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个冒牌货

    
    宅子里多了顾明溪似乎多了主心骨一样，厨房炉子上热腾腾熬起碧粳粥, 案板上翠玉瓜片噔噔噔切成细丝；燕红在耳房打扇熬药, 绿莺带着小丫头打开窗户点上熏香洒扫清除。
    花香鸟语传进来, 屋子立刻鲜亮起来。艳无双躺在炕上呼吸清浅似乎睡着了，一个小丫头守在炕边给她换帕子。明溪侧卧在里边，依着大迎枕手里一本前朝演义。屋里几个丫鬟脚步轻巧忙碌, 明溪这一处却静谧安详。
    “顾姑娘药熬好了。”燕红轻手轻脚进来，在炕边压低嗓子。
    明溪放下手上话本坐起身也压低声音：“先去厨房看看碧粳粥熬好没, 喝药前先垫垫。虽说饭前服药效果好, 但无双才吐过，空腹怕是会伤胃。”
    “奴婢这就去。”燕红低声说完屈膝退下，不一刻领着几个丫头端着托盘进来。
    顾明溪轻轻摇摇无双肩膀：“醒醒, 吃点东西。”
    艳无双朦胧睁开眼睛, 眼神懵懂看着顾明溪呆了一下才清醒过来：“明溪”
    顾明溪笑笑：“起来吧，吃点东西, 还要喝药呢。”
    燕红连忙半跪到炕上扶艳无双起来, 艳无双看着丫头们支好炕桌, 鱼惯摆好粥菜。又在丫头伺候下洗手漱口，才病歪歪捏了细瓷勺柄，勺子在碗里搅了几搅
    ，却始终没舀一口粥到嘴里。
    明溪看的难受, 拿过勺子端起碗：“药补不如食补, 不好好吃饭怎么行, 就算吃不下也要勉强自己吃, 我喂你。”
    说完明溪舀一勺子粥送到艳无双唇前，艳无双弱弱的萎靡在桌旁，见状软软笑笑轻轻启唇。
    绿莺对屋里其他人挥挥手，丫头们悄无声息退下，只有燕红眼睛里心酸欣慰交杂在一起，似哭似笑杵在炕边浑然往我。绿莺若有若无叹息，悄悄扯住燕红退下。
    兔三拱手对辛无畏汇报：“自从前日午后顾姑娘进了艳无双的宅子，到现在没出来。张辽王远把宅子看的很紧，他们还弄来了那宅子的构建图，确定没有暗道。”
    辛无畏伸出食指抚摸桌上一只镇纸，面色清冷。
    “探查底细的鸽子传回消息，他们再有五天就能到达湖阳定县。目前查出女牙人喜欢看野史地志类书籍，她在定县金通宝典当，典卖赤玉耳坠一副得银十五两，十两给隆源商行做盘费。”
    说到这里兔三有些不理解的皱眉：“就算花去十两还有五两，何以窘迫到反打劫两个地痞，连人家头发都剪了卖钱？还有典当前难道穷到身无分文。”
    如果明溪听到一定会bb：你妹才穷到身无分文，姐姐微信里有钱好吗？
    “定县”辛无畏点点头“传令找到赤玉耳坠，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是”兔三领命后犹豫了下“老大，艳无双不让女牙人出来，咱们怎么办？”
    “传令去找老嬷嬷那一路撤回，艳无双不必验证，宁国细作无疑。”辛无畏轻蔑一笑，这可是条极肥的毒虫，朝廷重臣皇亲国戚不知有多少是她裙下之臣。
    “她真以为本王没有办法钓出顾明溪？不过是给她两日，试试本王接近顾明溪她会如何反应。”
    辛无畏敲敲镇纸，抬头转向兔三：“派人去给余珠散些耳边风，关于清白女儿住在妓家名声之类，再派人拦住张屠夫让他迟迟无法归家，逼余珠去找顾明溪求救。”
    “是”
    兔三领命下去，辛无畏放松肩膀向后靠到椅背上，满脑子都是顾明溪：这个女孩儿就是宁国要找的神秘人？除了那神机之策到底还有什么秘密？看她实在不像绝顶聪明之人，这办法是她想出来的，或者她父母师傅的？
    辛无畏慢慢合上眼睛，脑子里一点点回放顾明溪点点滴滴：第一次在通胜行，那个女孩儿眼神活灵活现，虽然装的一本正经其实她的眼睛出卖了她，这是个本性活泼心思简单的女孩儿。
    第二次镜湖边酒楼上，她在人群中迅速奔跑帮艳无双看宅子。行人如梭的街上，她矫健敏捷像一头灵巧的山鹿。
    那天在胡同里‘救’他，出脚如风干净利落，据报她还一脚在惊马前救下五岁男童。辛无畏搓搓手指，有一点同为武者的心痒，真想和她比划比划，试试那腿脚到底怎样敏捷有力。
    辛无畏正在心痒，屋外传来‘叩叩叩’敲门声：“老大，不用咱们安排，张屠夫出事了。”
    顾明溪拿着帕子给余珠擦泪：“别哭，怎么了？”
    余珠拉着明溪衣襟，哭的只抽抽就像走失的孩子找到妈妈。
    “姐姐，姐姐相公出事了。”
    “来，别急，坐下慢慢说。”明溪拉着余珠想到椅子上坐下，余珠却不肯，反拉着顾明溪往外走：“姐姐快跟我去救相公。”
    明溪头疼，自己怎么一步步成了救世主？不过余珠神情天塌地陷，不由她不心软，让伺候的小丫头给艳无双传个信，明溪跟着余珠走了。
    路上顾明溪总算从余珠前言不搭后语中大概搞清楚了。
