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醒魂师 [星际]

    
    这场分级考试, 据管制局统计总共有瑟拉奇星域内二十八所造生学院的学员参加, 将近千人的队伍在进入第一道门后被打乱分组等候在第一考场的区域内。
    开阔高耸如同一个大型足球场的内部，四周墙壁装置着隔音磁力场，每一面的半空中都悬浮着一块巨大的虚拟光屏，将里面的画面实时传送至弗朗索瓦星的各个公共视窗终端，考场中央是一间间由防弹双层玻璃间隔而成的透明小房间，门外则统统负手站立着一名荷枪实弹的战斗天属亚人护卫兵。
    被这股肃穆压抑的气势影响，一路相伴而至窃窃低语的考生们此刻都绷紧了自己的神经，穹顶成排密密垂吊下来的灯光毫不吝啬地倾洒着它们莹白的光亮, 在横置积木一般占地不大的玻璃房内投射出片片斑然的光影……
    这里，就将决定他们今后的人生。
    一声嘹亮的哨音鸣响, 伴随身后的两扇重门徐徐合拢, 沉默不语的考生们紧跟自己带队的监考导师分散开来。
    随着他们迈开的第一步，凝重沉实的步调回响在空旷的考场内, 同时，圣杜伶市的各个街头巷尾, 场外屏息观看的人群也哄然沸腾起来，瑟拉奇一年一度的开拓师分级考试正式拉开序幕——
    穿行在狭小的过道里，跟随自己的队伍路过数座玻璃房，走在最后的夏添被分配到考场右侧的一间考室。
    幸运的是，之前同行的学姐贝瑞正与他相对而立，或许是看到熟悉的朋友就在面前, 垂眸仔细的浏览了一番, 透过叠叠重影一览无遗的玻璃隔墙, 贝瑞抬起头冲他挥了挥手，形状美好的粉唇边漾开一抹令人感到极为安心的笑容。
    ‘加油——！’
    微张了张嘴无声地回送去两个字，夏添看了一眼身边面无表情容貌普通的亚人卫兵，然后收回心神打开门走进去……
    整间玻璃房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陈设，唯有十多个大小不一的驱能核体零散静置在平坦的地面上。
    为了杜绝一切调换核体作弊的可能性，所有考生在进入考场前都被要求换上无隐蔽夹带口袋的统一着装，每一间考室内的驱能核数量级别均保持一致，但所配给的核体属性却各不相同。
    没有心思再顾瑕他人的举动，所有人都纷纷在第一时间里盘腿安坐下来，拿起自己面前的考试核逐一观察起来。
    根据造生管制局对开拓师等级的划分，初’启’级的赋能量级仅局限于精密程度较低的民生用品范围之内，从最末等的微型联络器光核起，难度依次递增，最终由一至十级完成开拓师的入门评定，而通过’启’十级后，就将迈向下一个’辟’师级的中级领域。
    不等夏添将所有驱能核检查完，考场内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赋能。
    数道白色的光茫于远处的考室内浮空腾起，接着或颤颤巍巍或凝实稳定的氤氲在逼仄的隔间内，数十秒后再依次缓慢收缩，萦萦静止在指尖大小的驱能核里……
    『K16号、K37号、K4……通过’启’一级评定。』
    每当一道光芒亮起缩小后，考场上空就会响起中控智脑的播报，这毫无情感平铺直叙的声音通过光屏的传递激起场外观众们的热烈反响，雷鸣般的鼓掌、喧嚣与持续升腾绽放的礼花一道，在圣杜伶市的上空齐齐爆开。
    ——看啊，新的开拓师诞生了！
    ——瑟拉奇的璀璨未来将得以延续！
    无数视讯频道的主持人都在声嘶力竭卖力演绎着人们激动不已的情绪，然而外部的嘈杂鼎沸却与考场内部的静谧截然相反，任何一位考生的成功赋能都无不挑动着其他学员紧张焦灼的神经。
    第七名、第十六名、第二十四名……
    短短数分钟里，越来越多宏亮的白芒将这块宽敞的场地团团包裹起来，甚至就连周围密布的直播镜头都来不及逐一记录下之后接连而至的赋能过程，’启’一级的考试已开始完全陷入了白热化中。
    也许，是对自我能力充满自信，贝瑞与夏添一样，在最初的几位成功评定后并未贸然行动，只是兴致盎然地仰头观望着光屏中的进展。
    但是他们这种异于常人的举动还是引起了守卫兵的注意，这些战斗天属的亚人护卫除去维持考场秩序之外，还有一项任务便是观测考生的一举一动。
    于是，在中控智脑播报完百多名测试结果的讯息后，门外的亚人对着胸前的隐形式联络器低语了几句，随后敲响了他们身侧的玻璃门。
    “请问，您这里是否有异常情况发生？”
    一模一样的询问同时响起，大片大片耀眼的亮光之中，始终处于暗淡状态下的两座考室就变得格外引人瞩目，离他们最近的镜头敏锐非常地捕捉到了这种出乎寻常的状况，调转角度直接对准了那里，也将里头的画面实时联通至市内各处。
    “真是可怜啊，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不会是学校送来浑水摸鱼的吧？我看他们到现在都不动手……”
    “……不可能吧，能参加考试的绝不是泛泛之辈，等着看吧。”
    “……”
    光屏前，对着两人被放大的沉静面容，交头接耳的私语声开始高了起来。
    .
