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柯林斯先生是个好人选吗?”弗斯托太太揶揄地笑道。
“什么?柯林斯先生,哦,那确实是一个绅士。可我并不觉得他的姿态有任何美感,达西先生那样的风度和仪态,才显得优雅高贵。”宾利小姐挑剔地评论。
弗斯托太太把目光转向达西先生,不由得在心中叹息,这就是贵族和普通绅士的差距了。
达西先生因为母亲出生高贵,从小都是有专人指导的,学的是伦敦最标准的皇室礼仪。而柯林斯,他父亲是个守财奴,根本没想过给他请教师,他这些仪态都是在教会学校学的,尽管他努力做得更标准些,却并不显得优美灵动。
可达西先生已经订婚了。
“那不是问题。柯林斯先生那样认真,只要有专门的人指导,就能跳得更好。卡洛琳,你不觉得,柯林斯是个结婚的好人选吗?一个富有的单身汉,在德比郡还有一份体面的教职,你嫁过去,从此就是牧师太太了。”弗斯托太太拉着宾利小姐悄悄说道。
宾利小姐愣了一秒,就断然拒绝:“不行,他只是达西先生姑妈家牧区的一个小教士,我无法想象,某一天我在罗辛斯遇到伊丽莎白,竟要对她卑躬屈膝、毕恭毕敬。哦,丢死人了,达西先生会怎么看我?”
“可是达西先生已经订婚了。清醒点,卡洛琳。”弗斯托太太严厉地说。
“那我就要找个比他更好的贵族。”似乎觉得这难度颇大,宾利小姐嗫嚅着说:“起码要和他一样高贵富有。”
班纳特家男丁稀少,除了柯林斯这位远房亲戚,竟只有菲利普先生和嘉定纳先生可以搭把手。
第二天,柯林斯就不得不跟着班纳特先生到处派请柬、预定教堂婚礼的日期、预约牧师和唱诗班,当然,按照习俗,经文和曲目都是宾利先生和简亲自定下来的。
好在采购各种食物、酒水、布匹和其他杂物都是菲利普先生和嘉定纳先生负责,不然柯林斯非累出病来。
“维克姆先生从伦敦回来了?”周四的晚餐时,班纳特太太突然提起这件事。
原来,维克姆这阵子去了伦敦,他正在谋求一个陆军上尉的职位。
“你见到他了?什么时候?”班纳特先生问,他正在用餐刀往面包上抹黄油。
“我们昨天去麦里屯的时候。听福斯特上校夫人说的,她说,昨儿早上五六点钟,在广场看到维克姆和两个男人,他们骑着马从外头回来,风尘仆仆的。她喊了几声,维克姆也没回应。”福斯特上校夫人曾因为“那件事”带来许多困扰,但事过境迁,她对威克姆的喜爱又死灰复燃——漂亮英俊的红制服,总能得到许多优待。
“他事情办成了?”班纳特先生嘀咕。
威克姆在伦敦时,曾多次给他寄信,称事情难办,需要一笔钱打理关系。但班纳特先生知道,威克姆带走的那些钱,足够买一个上尉的官儿——威克姆必定是想从他手里骗些钱。
“那肯定办好了。哦,我们家就要有一位上尉女婿了。莉迪亚,以后你就是上尉夫人了。”班纳特太太喜上眉梢。
莉迪亚勉强地勾起嘴角,她能感受到班纳特太太对威克姆的喜爱。可她同样知道,威克姆多次向班纳特先生要钱的情况。
“莉迪亚,你应该多笑笑,你看看凯蒂,她笑得多开心呀。你有一座漂亮的庄园,有一位上尉丈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我敢保证,麦里屯的大多数未婚女孩,都悄悄羡慕你呢。”
莉迪亚在经历了痛苦、悔恨和自怨自艾之后,有些举止失措了。她茫然地不知道是该继续恨威克姆,还是依照传统的道德,与威克姆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好在,班纳特太太的兴趣很快转移到两天后的婚礼上去了。
“求求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很快就弄来钱的,我保证。”
霍比庄园里,两个陌生人反客为主,坐在怀特家传承几代的实木沙发上,而维克姆,他的额头和鼻尖都渗着血珠,嘴角也破了,此刻正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肚子,跪在地上。
“你怎么保证?这都两天了,你一个先令都没拿出来。小子,我提醒你,千万不要耍花招。否则,我叫你吃枪子儿。”
日光偏西,廊檐在室内打出一片阴影。男人的脸一半露在阳光下,一半藏在黑暗中,他露出的左半边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恩萧先生,我当然知道你们的规矩。我保证,两天,只要两天!两天后我就可以拿到一笔钱,等我拿到钱,就马上还给您,一千镑一个字儿都不会少。”
