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流风
时光流逝,再有七日,她将成为他的妻。
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他笑了笑,抬手拢了拢她的发丝。
月前她忽然来问,他是不是还有个师兄,叫长渊。
当时心惊肉跳的,甚至以为青木那个庸医又拿他开玩笑。
问她怎么了,她却说:是个一看就觉得很优秀的人呢,不愧和公子齐名,原来是师出同门呐。就是送礼送的有些草率,也不知公子长渊的侍婢怎会如此粗心,也不提醒一下。
看着她就事论事、无动于衷的眉眼,他心底长长吐出一口气。
长渊的侍婢……得,姑且放过他这回不守信用罢。
倒是因祸得福,移情成功,也算是彻底放心。
起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又插了一支新做的雪玉簪在她铺满枕头的长发边。
大婚前当七日不见,倒是和她说好了,趁着嫁为人妇之前最后几日,多出去走走。
也不是说以后就不让她出去了,只是初为人妇,恐怕再无少女那般自由。
他的女人,不用束于闺阁。
月落西沉,旭日东升。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又才开始。
她的武功独步天下,即使只恢复到三成,光天化日下的京城也无人奈何得了她。可他还是不放心。毕竟,移情还有什么后遗症,连青木都说不清。叫上清音随身跟着,又派了十人的影卫小队暗中候着。
她说她不喜欢前仆后继的大排场,她受不起。虽然他不觉得,但她喜欢最重要。
老天却似乎总爱和他开玩笑。
在感情上,也从未厚待过他。
逛庙会的时候,她又见到了长渊。清音说,这只是意外。
本也无事,只因为一把折扇,一首诗。
回来后,她头痛不止,来书房找他,他又不在。清音为她寻些吃食并递消息给他,只是离开那么一会儿,倒是叫她找到了束之高阁的月华剑。
然后,昏迷不醒。
清音说,公子长渊没说什么,甚至很快就抽身离去。而她,一开始也并无什么特殊反应,直到捡起了长渊因人群推挤不慎掉落的折扇。
展开折扇,看到那首诗。
是长渊的字。
墨是新墨,怕是在庙会上才写的。
最后几个字似乎有些仓促,又似乎是气力不济,还没干透就晕染了一滩墨水,在扇面溅开,像是黑色的眼泪。
很久很久,他看着她昏睡却依然皱着双眉的容颜,闭了闭眼。
再睁眼,看到她抱在怀里的月华剑,双手紧握剑柄,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姿态。
连叹气都无力。
12—2引月·梦(二)
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人,一身白衣,行色匆匆,渐行渐远。
她急急忙忙地追,却是徒劳。
周遭灯火流转,人群熙攘,好不热闹。可她却觉得很安静,就快听不见声音。
白衣人很快就消失在人海。倏忽万籁寂静,唯有庙会香火,冉冉檀香漫过鼻息。
啪嗒。
是什么落地的声音。低头一看,一柄青竹折扇落在脚边。
拾起来展开,很普通的男子折扇,无论是青竹扇柄,还是宣纸扇面,都不是什么名贵的材料,连时下公子哥流行的扇底流苏都未配上。看着,倒像是在庙会,从算命先生旁边那摊子上随便拿了一把空白折扇,随手画的。
扇面正面描绘着绵延的雪山,山的尽头是瀑布奔流而下,流入寂静的深渊。右上角,有一轮明月。画面很简单,笔墨不多,却意境辽阔。她不是很懂这些,却也感觉得到山河辽阔,明月千秋的意境。
可似乎还隐藏了什么,她看不透。
翻过来,背面是一首诗。
字迹苍劲有力,飞龙在天。寥寥数语,却叫她如遭重击。
……
高山之巅远极偕游
来者泛泛无阻而往
日夜以继失杂非究
若即若离若我若狂
深水之渊穷尽相引
去者苦多始欲而伤
天地反复何能方兴
莫失莫忘莫忘
……
高山之巅,远极偕游;深水之渊,穷尽相引。
莫失莫忘。莫忘……
像是脑海深处的画卷铺开,纷飞的画面是记忆的碎片还是幻觉——
一忽儿,是青翠山峦,山涧清泉。回眸而望,是谁眉眼如雪?
