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圣母

    
    到得学堂，林艾虽然先努力做好了心理建设，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游先生倒在书房，血流满地，那双眼还圆睁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没来得及说；左先生趴在门外，应该是见凶犯下手，抵挡不住，负伤逃到门外了，却被赶上的凶手补了几刀。
    哑巴厨娘的身体离他们比较远，在自己睡觉的下人房，大约她听到了左先生的呼喊，便起身过来查看动静，结果尚未到书房，路上就被凶犯发现，也被害了性命。
    林艾一路走，一路推想，三人都失血过多，身边有蔓延开的血迹。
    沈清晏看她脸色发白，终究不忍心，问她：“要不要紧？”
    林艾摇头，问他：“如果是你，杀这样三个人需要几刀？”
    “一刀”，沈清晏毫不含糊，答道，这三个人，手无寸铁，其中两个老弱妇孺，一个文弱书生，要是他动手，完全不必用刀，脖子一扭就结束了。
    看着这丝毫谈不上利落的杀人手法，沈清晏陷入沉思，这能说明什么呢？说明来人并不是武林高手，只是一个普通的或许并不会武艺的人，如果是钱俊，他会派这样的人来吗？
    万一失手怎么办？而且他来这么久，钱俊对他这边的人手多少有点了解，既然知道沈清晏和身边人武功都不错，以防万一，钱俊必然不会留余地，之前他还派出胭脂虎和青面豹，这会没道理不派好手。
    想到这，他将自己的看法跟秦甲交流了下，秦甲点头表示认同。
    如果不是钱俊，那么会是谁？
    林艾听见他们排除了钱俊，心里松一口气，排除钱俊，就是排除琴童，也排除了她。
    想到自己竟然为钱俊洗脱罪名，林艾顿生荒诞之感，没想到自己还能跟他绑在一起，一时恶心得不行。
    又回到书房，环顾四周，书桌都被翻动了，她努力回想之前见过的样子，都乱了，无从比较。
    他们想拿走的应该是信件或文件之类的证据，游先生只是一个教书先生，据她来学堂后的观察，游先生上午教他们，中午午睡片刻，下午在书房或学堂走走，有时看到他在种花浇花，这些日子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人来拜访他。
    他跟朋友之间的往来似乎全靠书信，对了，书信，林艾看沈清晏在书架上翻找什么，秦甲则在翻他的柜子。
    林艾让自己冷静下来，设想如果自己是游先生，应该把最重要的文件放在什么地方，她走到门口，从门口往里面看，以游先生的视角观看书房，哪里最安全呢？
    如果是她，书架书柜肯定不适合藏东西，有心人到书房第一件事肯定是找这两个地方，每一片纸都不会放过，夹在书中也无法幸免。笔筒？不适合，会被倒出来，她目光触到那个斜倾的笔筒，笔散落一地。
    书桌底下、塌下、床边的缝隙？都不对，如果是她，她不会将最重要的文件放在书房这样目标明确的地方。
    这书房已被翻查过，她看着沈清晏和秦甲，他们还在翻找，门外是两个守卫，都是一身黑。
    天边灰蒙蒙的，不再漆黑一片，泛着一点白。
    “去游先生卧房看过了吗？”林艾问沈清晏，沈清晏顿住了手，摇了摇头，见秦甲还在翻找，便让他继续在书房翻，他跟林艾去卧房。
    游先生的卧房也被动过了，枕头、席子、薄被都被划破了，一团乱麻似的摊在床上、地上，卧房家具简单，一本《大学》摊在地上，林艾走过去捡起来，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注释，都是游先生上课所讲的个人心得。
    她将书在手里扬一扬，问沈清晏：“可以拿走吗？”这书凝结了游先生的智慧，十分珍贵，见沈清晏没反对，她将书揣在怀里，继续翻找，见沈清晏踩在床上，查看蚊帐顶部，将之翻了过来，顿时灰尘铺面，两人被呛得咳起来，只得用衣袖甩灰尘。
    此处并没有什么发现，他们又去了左先生卧房，一样被翻动过了，林艾默默地估算了时间，每个房子的家具都翻得很彻底，那凶犯既要杀人，又要细细查找，所费时间必定不少，一个人的话肯定忙不过来，所以，他一定有帮手，至少两个人或者三个人在此处。
    她对沈清晏说了自己的看法，后者点头，他也是这样认为，凶手是趁黑夜潜进学堂的，现在天黑得晚，凶手一行人不会天一黑就进学堂，一定要等到人渐渐睡去，才敢行动。
    这个时间段应该在亥时到子时之间，因为子时秦甲已经派人过来，发现三人皆已遇害，派来的暗卫匆匆检查了三人状况后，立即传信给秦甲和其他暗卫，此后场面都在他们掌控中，这就意味着对方行动很快，几人有分工，杀人的杀人，搜查的搜查，两不耽误，一旦办妥，立即撤离。
    对方是蓄意杀人，不是临时起意，临时起意做不到这么有组织有秩序。
    也许事发前几天，对方已经观察过学堂的生活，知道什么时候学生放学，那有没有可能在林艾跟游先生在书房谈话时，对方就潜在书房或周围？
    林艾也想到了这个可能，还不及细想，身上就一阵恶寒，随即又想，如果对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还会放任她离开吗？
    还是对方没找到下手机会？大白天不好下手，潜在周围的人只能是一个，这一个人听到了消息，杀她的话有点费劲，会立即引起周边的反应，而且琴童还在门口等着，沈清晏这边看她回来太晚，也会找过来。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趁夜杀掉三人，将信件和证据搜走，让沈清晏扑一场空，切断这边的信息源。
    这是林艾的猜测，她一想到下午有人在书房或周围，就心生恐惧，忍不住四下张望，尤其是角落处，她害怕从那里突然跳出个人来，向她举刀，她将身体靠近沈清晏，换一点安全感。
    沈清晏察觉她的害怕，拍了拍她的肩，真瘦，嘴里却道：“怕死？这时候知道怕，下午在游先生等外人面前信口开河怎么就不知道怕？”
    这个梗到底要玩多久？她只是不忍心戏弄两个单纯的夫子，两人加起来一百岁，却只晓得读书，不懂得问话。
    她嘟着嘴，靠得更近了。
    坏人出来，你可一定要护着我啊，林艾默默祈祷，要是虎子在就好了，关键时刻，还得靠虎子，沈清晏那样子不像想保护她。
    要是真的遇险，她会不会被抛下啊，好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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