    这事儿起因在冯家，冯爷爷租下摊位着急赚钱，第二天就支起油布帐。张屠夫一来记得明溪叮嘱要照看冯家，二来也是着急赚钱还明溪，所以趁明溪不在去城外收一口猪杀了卖。
    本来挺好的，屠夫卖肉余珠挎着竹篮在附近卖荷包绣帕，谁知道下午有一个中年妇人，领着一个男子几个家丁去掀了冯家茶寮。
    “姐姐”余珠一双眼睛肿成桃子“相公见了过去理论，那妇人却说冯家爷爷奶奶拐了她儿子要抢人。家丁气势汹汹上去抢，两位老人颤巍巍阻拦，栓子被逼急了对家丁连踢带咬，眼睛红成血色跟疯了一样。”
    栓子跟明溪学了几招，也是苦练过的，可惜到底不过十二三岁少年，只能疯了一样抵抗，张屠夫看不过上去帮忙……
    “所以现在屠夫和冯爷爷一家人都在大狱里？”明溪问。
    “嗯”余珠听到大狱两个字越发哭得厉害“姐姐，你快救相公出来吧，大狱里边儿好可怕 ，老鼠蟑螂在人身上爬，吃的都是发霉的粮食。”
    “那你知道冯爷爷冯奶奶到底有没有拐带人家孩子了”
    “……他们不会拐带吧。”余珠擦擦眼泪不太确定。
    明溪叹气，这事儿麻烦了。转身看看只会哭的珠儿，明溪打起精神安慰：“别哭了，屠夫最多算是滋事扰民不会有事，顶多站几天笼游街示众。”
    “要是游街示众以后谁还来相公这里买肉……”余珠刚擦干的眼泪又流下来
    也是，明溪一向心大觉得人没事就都没事，到没在乎这个细节。拍拍余珠肩膀：“你先回家做饭，我去找人想办法把屠夫放出来，就是放不出来你也做好饭，咱们给他送去。”
    “嗯”余珠擦擦眼泪往回走，她虽然胆小却懂事，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不添乱。
    “等等”明溪忽然叫住她，记得多做点还有冯爷爷他们一家。”
    “嗯”
    余珠应着急匆匆走了，明溪心里沉甸甸压下一块石头。屠夫还好说，再坏坏不到那去，冯爷爷家却很麻烦，一场官司免不了。
    如果拐带了，冯爷爷冯奶奶得流放……两位老人头发花白身体干瘦，哎……
    如果没拐带，那妇人怎么敢当街抢人？明溪想的头疼捏捏太阳穴，还是先把屠夫弄出来，再去牢里问问冯家到底怎么回事。
    找谁能把屠夫弄出来，罗东家？算了，刚说要努力工作报答东家，就两天没上工。
    找无双？算了，无双还病着呢。
    周文昌给了那么多银子算是钱货两讫，蔺家绝不会沾手这种不名誉的事情。
    明溪踟蹰街头犹豫该往哪里。
    街上行人依旧熙熙攘攘，货郎摇起拨浪鼓‘波浪，波浪’响，勾着孩子去买。饭食摊上白汽袅袅和着卖脂粉所散发出来的香味，充斥在空气中。
    还有个专卖扇子的货郎，担子上插满各种团扇、六角扇、芭蕉扇、蒲扇、折扇。才到夏天边儿扇子就出来了，明溪随意取下一把绣着芍药花的团扇，使劲扇两下，想把烦恼扇走。
    “姑娘好眼力，这团扇框子用的上好紫竹，这扇面是天香绢，你看这绣工……”小贩热情介绍。
    明溪笑笑掏钱买下，其实犹豫烦恼什么呢，不是早就知道求辛无畏最容易，他是超品王爵。
    好吧，你不是一直说报恩吗？姐姐给你个机会。
    “老大”兔三一阵风进来“那女牙人往这边来了，她真会找你帮忙？”
    “她当然会”辛无畏胸有成竹“艳无双‘病’了，就算没病在我和艳无双之间她也会选我。”
    “为啥？”
    辛无畏白了兔三一眼，再一次怀疑他到底怎么通过测试：“看她一路做的事就知道是个心软的人，艳无双凭什么让人给她办事？顾明溪舍不得。”
    “你去把昨天新做的锦袍纱氅拿来。”解释完辛无畏对兔三挥挥手。
    “老大，你真要穿那样骚包的衣裳？”
    “……”辛无畏无语的“你没发现艳无双自从见了顾明溪后就换了穿衣风格？说明她喜欢那样的。”艳无双你以为就你会不动声色勾搭人？辛无畏嘴角勾起一点笑容。
    “哦……”兔三一边应着一边去开柜子，把衣裳抱过来“老大你说你像不像花楼等恩客的姑娘，知道客人要来提前打扮的花枝招展。”
    嘴角那点笑意拉平，辛无畏忍了又忍才没把衣裳糊到兔三脸上，这混蛋早晚一天自己把自己玩儿完：“还是去换那身素色袖子上有云纹的。”
    “啊？”
    “啊什么啊，她现在一肚子心事，这样穿衣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这样仔细猜测人家女孩儿心思，和花楼猜测恩客心思的姑娘有啥区别，兔三撇撇嘴。
    明溪跟着下人刚进二院，辛无畏就领着兔三笑的面如春风迎出来：“顾姑娘来了辛某有失远迎，请大堂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