
“好嘞,王伯一起来喝酒啊。”朱长林陪着笑。
朱长林双亲过世得早,他把王伯王婶当成了自家爹娘,在有才他爹面前不敢太过放肆。
“谁要跟你们这帮小崽子喝嘞,走了!”有才他爹紧了紧背囊,大踏步往后山走去。
“嘿嘿,嘿嘿,王伯您慢走!等着您呐!”目送有才他爹走远之后,朱长林坐下来接着喝茶。
昨晚翻来覆去一宿没睡踏实,心里头老丢脸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吃饭拿不出饭钱,要不是章易玲在辛子墨拉着伙计闲扯的时候下去付了账,脸可丢大了。
“不行!说好回来发家致富,连饭钱都付不起了,真特么丢人!”朱长林把杯子往茶几上一顿,自言自语地说着。
“光说不练有用?”
“吱呀”一声,辛子墨开门出来,手里搬着猪食盆,身后跟着扛着锄头的章易玲。
“要你管?伺候好你自己的猪吧。”朱长林没好气地说道。
没见着辛子墨的时候成天念叨,待他出关归来,本想对他友善点的,哪知他又来冷言冷语。
尤其是那章易玲,昨晚回来的路上,让朱长林和王有才抱着猪笼子坐在没座椅的后车厢里。
她和辛子墨有说有笑,还特么尽挑坑洼不平的路走。
“嘟噜噜嘟噜噜,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章易玲从辛子墨身后探出头来,翻着白眼吐着舌头说道。
“去去去,你个叛徒。”朱长林倒了杯茶,尽量让自己不生气。
二人走后,朱长林越想越来气。
本以为回乡之后,没了公司制度的限制,也碰不到阴险抢功的秃头女上司。
大山里的广阔天地足够他大展身手。
谁知一回来就日了鬼了,竟顾着和鬼纠缠,两个月都快过去了,还是一事无成。
“难道真要被辛子墨说中?”朱长林喝了口茶,换了个舒服些的坐姿,靠在藤椅上望着大槐树的树梢发呆。
足足喝完两开茶,辛子墨和章易玲还没回来,喂个猪都能喂这么长时间。很多时候,朱长林甚至怀疑辛子墨是不是女扮男装。
从不跟人肌体相接,换个衣服还得躲到卫生间去。像他那么白皙粉嫩的肌肤吹弹可破,不像一个男人应该有的。
可是除了以上两点,还真找不到他不是男人的其他证据。
看他言行举止,并非扭扭捏捏,做起事来非常利索。最可气的是他居然知道豆芽菜的来历,和马家老店的伙计聊得昏天暗地。
琢磨了半天,朱长林也没琢磨出什么道理来,斜躺在藤椅上,翻来覆去找不到合适的姿势。
王有才那小子实在太懒了,到现在还没出来,每天不睡到太阳晒屁股,他是不会起来的。
“不惧战事多惨烈,就怕遇到猪队友啊。”朱长林长叹一声,闭目养神。
“那也得先有猪队长啊。”辛子墨和章易玲忽然从院墙的拐角处走了过来。
两人兴高采烈,好像有了什么高兴事似的。
朱长林懒得理睬,眼睛稀开一条缝,随即又合上了。
他有一大摊子的事情要规划,哪里有空跟他们耍嘴皮子?