    管制总局内，顶层局长办公室宽大的真皮座椅前，蓬佩奥单手支着下巴注视着前方。
    “有点意思。”
    默默瞥了眼神情漠然的局长大人，静候在一旁的事务官莫赛心里直犯嘀咕，作为造生领域的最高统领者，这位在位数十年长官的风评一向流露出他人对其深刻的敬畏印象——
    强大、阴沉、严谨、乖戾、及不可捉摸……类似的词汇经常被用以形容他一贯对任何大事皆不为所动的巍然态度。
    如今，面对眼前的少年，’有意思’——这个难以界定褒贬的评价已经数次被其提及，虽然有关于他的身世探查尚处于迷雾之中，可若自己再不吐出点有用的信息，恐怕自己事务官的仕途可就要走到尽头了。
    掂量组织了下言语，莫赛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人，今天秘密宪兵上报，从这叫夏添的孩子住处，有一个与他同住的男人驾驶着悬浮车朝城郊方向离去了。”
    “哦？这个人有什么值得你们特意留心的地方吗？”蓬佩奥漠不关心地淡淡回了一句。
    “这人所持有的悬浮车是目前市面上最高级的型号，购买时使用的名目确定是化名，所以真实身份暂时还没能查明，尽管我们的宪兵一直紧紧尾随着对方，可遗憾的是最后还是跟丢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据尾气痕迹辨认，他行进的方向很可能是博吉议长私下在城外购置的秘密宅邸，而且，我们在议会的线人透露，议长大人于今天提前录制了分级考试的仪式祝贺词，之后便再未曾露面。”
    听完这番汇报，神色冷淡的蓬佩奥终于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为何现在才来报有这么一个人？之前干什么去了？！”
    音调中隐含的一丝愠怒，让莫赛心里咯噔了一声，他忐忑不安地搓搓手，嗫嚅道：
    “之前、之前我们认为可能不过是这个少年的同学或者合租室友，因为他的那套小公寓中还有另外一位一等学院的学员，对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因此……”
    “因此，你们就对他视之不见隐而不报是么？！”蓬佩奥一下子从座椅中站起来，晦涩的目光直逼入莫赛眼底。
    被盯住的事务官只觉得浑身一阵胆颤心惊，好一会儿后，又听到局长突然阴沉地笑了一声。
    “很好，我就说密报传来后怎么一直没什么动静……原来那支叛军的代表早就潜入首都星了？”
    深吸口气，蓬佩奥伸手理了下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痕，用一种比方才平静却依旧透着浓重冷意的声音，继续道：“给你三天时间，我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和博吉之间谈了些什么，还有…… 夏添与他是怎么认识的。”
    “莫承丰，卡冈图雅……这个孩子还真是相当有意思！”
    视线转回光屏，紧握的双拳死死抵住桌面，蓬佩奥局长自紧咬的齿缝中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
    同一时间，分毫不觉自己成为焦点的两位考生冲探头问候的亚人卫兵轻摇了摇头。
    玻璃门重新关上之后，以优雅姿态端坐在地上的贝瑞率先动了起来。
    俯身拈起最右侧的一颗驱能核，少女将核体全然包覆在掌心里，纤长的羽睫微微下合，很快，清透的光芒就从她的指缝中流泻出来，继而愈放愈盛，直至淹没了整个空间……
    ’叮’。
    『K377号考生，通过’启’一级评定。』
    “你看吧，我就说他们不可能平白无故参加考试的……”
    “这孩子赋能的速度好快呀，我估摸着可要比之前那些都快了不少！”
    尽管大部分普通人对造生发自内心的推崇，但历年以来的考试日出现过太多天赋超绝的开拓师，最初欢庆考试日开启的热情褪却之后，第一级赋能过程的完成对圣杜伶的公民来说早已见怪不怪，反之才倒会叫他们生出点热议来，因而，当少女放下点亮的核体时，众人的兴趣又移向了另一边的少年。
    见贝瑞抬起头朝自己扬手示意，接收到她笑容中的鼓励之意，夏添愉快地眨了眨眼。
    接着，在直播镜头一错不错地紧跟拍摄下，一抹修长的身影就那么探了出去……甚至没有挪动位置，光屏前的少年长臂一展，单手够到了前方的核体，然后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上去……
    蜻蜓点水一般。
    下一秒。
    轰——！
    那颗’启’一级的微型光核即刻涌现出一团前所未有的刺眼强光。
    如果说，先前绵延耀动的造生过程虽令人目不暇接，但尚还能看清场内的画面，那么此刻，这股要比方才所有赋能展现出的光芒还要明亮上数倍的能量释放，使得弗朗索瓦星上无数直播这场考试的光屏瞬时都被一片突如其来的茫茫白色所笼罩，还有许多离屏幕较近的观众忽然间同时短暂失明了片刻——
    发生了什么？
    骤然而起的一瞬消逝即纵，速度快到就连中控智脑都没能反应过来。
    直至盛芒下那只没人能看清的手收了回去，屏幕故障一样的白光褪去后，干巴巴的机械女声才缓缓发出通报：
    『K399号考生，通过、’启’一级评定。』
    甚至，它还卡顿了一下。
    “……”
    在经历了长达一分钟的静默后，整个圣杜伶市爆发出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哗然！
    但身处于考场内的考生们，以及那些在光屏后密切关注的开拓师家族，却仍旧被这股极强的能量反应震慑的生生回不过神来……
    相较于普通民众一知半解的无由沸腾，他们真正懂得刚刚发生的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
    “……去！赶快查清这个孩子的背景！”
    半晌后，类似这样的命令自众多站立在造生领域顶端的家族内部传达下去。
    而话题核心的那位少年，正毫无意识地捡起将将赋能成功的光核，颇为满意地拂拭了一下。
    哈，还好没有再发生核体碎裂的情况，简直万幸！
    ——‘启’一级，就这样达成了呢。
    两只调皮的酒窝深陷在微翘的唇边，挠了一把乱发，深感侥幸地夏添情不自禁地傻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