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为来福的事着急,沈清晏早就做了安排,一行人去刑部办了手续,路上,沈清晏将钱俊的抵死不认又说了一遍,说都督黄梦统已经抓捕,但也是不承认,可能中间串通过。
“陆文洋呢?审讯了吗?”林艾直接问道。
“陆文洋说都是钱俊指使,他负责联络读书人,负责给关节,关节是钱俊给的,但是扯皮的地方就在,陆文洋说关节是钱俊给的,钱俊说是琴童偷的,他压根不知道,那些银票他也说是琴童的……”
“胡说,琴童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林艾气愤不已。
“我何尝不知?”
“那现在怎么办?你一定是有办法了”,林艾看着他,肯定道。
沈清晏也不隐瞒,如此这般将计谋说了一遍,林艾眼睛一亮,赞道:“这办法好,我们这就去。”
接连几天,林艾都在牢房穿梭,她把时间分成两块,上午听牢头逼供黄梦统,下午听他逼供钱俊,她并不出声。
这天,林艾对沈清晏道:“可以了。”
沈清晏大喜,按照之前的安排,让牢头把钱俊嘴巴堵上,押在公堂隔壁的房间,不一会,就听到拖动声,稍后,有人问道:“黄梦统,你可知罪?”
听得呻吟两声,声音含糊,钱俊侧起耳朵。
“无罪?哼,堵上嘴,给我狠狠打!打到招供为止”,棍棒相加的声音响起,中间夹杂痛苦的闷哼声。
棍棒在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半晌方停,又是问有罪无罪的话,大概又答了无罪,又是一顿棍棒声。
“带人上来!”钱俊以为是带自己,却不是。听到有人喊“爹爹”,声音稚嫩,是小孩的声音,那人这才惊叫起来,“你怎么来了?哥哥呢?”
钱俊这才听出是老师黄梦统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惊慌和害怕。
“哥哥也抓来了,爹爹,你痛不痛?”孩子看到父亲被打得血肉狼藉的样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随即被人喝止。
“黄梦统,你招不招,不招就切掉你这宝贝儿子的手,我数三声,三声不招,我切掉一根手指,再数三声,再切一根,你不嫌儿子手多,行,还有脚,一只一只切下来,够切一天了。”
黄梦统像受了致命伤的野兽一样,发出了惨叫:“不要,不要!”
小孩惊恐的叫声想起,“爹爹,救我!”
“一”
“二”,空气静止。
“三”,只听“啊”地一声,孩子的惨叫想起,接着是黄梦统的惨叫。
“招不招?你儿子还有九根手指,人死不能复生,手指断了却还能活,只是你忍心看他成为没有手指的人吗?”
这番动作击垮了黄梦统的底线,只听他大声尖叫:“放了我儿子,我招,我招!”
声音尖锐得像要划破空气。
半晌后,“我招”,黄梦统颓然道:“都是我的错,我咎由自取!”
钱俊心里一咯噔,知道要坏事,他奋力一挣,想阻止黄梦统招供,无奈身上的两双手牢牢地按住了他,他拼命大叫,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黄梦统交代了自己得知要任平州府主考官的消息后,如何跟钱俊等人合作,收取贿赂的事,过程详细,细节具备,又说了跟他们的通信都被藏在一个旅店。
“只有这些吗?”
“沈大人奉旨查案时,是不是你派人拦截追杀?”
黄梦统马上否定,“不是我,是钱俊”,他招供了钱俊如何指使人拦截阻止,又如何跟天一阁人接触,出钱请杀手等情节,说钱俊的来信他都保留完好,大人一看就知。
钱俊听到此处,气得目眦欲裂,狠命挣扎,恨不得直接冲上去辩驳。他头昏脑涨,不知道是如何被拖走的,只知道回过神来时,他自己已经跪在公堂,地上一滩鲜血,那颜色触目惊心,钱俊心惊肉跳。
“钱俊,黄梦统已经签字画押,择日问斩,因招供态度良好,可以保得两个儿子的性命,认证无证俱在,你认不认都要跟他黄泉路上作伴……”
钱俊心中气苦,满腹不甘,他大叫道:“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我不认,大人,我也招供,只盼大人放过我的儿子!”
他将自己走上邪路的事全推在黄梦统身上,“这畜生自己想钱想疯了,所以来诱惑我,威胁我,大人明察,小人之前两袖清风,正是认识黄梦统这奸诈小人后,才踏上不归路”,他之前有多感谢“老师”,现在就有多恨此人,都是因为他,不然他虽然清贫,但还是好好地做着他的地方官。
“这么说,追杀沈大人也是他指使的吗?这信里可说得明白,都是你自作主张。”
“冤枉,冤枉,大人,我一介小县令,如何能得知沈大人奉旨暗查的事,都是黄梦统指使的,他自己害怕,所以派了人过来让我协助暗杀。这奸贼让我小心行事,将他的信都烧掉,不要留下把柄,却把我的信都保留,亏我把他当好人,呸!”钱俊恨不得扒了黄梦统的皮,这人面兽心的老贼,把他大好前程给毁了!
对于通关节,如何收受贿赂等情节他也一五一十交代了,他自知信里已落下把柄,失去了反抗的意志,他现在满心仇恨的怒火都集中在黄梦统身上,就算死,也要让他不得好死。
“那琴童是无辜的了?”