一忽儿,是昏暗山洞,柴火湮灭。低头拂过,是谁唇色红艳?
一忽儿,是马车隆隆,飞瀑直泻。遥指寒潭,是谁指尖轻烟?
一忽儿,是府中灯火,歌罢舞歇。寂寂长夜,是谁月下长眠?
远处有谁在歌唱,画面开始扭曲,周遭天旋地转。
一瞬间又是一把落了灰的剑躺在她的手中。剑鞘暗淡,剑却不然。
摸索着剑柄古朴的篆文,用力抽出——剑影锋芒,银光落刃,刺目耀眼,血色无边。
剑身似乎有几道裂纹,却熟悉的不用看也知道在哪儿。
刀光剑影中的腥风血雨,合着剑气直面而来。
掌心无比契合的手感,微微凹凸的篆文告诉她:月华……引月。
引月。引月,是谁?
今日十五,月色不错,就叫……引月吧。
引月,过来。
月儿,再点一支香。
这招不对,是这样,看好。
今日将此剑月华赐予你,引月。
早点去睡吧。
月儿……
又是谁在压抑哽咽地说着:
公子,月儿喜欢你。
——月儿,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公子,你认错人了。我叫回雪。
回雪。回雪,又是谁?
你叫回雪,是我的……未婚妻。
我叫流风。
公子……就是公子。
混乱无比的言语,无法忍受的头痛。
执手,挥剑。
轰——
日夜以继的苏合香和染血谍报,风尘仆仆归来时看到的是他的背影还是容颜都不必多想。若即若离,得失所缚,都不必追究。只要那些相伴的日子如画珍藏,又有何苦痛。
可又是怎样的苦痛让她甘愿离开。
晨昏更替,天地不逝,缘起缘灭。悄然停止和正在兴起的,是永恒,还是无常?
但若如此,又怎么舍得遗忘。
刹那间充斥她脑海的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却知她不想忘记。不能忘记。
她努力的想,拼命的寻,可那道白影早已消失无踪。
她回想他的脸,却是一片空白。
可是,他带给她的感觉在,她的心为他而跳动,她知道他在这里,一直在。
怎么可以忘记。她怎么可以忘记!
是谁。是谁……你是谁?公子,是谁?
时光兜兜转转,光阴在她脚下,画卷已然泛白。
头痛欲裂的最后,她终于再见到那一袭白衣。
圆月当空,榕树下,庭院灯火阑珊,他站在那,仿佛很久了。
月光下,纯白的衣衫。神仙一样,孤冷清高。
他张开双手,拥她入怀。
冷清却温暖的怀抱,干净如松柏的味道,略略沉重的呼吸。
抬头见他,眉目依然模糊不清,怎么也看不清、想不起。只觉他面色苍白,唇若染血。冷淡的眼睛里碎了星光,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他松开她,温柔地绾她一缕青丝,抬手,一支发簪斜斜插在鬓间。
月光石,白云玉,琉璃玉。在月光下绽放光华,美得不像话。
他看着她,唇角勾起极浅极浅的弧度。她却知道,他已是欢喜至极。
周遭的一切不断崩塌,眼皮上方感到世外的光芒。这个世界就要结束,她将要醒来。
梦境的最后,她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很好听。
像云中高山的山涧溪水,像深水之渊的流水淳淳。
像幽风谷底的深沉叹息。
——长渊。我叫长渊。
------题外话------
感谢您收藏了本书。本书仅作怀念,怀念我喜欢的古风剧,以及一些因此产生的灵感。
很喜欢风花雪月这首歌,歌词以及部分歌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单曲循环写书的(*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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