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荨想象相差无几,假山形状各异,杨柳垂枝,莲池鱼儿畅游,偶尔跃出水面,溅一阵水花,荡一圈涟漪。碧叶之上,莲花粉白相衬,明灭可见,风拂娉婷似仙。比起这里莲,她更喜爱冥影幻林,因仙壤极佳不曾凋谢,令她日日有花赏。
跟在领路婢女的身后,拨拨草,嗅嗅花,扑扑蝶忙的不亦乐乎,温仪见状睁只眼闭只眼。
床上的老妇人绾着的丝发有少许鬓白,面容枯瘦且憔悴,双手置于腹间。她似乎睡着很熟,连天荨进屋大大咧咧的动作也未惊醒。
温仪摒退侍女,只留下了她。
天荨相当矜持环胸立于一边,目睹她伸手往老妇人面上一拂,淡淡真气弥漫开来,惊讶问:“你施法救人?”
“不会。”
丫鬟众说纷纭,言语间尽是她们少庄主的好,少庄主的孝,天荨表面镇定,心里却如开水沸腾,哪里好?哪里孝?自她踏进门槛半个人影没见着,真正的孝子不应该时时刻刻守在母亲身旁嘘寒问暖么,不可否认柳歌俘虏少女心本事蛮大。
说曹操曹操到,柳歌端着羹汤来了。他乌发束于发冠,面容白皙光洁,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唇,一袭藏蓝锦袍衬得临风玉树,她敢保证这是继墨无锦,辛祉第三个难得出色的人。
他将热气腾腾的银耳汤递给丫鬟,待安置好母亲倚靠床头后自己沿床而坐,接过丫鬟手中的银耳汤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再度小心翼翼喂给母亲。
那样温柔的举止以及母亲看着儿子那样慈爱的眼神看得天荨心头一暖。她想,若非老夫人的哑疾,她定有许多肺腑之言,她想,此细节印证了柳歌的孝吧。容老夫人喝完银耳汤,他伺候母亲躺下并掖好了被角,这才随两人出了去。
精致的凉亭里,天荨背着双手走走转转,微风吹拂脸颊令她整个人清爽不少。柳歌负手迎面而立,若有所思盯着温仪,道:“姑娘可有几成把握?”“八成。”她目光笃定。
八成,她说的挺谦虚,天荨毫不避讳横插一句,“温姐姐颜值高,涵养高,医术更高,怀疑谁也不能怀疑她。”
温仪先是浅浅一笑,随即神色略略凝重了几分,“少庄主必定清楚,老夫人的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够治好的。”
“是啊!”柳歌仰面叹了口气,“母亲的病寻遍了名医也无济于事。”
“老夫人是被泯雀之血毒哑的。”
“什么?”柳歌震惊。
“成形的泯雀逢人杀人,逢神杀神,”顿了顿,“老夫人本该丧命,可偏偏有人施妖法镇血毒。”
“妖法?”他难以置信的扫了温仪一眼,“荒谬,简直荒谬至极。”衣袖一甩阔步离去。
天荨不满的哼了声,“什么荒谬,明明就是真理。”
“他认为荒唐也是正常的。”温仪拍了拍她的肩膀,夹着孩子气的说道:“只是本上君的话第一次被人怀疑。”
她也郑重拍拍温仪的肩,“值得纪念。”身形一转,坐上了石凳,翘起二郎腿环着胸,清了清嗓子,“柳歌是冷晔神君的转世吧!”
“嗯。”温仪轻点头。
“所谓的转世,便是没了前世的记忆,对吧?”
“嗯。”
“这好办。”一拍石桌蓦然站起,“你施个法或者给他一颗丹药让他想起一切,不就皆大欢喜吗?”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优雅坐下,“不可能以任何法术改变他的命数。”天荨接了下去,“是天定的?”
“没错。”
柳歌很是客气,已经吩咐着布好了晚宴,她与温仪盛情难却,留了下来。
晚宴上,多了名女子。是白天未谋面的女子,她穿着粉衫,容颜姣好,不用去想,定是柳歌的恋人。她暗暗探究番,继而移开了目光,比起美女,她还是对食物感兴趣。
眼前的一桌很是丰盛。天荨咬着筷子头,纠结着是夹鸡翅还是啃鸡腿,是先开素还是先开荤。余光瞥见温仪,见她盯着桌上的菜微微蹙起了眉。
莫非吃不惯凡人的食物?
她用胳膊碰了碰温仪,她看天荨一眼欲言又止,徐徐地,眉间的一丝愁绪消散开去。
吃饭。
她将筷子一握,愣了在场所有人。
对面的老夫人尽是疑惑,这姑娘怎么回事连吃饭最基本的礼节都不会?粉衫女敛去眼中窥探的神色,静静地吃着饭。身后伺候的丫鬟窃窃私语着。
整个氛围有着道不出的怪异。
温仪面一窘,握着的筷子一放,起身离开。
天荨双臂一伸连连摆手,支支吾吾,“没,没什么奇怪的,她用勺子,用勺子。”她拿起汤勺笨拙的做个示范,“像这样,一舀就起来了。”说完,面上一热,这理由编的真,真是妙啊。
气氛稍稍缓和点儿。
填饱肚子乃是重中之中,天荨首次斯斯文文扒着饭,再厚着脸皮伸手去夹菜,正巧碰到另只伸来的手,右腕镯子光芒一闪,她本能的抬眸看去。
……
天荨隐于夜色中。瞧着前方女子背影渐行渐远,举步跟了上去。
却跟到了人迹罕至的郊外。
浮云翩跹,月显。
这刻,粉衫女向夜空掠去,衣发飞扬,身姿飘逸嫦娥奔月般的美好。
她默不作声的躲在小山峦处为了看清楚她的一切所为便大胆探出了头。只见粉衫女闭目仰面,张开了双臂,整个人顿在半空,月光笼罩周身,清幽而朦胧,华丽而空灵。
她的身体在光晕中缓缓转动起来,月光源源涌入体内,与其说是倾入,不如说她吸收着月的精华。
“她不是人,所以做出非人的事情。”天荨托着下巴自言自语的嘀咕,再度抬首一望,竟通过她的身体看到了元神——莲。
层层叠叠的瓣慵懒的舒展。
并蒂冥莲的后裔。
占据凡人之身,然后,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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