“不不不,两天后,就要一千一百镑了。维克姆先生。”另一个气质温和的男人说,他坐在黑暗中,手上拿着一把短□□,他一直用鲸油、皮革在擦拭枪管。
“那是应该的,应该的。”威克姆感恩戴德地说。
他深恨肖恩·怀特——霍比庄园的前主人。他根本不是什么绅士,而是吃人的恶魔。威克姆不是被他坑害的第一个人。
肖恩·怀特明知他沉迷赌博,却不断设局,叫他在赌桌上输了四百多镑——差一点将他用以行贿的钱输光了。他那时输红了眼,也为了翻本儿,就向班纳特先生、嘉定纳先生和认识的所有人借钱,但谁都没有理他,只有肖恩·怀特给他找了相识的放贷人,给他借了五百镑。
谁知,这所谓的友情借款,竟然是高利贷款。短短十天,他的债务就滚到了八百镑。直到这时候,肖恩·怀特才露出本来面目——他要求威克姆与他一起设一个骗局。
周五早上五点钟,维克姆牵着一匹黑马,缓慢地走进浪波恩,沉睡中的琼恩太太被他的敲门声惊醒。
“哦,威克姆先生,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去告诉班纳特先生。”琼恩太太请他进来。他步调缓慢地跟在琼恩太太身后,走进休息室。
他恳请琼恩太太,不要打扰主人们的好梦,只要给他一杯红茶和一些面包就好,他疲惫极了,一直没顾得上吃饭。
在他敲门的时候,莉迪亚就睁开了眼睛。
“那件事”之后,她一直睡得很浅。她听见威克姆在楼下说话的声音了。
莉迪亚犹豫了片刻,想起班纳特太太的话,就利落地穿戴好,轻声走下楼。
威克姆跪坐在壁炉前,他浑身湿透了,漂亮的卷发,也一缕一缕地搭在脑门上,露出脸上不明显的伤痕。
“你回来了?”
“哦,莉迪亚,你起得真早。快过来坐。”威克姆站起身,想给莉迪亚一个久别的拥抱。
莉迪亚礼貌地拒绝了,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她看见了那些伤痕:“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威克姆早就想好说辞了:“早上出门太早,外面太黑了,我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到现在,心口还疼着呢。”
这时候,外面依旧一片漆黑。
莉迪亚说不出口安慰的话,她有些尴尬。班纳特太太叫她和威克姆好好相处,但那些隔阂和伤痕并没有消除,她心中有许多顾虑。
“你的事情顺利吗?”她找了个新话题。
“不大顺利,我正是为这件事回来的。班纳特先生还在睡觉,哦,莉迪亚,可以帮我准备一份早餐吗?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威克姆知道,莉迪亚是个穷光蛋,一点忙都帮不上。好在她有一笔小小的嫁妆,和两个阔姐夫。
“可琼恩太太不是在厨房吗?”莉迪亚疑惑极了,她并不擅长厨艺。
“我想吃一份面包卷火腿。刚才忘记告诉琼恩太太了,你愿意帮我个忙吗?如你所见,我现在狼狈极了。”威克姆请求她。
“如你所愿。”莉迪亚正觉得不知该与威克姆聊些什么,巴不得有个借口离开。
厨房要穿过会客室、餐厅,在靠近洗衣房的地方,维克姆压下口中的腥气,见莉迪亚走进会客室,他飞快地爬上二层,蹑手蹑脚地进入莉迪亚的房间。
他记得那些文件在哪儿。
一个没有锁的梳妆盒,就藏在梳妆台的抽屉里。
维克姆直奔目标。
没有?他打开抽屉,里头只有一些女士们常用的瓶瓶罐罐。维克姆趴在地上,一边侧耳听楼下的动静,一边目光游曳,巡视着这个小卧室。
哦?一只带锁的橡木箱子?他似乎找到目标了。威克姆从兜里掏出一根细铁丝捣鼓两下,咔哒一声,锁眼就开了——开锁对他们这些穷军汉来说,轻而易举。
他看到了那只装饰华丽的梳妆盒。
“哦,找到了。”
维克姆阴沉地笑了,他把产权证明抽出来,查明无误,又从怀里掏出一本看似一样的证明书放进去。
他的手摸到了一些“小东西”。
又是树叶又是种子?莉迪亚这些爱好真奇怪。她准备在家里捣鼓出一个花园吗?
真是愚蠢的追求呀。他没留意到,那摞文书里夹了两颗灰色的种子。
烤面包的香气浓郁,红茶醇厚,切得纤薄的金黄火腿在煎锅里,滋滋冒着小泡泡,不一会儿,就有一股焦香弥漫开来。
窗外暴雪初霁,一轮新日从东方山麓升起,染红了白茫茫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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