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天说到最后一句, 几乎是咬牙切齿。
沈墨咀嚼了半晌, 才明白他话里意思:“什么一张床上?”
萧靖天摸到床头手机,解了锁翻找了一下递过去,差点怼沈墨脸上。
那是一条朋友圈,全棉的条纹T恤套在骨架略小却身材高挑的某人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他侧躺着,露半个肩,撑着头得意洋洋地对镜头发送了一个wink。更糟糕的是,那被闪光灯照拂了一隅面容的被当做背景的, 正是裹着被子睡得正香的沈墨?
这小混蛋!什么时候溜进他房里拍这种照的?
沈墨简直百口莫辩,几句话在舌尖翻来覆去, 终究是不知如何出口。这般折腾到最后, 反倒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拍掉萧靖天的手:“那你就信了吧!还来问我干什么?”
萧靖天向来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代表,昨天看了监控已是暴跳如雷, 从别人手机里看到这照片更是恨不得穿过来撕碎了秦梓风那春风得意的嘴脸。憋屈憋到内伤,彻夜未眠。第二天还被白轩那个周扒皮拿着皮鞭赶着上工。历经千辛万苦, 还生了病,终于能和心上人说上几句时,却听到这么一句不是解释的解释,当即便黑了脸。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萧靖天一把揪住沈墨的衣领把人拽到床上,顺势就压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随后仔仔细细审视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面。
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缕光线斜斜打在沈墨高挺秀气耳朵鼻子上, 显而易见的两弯青黑和布满血丝的双眼, 令被热度和嫉妒冲昏了头脑的萧靖天终于稍稍清醒了些。
其实不看监控他也能猜到,自己这一病,沈墨得多着急。可这性子怎么就那么不服软?分明是一句话能解释清楚的,非要将他气得七窍生烟?
沈墨先开始还因为萧靖天突然的举动吓了跳,此时,见萧靖天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一双眼锁定在他身上打量,心中便又腾起一股不被信任的愤怒与失望。
这几个意思?要把他这个被“捉奸在床”的就地正法?
隔着衣物感受到萧靖天身上的热度,沈墨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懑,膝盖一顶,把人掀了下去,拖鞋也不要了,就这么赤着脚几步走出去,重重带上了门。
自顾自烧一锅小米粥,凉了半天,喝了半碗,气消了些许,就又忍不住看一眼那紧闭的房门。
倒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了,也不知怎样。
沈墨自我唾弃了一番,终究是不忍心,又给他凉了碗,找了个新买的折叠桌,夹在腋下,拧了门把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房间里静悄悄的,带着股不通风的闷热。萧靖天紧闭着双眼,已是又昏睡过去。
走近了看,他的脸上泛这些不自然的潮红。沈墨眉头一皱,轻手轻脚地搁下东西伸手一探,热度竟是又上去了。
药力过了,病情有反复也是正常,可发生在萧靖天身上,便是十万火急、惊天动地。
沈墨走到阳台,直接给白轩去了电话,说萧靖天高烧不退,是否要去医院瞧瞧。彼端白轩倒是淡定,好像对萧靖天在沈墨家并不感到惊讶,只用他那特有的磁性嗓音淡淡道:“淋了雨而已,再观察下吧!”
“淋雨?”
“拍广告,本来说等雨停了,他自己说无所谓,效果好的话赶紧拍了,后面还有急事。”
这边的沈墨一下子面红耳赤,他便是萧靖天的“急事”。
“他看了监控,那晚非要来,我把他手机收了,说再加个广告,后面两天就可以随他安排。”
听白轩这么说,沈墨总算是明白为何萧靖天之前失联了。白轩也是知道萧靖天的,如果那晚让他来了,必定要与秦梓风闹出些事来,可好不容易进了十六强,此时若有什么,绝对是前功尽弃。只是有一点沈墨百思不得其解——白轩这人,向来是信奉功利主义的,一切向钱看齐,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可方才他那两句,怎么听怎么像在撮合他和萧靖天。白轩总不至于平白无故地因为什么“被真情打动”而改变他既定的态度,必定是有什么考量。
果不其然,白轩后面跟着的一句,道出了他如此“劝和”的初衷:“我弄到了后面的剧本,就这50个里面挑,发你邮箱了,这两天给他排演一下。”
排演?
沈墨倒愣住了,他排演?他凭什么给萧靖天排演?