二人绕过藤榻未作停留,朱长林闭着眼睛静听,只听到乒乒乓乓好一阵细碎声响,接着“哐当”一声,车库的门被人推开。
估计他们把什么东西搬到仓库里去了,朱长林也没特别留意。
迷迷糊糊睡了会,日头渐渐拔高,琢磨着该吃早饭了,朱长林爬起来升了个大大的懒腰,背负着手往家里走去。
刚到门口,恰巧和冲出来的章易玲碰上。
“干嘛?急吼吼的没个女人样。”朱长林板着脸说道。
“切,太阳都晒到屁股了,喊你回家吃饭。”章易玲往后退了一步说道。
“喊我?别忘了早饭还是我烧的呢!”朱长林哼了一声,抬脚进门往餐厅走去。
这帮人脸皮真厚,明明是自己做的早饭,还想冒功。
一想到冒功,朱长林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面孔。白惨惨一张死脸,稀稀拉拉的头发分向两边,头顶心一道又宽又深的淡棕色海沟。
是他原先任职的公司里的女上司,头发秃得极有个性。
辛子墨早就收拾好了桌子,碗筷摆放得整整齐齐,朱长林看了一眼,心里溢出一丝温馨。
朱长林搬了粥来,章易玲托着下巴等吃,全都准备齐整了,王有才总算打着哈欠进来了。
“去去去,不洗脸不刷牙就想吃饭?”朱长林把他往边上一推说道。
“嘿,我这不是先过来瞅瞅嘛,天天肉包子,就不能整点新花样?”王有才扫了一眼盘子里的包子,转身走了。
“交友不慎,不干活还挑三拣四。”朱长林拿起包子咬了一口,让大家别等王有才了,这家伙不识抬举。
“就是,真是猪一样的队友。”章易玲跟着附和。
“五十步和一百步,区别不大。”辛子墨阴阳怪气地说道。
“哎哎哎,我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干嘛总跟我过不去?”朱长林急了。
“难道有区别?”辛子墨淡淡地问道。
章易玲自顾自喝粥,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们斗嘴。
“区别大了去了!就他那懒熊样,能跟我比?”虽然和王有才是兄弟,阶层还是要分清的。
“烧了几顿饭了不起了?种了点萝卜万事大吉了?”辛子墨寸步不让。
“切。”朱长林懒得和他争辩。
万事开头难,且等萝卜长出来了,到时分晓自见。
呼啦呼啦喝光两碗白粥,两口吞掉一只包子,朱长林冷哼一声出了饭厅。
“咦?这么快吃完了?”王有才洗刷完毕,换了身牛仔服跑了进来。
“这还快?再慢的话,又要被人说闲话了。”朱长林扭头斜了辛子墨一眼。
“谁说闲话了啊?你要去哪?”王有才问道。
“种萝卜!等老子成了萝卜王,谣言立止!”朱长林跑去柴房取了把锄头,扛在肩上走了出去。
“哎哎哎,等等我呀。”王有才顾不得跟辛子墨他们打招呼,塞了只包子到嘴里,手上抓了两只,冲着章易玲眨了眨眼睛,冲出了饭厅。
萝卜是他和朱长林一起种的,功劳可不能让他一个人得了去。
跑到地里一看,哇靠!朱长林坐在田埂上发呆呢。
“以为你锄地了呢。”往朱长林边上一坐,王有才啃着他的包子。
“不急。”朱长林的语气很平静。
“嗯?今儿怎么怪怪的?”王有才觉得很诧异。
看他扛着锄头出门时的架势,虽说不至于挥汗如雨,至少已经在地里开干了吧!
“我怪吗?”朱长林扭过头,望着王有才问道。
“嗯嗯。”没水,包子吞得急了,有点干。
“哎呀,哥哥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朱长林抱着膝盖,仰头望望远处连绵不绝的大山说道。
“哦?什么问题?”王有才大眼一瞪:“是新项目?”
“新项目倒不至于,这事说来话长,你得先听我讲个故事。”朱长林一脸的高深莫测。
“故事?我特么想钱都想疯了,哪有闲心听你讲什么故事?”王有才顿时泄了气。
“这故事和赚钱有关。”朱长林说。
“哦?快说快说。”王有才催促。
“啊呀…这得从十八年前说起。”朱长林吸了口气又吐了出去,拍了拍王有才的肩膀,接着说道:“哥哥我呀,有个好朋友,十八年前,还在幼儿园的时候就和他认识了。”
“好朋友?我怎么不知道?”王有才急了,朱长林的那点破事,没一件他不知道的。
“有一天放学啊,哥哥我背着小书包走在马路上。人行道当中呢,有只窨井盖被贼偷走了。”朱长林继续说道。
“不可能!你特么吹牛,咱就没上过幼儿园!”王有才急了。
这小子胡编乱造,十五年前才去文庵镇上的小学,当时吃喝拉撒全在学校里,老师根本不让小孩子走出校门。
朱长林没搭理他,自顾自说道:“走啊走啊,路上可热闹啦,卖气球的,烤红薯的,还有卖棉花糖的……”
“去去去,你特么脑子进水了。”王有才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把手摊开,在朱长林的身上使劲蹭了几蹭。
这要是放在平时,朱长林早就跟他急了,手上油迹旮旯的,尽往别人衣服上蹭。
可是此刻,朱长林一点都没在意,继续说着他的故事:“蹦蹦跳跳,心情棒棒的。我哪知道窨井盖被人偷了呀?就听到“窟嗵”一声,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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