“琴童,哼,他不过是我的胯下臣,他一个小厮懂什么,我让他根据关节找试卷……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抓到……哈哈哈,不过他也被我戳烂了,活着被我戳,死时也被我戳了十七八刀,哈哈哈……”钱俊歇斯底里大笑起来。
惊堂木连敲了几下,禁止他污言秽语,钱俊破罐子破摔,兀自笑个不止,被人两个耳光啪啪甩过来,登时晕头转向,笑声方歇。
“死吧,都死吧,老子也够本了……”钱俊喃喃道。
一墙之隔的林艾揉了揉额头,对沈清晏道:“他这够判凌迟了吧?”
“够了。”
林艾放了心,却也心力憔悴,这些人为了所谓的名利,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终于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那些善良的人却无辜枉死了。
只是钱俊如此猖狂,她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对不起这场演戏。
她主意一定,将门拉开,“钱狗,你看看我是谁!”
钱俊一看到她,先是迷惘,突然又欣喜若狂,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奋力挣开压住他的两人,嗷嗷直叫着扑到林艾面前,保住她的脚,往她脚上狂亲,“美人,美人!”
林艾尖叫一声,想要踢开他,无奈被钱俊死死抱住,一时竟挣不脱,场面混乱,沈清晏拉住林艾,狠狠踢了钱俊下身一脚,钱俊痛呼,松开了对林艾的束缚,捂着下身满地乱滚。
“没伤到吧?”沈清晏担心地看着林艾,林艾惊魂未定,摇摇头,“没有,恶心到了。”
“钱狗,你听我是谁?”她模仿了刚才黄梦统的声音和语言。
钱俊愣住,如同大白日见了鬼,指着她,恍然大悟:“是你!你做的戏!你们骗我签字画押,你骗我!”
刚才审讯黄梦统的情节都是沈清晏定下的,利用林艾善于模仿人声音的特长,先让她听了几天两人的声音,比较之后,林艾觉得黄梦统的声音更好模仿,两人又定下砍小儿手指的计谋。钱俊果然上当,不待逼供,就一五一十地发泄了对黄梦统的怨恨。
黄梦统为人谨慎,他既然让钱俊毁了信,他自己怎会留下把柄?所谓信藏在某旅舍,都是林艾编出来偏钱俊的。
钱俊一旦攻下,黄梦统也就不在话下了,到时也依样画瓢,不怕他不招供。
“你为何害我?”钱俊愣愣地看着林艾,他自问对林艾并无恶意,恨不得把她供起来,可惜她是沈清晏的禁脔,他无从得手。
“我害你?”林艾像听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你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还有,我是为来福而来的,只可惜他看不到你千刀万剐的那天了。”
“来福?”钱俊神色惘然,猜测大约是他虐死的那几个小厮之一。
“哼,就是琴童,你下去向他请罪吧”,林艾不屑一顾,准备离开,她现身是为了看到钱俊后悔无极的样子的,而不是跟他聊天,现在见他并无痛悔,心中不是滋味。
“你原本可以死扛到底,或许可以多活个几日,现在你既然上了当,只好早些上路了,那黄梦统到时也会恨你入骨,怎样?这滋味是否好受?”林艾不甘心地讥讽,希望看到他后悔得捶胸顿足的样子。
可是她失望了。
钱俊呵呵笑了两声,他入狱以来,挨打无数,死咬着牙硬撑,坚决不招供,这下大势已去,竟然有解脱的快感,当即笑道:“不过是一死罢了,死在美人手里,我心甘情愿!”说着热切地看着林艾,“小艾,小艾”,他边喊边狂热地又要扑过来。
被沈清晏一脚踢得下巴脱臼,依然发出“小艾、小艾”的含糊声,眼睛死死地盯着林艾。
沈清晏揽住林艾,挡住她的身影,将钱俊甩在门后。
虽然打了一场胜仗,两人却无打胜仗的快感,都被钱俊的言行恶心到了,“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犯不着为死人生气,这样也算对来福有个交代了”,沈清晏劝道。
想到来福,林艾舒了一口气,“只可惜他没看到这一天。”
出得大门,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絮絮地往台阶上飘,有几丝扑在脸上,脸上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往手心呵了口气,惊喜道:“下雪了!”
“真好,等雪再厚些,正好去打猎”,沈清晏冲她一笑。
“好”,林艾也一笑,将刚才的龌龊、恶心甩在脑后。
一个月后,钱俊和黄梦统都凌迟处死,据说那钱俊行刑前被割掉了舌头,没发出一句声音,黄梦统则是大骂不止。
行刑时,霍中玉去看了。
他的案子原来也是黄梦统收受了钱财,暗中施了掉包计,后来见霍中玉不肯罢休,追究不止,为免事发,只好将他抓进牢房,打断了他的腿,见他疯了,才将他放出来。
原以为这事就算了结了,没想到某天他收到了一封告发信,为霍中玉鸣不平,说他试卷被掉包,黄梦统吓得出了一声冷汗,他也没让钱俊插手,直接派人寻找霍中玉,见他还是疯的,就知不是他。
守株待兔了几个月,才发现游先生暗中照顾霍中玉,一查,就知道是游先生写的告发信。
他也不出面,直接将这些信息告诉掉包受益者傅家,并告诉傅家,务必将霍中玉默写的稿子拿到手,傅家惊慌之下,连夜派人过来杀人灭口,只是人是杀了,霍中玉默写的稿子并没找到,沈清晏盯得又紧,无奈之下,只好让人伪装成街头小贩暗中探听消息。
谁知又被林艾发现,这才在黄梦统的指引下,买了天一阁的杀手来杀林艾,没想到又失手了。
黄梦统怕沈清晏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身上,让傅家罢手,林艾才得以逃过一劫。
黄梦统一倒,贿赂的举子被革的革了,下狱的下狱,因人数实在太多,皇上施恩,命令只杀掉几个猖狂的,其他都远远发配了,永世不得叙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