“你不是也有咨询师证吗?他技巧性的东西没问题,就你这两天就给他点建议,别一遇上自己不想演的就由着性子。”
沈墨听到此处才算是明白了,白轩是想让他给萧靖天打开心结,以免他再遇到什么触碰心结的剧本时,影响发挥。
可这心结哪是说解就解的,纵然他与萧靖天的关系非比寻常,可他也不是什么被贴在电线杆上广而告之的“老军医”,两天时间就能把萧靖天的心病给根治了。
想和白轩解释几句,可白轩另一部手机已经响了起来,他也没什么心思再听沈墨说话,敷衍两句便挂了。
沈墨无奈,打开电脑收着文件,赶紧去去附近超市买退烧贴。找了半天,也就一家二十四小时连锁店里剩了两片,还是儿童用的。
那粉色的两片冰凉冰凉地一同守护在萧靖天滚烫的额头上,显得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怜。
沈墨给他喂了药,让他重又躺下,见他眉宇紧蹙,偶尔翻身哼哼两声,还是止不住地心疼。可心疼又有什么用?总还是得等着,看这热度能否退下去。
干着急也没什么用,沈墨索性便把方才白轩发他的PDF都打印出来,依旧坐沙发椅上,一页页翻起来。
这一看便入了迷,这十六强的候选剧本,比之前那些个要强得多,显然是请了“高人”参谋的。沈墨每看一个剧本,就忍不住代入萧靖天的脸面,格外期待起他的演绎。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了下来。
沈墨把自己房里的床头灯拿过来,夹在书柜上。那小小一只,光照范围小,不影响萧靖天睡觉。
萧靖天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嗓子眼干得要冒火,视线略微迟钝地扫一圈,就见着微弱的灯光下,离他一步之遥的沈墨正在沙发椅上撑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
镜片后,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橘色的光亮勾勒着柔和的线条,也将那件套在衬衫外头的蓝色毛衣映照出了云蒸霞蔚的光景。
萧靖天一天一夜没进食,胃里空荡荡的,头也昏昏沉沉,可见了沈墨这般守在他边上,便觉着身上所有的不适都烟消云散了,自心底腾起的暖意蒸腾到眼中,荡起了层层叠叠的柔情蜜意。
沈墨过了许久才发现萧靖天醒了,对上他望着自己的视线,忽便窘迫起来,慌忙放下剧本,走过去坐到他床边。
“怎么也不出声?”依旧在他背后塞了两个枕头,给他喂了水,把体温计塞他腋下,又去给他凉粥。
毕竟是没什么经验,那小米粥在电压力锅里保温到现在,早已厚得能插筷子了。重烧又要等很久,沈墨唯有端了来,略微尴尬地解释了一句。
萧靖天倒是不介意,一勺一勺,很快便吃得见了底,碗被沈墨收走时,才懊恼方才干什么不教沈墨喂他。
沈墨哪里知道萧靖天这心思,把碗洗了折回来,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还以为他依旧难受,抽了他腋下温度计瞧,温度却是降了。
“不舒服?”沈墨撕了那两片粉色的退烧贴团一团扔了,以免自尊心过强的萧靖天发现了找他算账。
萧靖天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把额头抵他肩上,半晌方闷闷道:“要吃‘火炬’,小时候那种。”
沈墨愣了下,萧靖天说的“火炬”,是年代久远的他们小时候才吃的甜筒。之前萧靖天看到有人在网上晒,便感叹说竟然还没停产,他小时候被打了才有这个吃,想起来还挺怀念的。
可此时此刻,沈墨上哪儿给萧靖天变出这么个甜筒来?
“哈根达斯不行?”
熊孩子摇头。
沈墨的脑内剧场已经把萧靖天踹翻在地上暴打了一次又一次,可现实中,他不过是把萧靖天放倒了裹被子里,轻声说了句“等着”。
沈墨开着车兜兜转转地跑了好些地方。网上指的路实在不靠谱,害他扑空了好几次。一边心里又不放心萧靖天一个人在家,时不时看看监控,确认他没从房里出来胡闹。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犄角旮旯的小超市有卖的,赶紧全都买下了一袋子提回去。
取了一支打开房门,萧靖天便睁开了眼,似乎早等着了,看着精神还好。
沈墨坐到他床边,把床头灯调亮了些,去掉外头一个透明的罩子,安静地给他拨纸。等递过去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奥林匹克运动员交接火炬般慎重。
萧靖天已经盯着那甜筒许久了,赶紧低头凑上去,却见沈墨拿着甜筒的手往后一撤。
萧靖天以为他反悔了,不想给自己吃,刚要追过去,就被一双温热的唇堵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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